第615章封閉
青影一閃,李慕禪倏然出現,肩頭高高隆起,用床單蒙著看不出是什麼,看著有些古怪。
他臉色沉肅,進來後沖眾人點頭,然後躬身彎腰,把肩頭的女子慢慢放到矮榻上,搖頭歎了口氣。
「小妹!」肖姓青年臉色大變,忙上前查看,方懷義與方懷智探頭望去,但見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正靜靜仰躺,神情恬靜,彷彿熟睡。
肖姓青年搖搖她肩膀:「小妹小妹,醒醒!」
任何他搖動,少女一動不動,毫無反應,肖姓青年忙轉頭望向李慕禪:「李先生,不知我妹妹她……」
李慕禪道:「還好,咱們趕得及時,令妹無恙,但你也不必白費功夫,現在喚不醒她的。」
方懷智道:「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那玫瑰huā盜用了什麼禁制手法?」
李慕禪搖搖頭:「我查過了,好像沒有手法的痕跡,我估計是肖姑娘自我封閉,精神出離**。」
「這樣……?」方懷智沉吟著想了想,搖搖頭,難以理解,這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精神出離**,這是怎麼回事。
李慕禪看出三人的迷惑,說道:「若是面臨強大的刺激,生出強烈的絕望與力量,可以直接封閉自己的五官,然後精神或困於腦海深處,或出離於體外,與鬼魂之類的存在。」
「還有這樣的事?」方懷智歎息一聲:「那這會怎麼樣,有沒有性命之憂?」
李慕禪道:「這本質上是一種潛力的激發,倒也算不上是好是壞,……我這只是猜測,說不定弄錯了,待幾位前輩回來,大伙都看看,說不定能查出蛛絲馬跡。」
方懷義與方懷智點點頭,一人智淺,兩人智深,還是多看看為妙。
肖姓青年忙道:「李先生可有法子治好小妹?」
李慕禪想了一下,笑道:「精神方面的事,很難一下說清,精微奧妙遠非常人能想像的,……但確實有危險。」
肖姓青年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多謝先生把小妹救出魔掌!」
李慕禪道:「應當的,肖兄弟不必客氣。」
正說著話的功夫,腳步聲響起,緩慢而從容,沉穩如每一步子都量過的,一聽即知此人修養極佳。
「爹,您怎麼來啦!」肖姓青年一躍而起,忙跑到門口,攔住他身形:「爹,小妹不在呢,可是找我的?」
「不在?」外面傳來洪亮的老翁聲音,沉聲道:「她去哪兒了?」
肖姓青年忙道:「好像去找馮姑娘一塊兒出城遊玩了。」
「胡說,給我滾一邊去!」老者忽然發出一聲斷喝。
肖姓青年忙定住身形,不讓老者撥開,陪笑道:「爹,真的,小妹真不在!」
老者哼道:「她不在你來這裡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個當哥哥的也要避嫌!」
肖姓青年忙點頭,伸手去扶老者:「是是,我避嫌,我馬上走就是了,咱們一塊兒走吧,爹。」
李慕禪三人坐在屋裡,只能看到肖姓青年的動作,看不到老者的臉龐,聽聲音中氣十足,身子骨很健朗。
「你先走吧,我進!」老者說道。
「爹,你也要避嫌呀,咱們一塊兒走!」肖姓青年忙道。
老者喝斥:「胡說,她是我女兒,避什麼嫌!……咦,你小子一直杵在這裡不讓我進去,難道又做了什麼hun帳事!?」
「爹,你說到哪裡去啦!」肖姓青年嘿嘿笑道。
「那還不給我讓開!」老者哼一聲,再次往前走,撞了肖姓青年一個踉蹌,後退兩步。
頓時露出老者的臉,烏黑的頭髮,紅潤的臉龐,看著年輕,但眉宇間透出莫名的滄海,看出他的年紀不小。
他臉龐方方正正,雙眼清亮,身形穩穩當當,渾身上下透著莫名的氣勢,似是浩然之氣。
他掃了一眼李慕禪三人,皺眉道:「又是你那些狐朋狗友!」
肖姓青年無奈的歎了口氣,道:「爹,這是方府的二爺,方三爺你認得,這是一品供奉李先生。」
李慕禪抱拳微笑一下,沒有多說。
方懷義起身抱拳笑道:「肖伯父,咱們貿然前來,沒能先去拜見伯父,真是失禮了。」
「你是方家老二?」老者上下打量他。
