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識破
張巧怡轉頭問:「何師妹,有多少人?」
何若水抿著嘴蹙著眉,沉吟一會兒,道:「不少人,要不然我也不會察覺……」
李慕禪虛空之眼俯視,一里之外的山腳下樹林裡埋伏著二十幾個人,或盤膝坐在地上,或瞇眼睛站著。
這二十幾人或拿刀,或佩劍,但皆穿綠色勁裝,與樹林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過去。
他們懶洋洋的各自散落,好像沒什麼紀律,李慕禪卻能覺察到他們的氣勢,每個都有人命在身。
李慕禪抬頭揚聲道:「張師姐,我先探一下路吧。」
張巧怡望過來,看看他,搖搖頭:「不必,早晚要打一場的。」
李慕禪摸了摸小鬍子,道:「要不,咱們改走別的路?」
「怎麼改路?」張巧怡問。
李慕禪往西一指,道:「從這裡下去,然後繞向北,越過這條小路應該能避過他們吧?」
許小柔白他一眼哼道:「咱們為什麼要避呀,我就不信,還真衝不出去」
「許師姐,光是三位師姐,自然能衝過去,可多了咱們三個累贅,要分心,怕是不成。」李慕禪笑道。
林平不滿道:「李師兄,我可不是累贅」
他說著看了一眼趙宜山。
趙宜山滿臉慚色,不好意思的苦笑。
許小柔想了想,轉頭望張巧怡:「張師姐,怎麼辦呀?」
張巧怡轉向何若水:「何師妹,你覺得呢?」
何師妹對危險有一種敏銳的直覺,這無關武功高低,而是一種奇異的天賦,旁人羨慕,卻學不來。
何若水蹙眉想了想:「依我看,就聽李師弟的,……還是改路吧」
林平道:「張師姐,我有一個主意」
「哦——?林師弟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張巧怡露出笑容。
林平道:「讓李師兄與趙公子留下,咱們四個衝過去,真有攔路的,就殺個乾淨,……這還沒見著人,不知道是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就望風而逃,說出去,實在有損咱們星湖小築的威風」
許小柔狠狠白他一眼。
李慕禪搖頭苦笑,林平這話無異打臉,實在不適宜。
張巧怡搖頭道:「林師弟,咱們星湖小築弟子雖不能墜了師門威風,但也不能驕傲自大,小心駛得萬年船」
「……是,張師姐教訓得是。」林平無奈的抱抱拳,難掩不以為然神情。
他是大少爺,從小被人圍著,如群星拱月,素來是一言發鼎,即使是他父親也很少這般訓他。
最終,張巧怡還是聽了李慕禪的建議,改路,往西一折,沿著山坡往下,進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松樹林,林子茂密複雜,沒有路。
李慕禪在前,揮刀劈斬,生生劈出一條路來,許小柔跟在他身邊,左右顧盼,防備有人偷襲。
李慕禪腰挎碧水刀,手上使著另一柄長刀,頗為銳利,很堅硬耐用,劈斬樹木不會損壞。
他不捨得用碧水刀,殺雞用牛刀,縱使碧水刀削鐵如泥,用來開路仍難免有損失,實在不適宜。
他雖不用內力,但神力驚人,揮刀呼呼作響,劃出一道道銀色匹練,且刀光或剛或柔,變化多端,輕鬆裕如的劈開攔路的樹木。
許小柔在一旁看著,笑道:「李師弟,你的力氣可真不小」
她看出李慕禪的神力驚人,接著讚歎道:「這落陽雙刀你摸著門啦」
李慕禪一邊揮刀一邊笑道:「還望師姐指點」
「嗯,你砍我一刀試試」許小柔道。
兩人走在最前頭,何若水次之,然後是林平與趙宜山,張巧怡墊後,彼此間隔約兩丈遠。
李慕禪忽然一刀斬下,許小柔揮劍化為點點星光,刀劍相交,發出一聲脆響,李慕禪順勢一刀斬斷一棵小樹,洩去了刀上奇異的勁力。
許小柔笑道:「不錯呀,用勁兒有點兒滋味啦」
李慕禪搖頭道:「這套刀法比我的碧水刀難得多,一些精妙變化我力不從心,怎麼回事?」
許小柔道:「那是因為你沒內力呀,一些精妙處是需要內力配合的。」
「唔,原來如此」李慕禪恍然大悟。
許小柔道:「不用急,到了湖裡,你很快能修煉內力的。」
「許師姐,跟我說說湖裡的事吧。」李慕禪道。
「好呀。」許小柔笑瞇瞇的點頭:「咱們星湖很少管外面的事,算是出世的,但也不禁弟子出湖,自由得很。」
「湖主是女子,是不是?」李慕禪揮著刀問。
許小柔點頭:「是呀,而且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呢。」
李慕禪呵呵笑了笑。
許小柔白他一眼:「李師弟,是不是瞧不起女人呀?」
李慕禪忙搖頭,許小柔哼道:「湖主雖然年輕,卻有大智慧,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她雙眼閃閃放光,遙望北方,露出崇拜神情。
沿著松林一直走到山腳下,眾人鬆一口氣,然後踏上官道往北走,官道平坦寬闊,十匹馬的馬蹄也變得輕快。
剛跑幾步,趙宜山便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說是胸口疼,何若水把脈看一下,沒什麼大礙,可能是受不了這樣的顛簸。
於是眾人速度放緩,騎著馬慢慢走,好在距離許靈城不太遠,傍晚便會抵達,從那裡分開走。
太陽慢慢西斜,人影也拉長了許多。
張巧怡與何若水走在最前頭,趙宜山與林平相隨,李慕禪落後,許小柔隨著他走在最後。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聊些星湖小築的事。
許小柔撿著一些趣事說,順便講了星湖小築結構,一百多個弟子,共分九品,九品弟子之上是長老,共有六人,除此之外就是湖主,一切大事由