方懷義道:「正是,我排行第二,名懷義。」
「方懷義……,唔,你大哥叫方懷仁對吧?」老者點著頭問。
「是,大哥正是懷仁。」方懷義笑道:「伯父去過咱們方府吧,我好像有些印象呢。」
「哼,你老子跟我認得!」老者撇一下嘴,沒好氣的道:「我跟他斷了交,你們還來做什麼!」
「爹,人家是我的朋友!」肖姓青年道。
老者鬍子翹起來:「哼,你能有什麼好朋友,整天胡鬧!」
方懷義笑道:「伯父身子骨健朗,可喜可賀!」
老者哼道:「你老子比我健朗得多,有什麼可喜的,老而不死謂之賊!」
他說著話進了屋,隨後看到了矮榻上的少女,臉色一變,忽然沉下來,扭頭瞪向青年:「你妹妹怎麼啦!?」
「爹,你聽我說……」肖姓青年忙道。
老者陰沉著臉,冷冷道:「hun小子,她這是怎麼回事,被你弄的,還是你的狐朋狗友干的?!」
李慕禪搖搖頭,仍沒說話。
方懷智大聲道:「老伯,你說話可得憑良心,沒有咱們,你家姑娘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他受不得氣,脾氣莽直,不像方懷義,還要顧慮說了實話老者能不能受得了,所以一直遲疑。
「到底怎麼回事,趕緊說明白了,要不然,老夫讓人過來把你們都逮了去,看你方家能不能一手遮天!」老者撫著長髯冷哼。
方懷智叫道:「是你家招了賊,一個采huā賊闖了進來,把你姑娘擄了去,是咱們幫忙救回來的!」
「采huā賊?!」老者失聲叫道,臉色一下變白。
「老三!」方懷義皺眉道。
他緊盯著老者的臉色,忙道:「伯父不必驚慌,肖姑娘吉人天相,咱們來得及時,沒讓采huā賊得逞!」
「真的?」老者皺著眉頭來到榻邊,低頭打量片刻,又momo少女的額頭,搖了搖她:「這是怎麼回事?」
方懷義道:「可能是采huā賊用了一種點穴手法,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不要緊的,她身體無恙。」
老者忽然拿起少女的左臂,伸手擼起她的袖子,露出左肩來,一顆殷紅的小痣清晰可見。
老者長吁一口氣,露出笑容:「好好,果然無恙!……這麼說來,老夫還欠了你們一個大人情!」
「嘿嘿,伯父不必客氣,肖兄弟與我三弟是好友,幫忙是應該的,……這一次全虧得李先生,找到貴府,及時救下肖姑娘。」方懷義笑道。
老者轉頭看李慕禪,笑著點點頭:「李先生,多謝了,老夫無以為報!」
李慕禪搖頭:「前輩不必客氣。」
老者撫髯打量著他:「先生武功一定很高明吧,一品供奉,如此年紀,嘖嘖,還真是少見吶!」
李慕禪笑笑:「還好。」
方懷智嘿嘿笑道:「老伯,李先生的武功那是沒得說,高深莫測,深如大海,還身懷奇術呢,這一次沒有李先生,咱們拿這個采huā賊無可奈何的!」
李慕禪笑著欠欠身:「三爺過獎了。」
「這可是我的心裡話,一點兒不過,先生你就是厲害嘛!」方懷智瞪大眼睛說道。
李慕禪搖搖頭,笑而不言,抬頭看向門口。
人影閃過,五大供奉飄身進來,臉色都不太好看,一言不發的坐定了,似是沒有看到老者一般。
方懷義一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順利,扭頭看向項雷。
項雷撫髯歎息一聲:「慚愧,二爺,李先生,咱們失手了!」
「項老,他逃得過項老你們五個人的圍堵?」方懷智失聲叫道。
項雷搖頭苦笑:「沒想到他身法如此高明,咱們不及也,老李為了留住他,用玉石俱焚的法子,結果也沒留住。」
李夢白臉色蒼白,搖頭苦笑兩下,沒有說話。
方懷義歎道:「好一個玫瑰huā盜,看來他就是真的了。」
他說著望向李慕禪,李慕禪搖頭道:「我看不出,要親自去找到再看,不過這裡是個麻煩,怕會引起報復。」
「是啊……」方懷義重重歎息一聲,轉頭道:「伯父,咱們留兩個人在這裡,防備那傢伙回來報仇,好吧?」
老者點頭:「那傢伙就是害小如的?」
方懷義道:「他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玫瑰huā盜,從無失手,從未被人逮到,猖狂得很,不能不防。」
「唔……,那好吧,就麻煩你們啦!」老者沉吟著點頭,道:「先把小如救醒吧,能不能救醒?」
「項老,大伙過來看看,肖姑娘昏mi不醒,也不知道下了什麼禁制。」方懷義指了指榻上少女。
項雷望一眼李慕禪:「李先生沒有法子?」
李慕禪搖頭笑笑。
方懷義道:「李先生有個猜測,不過有些玄妙,又很危險,……想先看看大伙怎麼辦,實在不成,先生再想法子。」
項雷走上前,摸了摸少女的脈相,撫髯皺眉想了半晌,抬頭道:「看她氣血流暢,勻稱如睡,實在找不到有禁制之像。」
他又摸了摸少女手腕,接著搖頭,起身道:「老夫無能,實在沒看出什麼異常來,真是奇怪。」
隨後李夢白坐下來查了查,也沒有查出究竟,一切正常,就像睡著了一樣,沒有一絲異樣。
五人依次都檢查了一番,皆搖頭歎息,無法可施。
項雷最終道:「實在不成,只能送些內力進,刺激一下。」
他說著話轉向老者,老者望向方懷智:「三小子,你說說,這麼干有什麼危險沒?」
「放心罷老爺子,不會傷著她的!」方懷智道。
方懷智沒好臉,但老者更相信他,反而不去問方懷義。
老者點頭:「那好吧,就試試看,把小如弄醒!」
項雷按上少女的肩膀,從肩井注入內力,轉眼功夫,少女臉色漲紅,如同醉了酒,呼吸粗重起來。
人們頓時緊張的盯著少女眸子,修長的睫毛平靜如昔,一點不顫抖,看上去睡得極香,偏偏氣息粗重,臉色漲紅。
半晌過後,項雷慢慢收手,搖頭歎道:「奇怪,我剛才加了一點兒刺激,劇烈疼痛,若是睡覺,早就醒了,可她一點兒沒有反應,實在古怪……」
「項老,李先生是這麼猜想的……」方懷智稀里嘩啦一通說,把李慕禪的猜想說得一清二楚。
眾人聽得迷惑,搖頭不語,反倒是老者撫髯若有所思。
「這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吧?」項雷皺眉道。
李夢白劇烈咳嗽幾下,臉上湧起一團釅紅,又慢慢退下去,他搖頭道:「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些。」
「李老,你不要緊吧?」方懷義問。
李夢白搖搖頭:「死不了人,只是挨了一掌,回去修養幾天,運功治一治就好了,二爺不必掛心。」
「一定要小心呀。」方懷義不放心的道。
李夢白點頭,接著道:「能夠自我超脫,這事確實離奇。」
李慕禪笑道:「這也沒什麼,一些修行深的高僧,便能輕易做到這個,對這些高僧而方,這個婆娑世界就像一座宅子,想來則乘願而來,想走是坐脫而去,來去瀟灑自在。」
老者撫髯緩緩道:「這個不假,老夫親眼見過,堪空寺上一代主持雪峰大師,忽然有一天把弟子們召集過來,跟他們說自己要走了,弟子們都不信,以為他開玩笑,大師他素來身體健朗,毫無衰朽之像,再活上二三十年沒問題,……不曾想,大師話一說完,微笑幾聲,誦了一聲偈子,隨即微笑而逝,唉……,當時的場面委實讓人記憶猶新,……雪峰大師的肉身至今仍在堪空寺,栩栩如生,就像是睡了,只是沒了氣息而已,眾弟子們把他供奉在舍利塔,覺得有一天他還會回來。」
「雪峰大師的肉身舍利,我聽說過!」方懷義點頭。
「一般的人見不到雪峰大師的肉身舍利,生怕有人破壞。」老者感歎道:「佛家高僧的神通,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李先生,你說小女的情形與佛家高僧相似?」老者望向李慕禪。
眾人都望過來,李慕禪輕頜首:「道理相近,但境界與後果卻天壤之別,佛家高僧乃一步一步修煉所致,精神堅固若實體,即使到了體外,也能長生久視,無損無滅,令愛未經佛家修煉,精神脆弱,一旦到了體外,很容易受損,灰飛煙滅。」
「這……」老者臉色一變。
李慕禪道:「當然,這只是一種情形,精神飛離體外,還有一種,就是她封閉了五官,精神潛藏於腦海秘境中,這樣卻無性命之憂,但想喚醒了,需要特殊的秘法。」
「先生可通曉此法?」老者緊盯著他問。
李慕禪遲疑一下,慢慢點頭:「略通一二,不過危險也大,一不小心,我與她會同歸於盡。」
「這般危險?」方懷義忙道。
李慕禪道:「想喚醒她,我需得讓自己的精神離體,鑽入她腦海秘境中,因為她已經封閉了五官,外界一切都傳不進去,就是斬斷她胳膊,或者把她扔入火裡,她也醒不過來,唯有用精神接引。」
李慕禪又道:「而腦海秘境無垠無界,無窮無盡,我的精神進去之後,想找到她,就如大海裡撈針,非是易事……」
李慕禪搖搖頭:「在腦海秘境裡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外面可能一年,裡面可能僅是一瞬,精神離體太久,會衰朽下去,……那位雪峰大師即使乘願往回,也不會再回那具身體了。」
方懷義輕咳一聲,歎道:「太危險了!……先生,不如再等等看,說不定肖姑娘會自己醒過來呢,不用冒這個險……」
老者撫髯沉吟,臉色變幻。
李慕禪道:「我倒無所謂,就怕前輩不放心,要不,請雪峰大師的高足過來看看,佛門往往有不可思議的神通,說不定他們有辦法。」
「……也好。」老者緩緩點頭。
「爹——!」肖姓青年忙叫道,拚命使著眼色。
他是看到了方懷智臉上的惋惜,知道眼前這姓李的青年可能真有救妹妹的本事,不能錯過的。
老者微笑道:「不管怎樣,小女這條命是諸位救的,請受老夫一拜!」
他說著便是一揖,深深往下拜。
方懷義也深深一揖,回禮道:「伯父何必客氣,采huā賊人人得而誅之,咱們義不容辭!」
老者歎道:「這世間人心端是險惡,唉……」
李慕禪眾人離開了肖府,臉色都不太好看,顯然,老者是信不過李慕禪,他們也覺得不自在。
沒能救得了人,又沒能殺得了采huā賊,這一番是白忙活,而方府的五大供奉一齊出馬,落得這個結果,實在無臉見人。
方懷智尤其惱怒:「哼,這個老伯,真是固執,就信那些和尚罷,有種的不要回來找咱們!」
李慕禪笑道:「比起我這個年紀輕輕的,雪峰大師的弟子們可能更可靠,佛門的手段不容小覷,說不定真能救回來!」
「但願如此!」方懷智哼道,精神一振:「先生,要不,咱們去找另一個傢伙怎麼樣?」
眾人精神隨之一振,都殷切的望向李慕禪,這一城總要扳回來的,否則,他們實在沒什麼臉面。
李慕禪望向方懷義,方懷義慨然道:「好,既然諸位前輩不累,咱們就會一會另一個玫瑰huā盜!」
他是玲瓏心思,知道眾人如今想什麼,自然不會違了他們的意。
李慕禪笑道:「既如此,咱們走!」
他腳下飄飄,逕直往西而去,卻到了一家客棧前,上面寫著四個大字:「興隆客棧」。
眾人一怔,尤其五大供奉皆訝然望向李慕禪。
「李先生,不會弄錯了吧,這不是先前玫瑰huā盜落腳處?」李夢白咳嗽一聲,溫聲問道。
李慕禪笑道:「另一個也在這裡,大伙隨我來。」
「先前的玫瑰huā盜就在這裡?」方懷義興致盎然的問。
項雷點頭,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事無鉅細,清晰宛然,方懷義腦海裡一一呈現,如親歷一般。
方懷義問:「另一個玫瑰huā盜也在這裡,難道他們是結伴做案?」
李慕禪搖搖頭,踏進了客棧,不理掌櫃的招呼,逕直往裡,眾人緊隨其後,最終來到客棧後面一間小院前停住了。
他伸手一指:「這在這裡!」
「進!」項雷飄身越過牆頭,眾人緊隨其後,方懷義與方懷智也不甘落後,要動身隨著進去,卻被李慕禪喚住了。
「二爺,三爺,咱們在外面呆著吧,萬一他衝出來,咱們也能攔一攔。」
「這……,好吧!」方懷義慢慢點頭,方懷智卻喜歡湊熱鬧,裝作沒聽到李慕禪的話,飛身上了牆,便要衝進去。
恰在此時,一道灰影迎面衝來,方懷智嚇了一跳,忙側身避過,純粹是下意識動作,待避過之後,心下一動,想攔截卻晚了,灰影已經到了一丈外。
「回去吧!」青影一晃,李慕禪出現在灰影跟前,袖子一拂,灰影動作頓時緩了緩,往下沉落,一個灰衣青年落在地上。
他相貌平常,一片黑斑佔住了左半邊臉,看上去有些嚇人,不敢靠近,他小眼不大,卻閃著寒森森的凶光。
項雷五人飄身掠過牆頭,落到灰衣青年四周。
項雷壓著怒氣,嘿嘿一笑:「好機靈的小子,幸虧李先生在,不然還真讓他meng混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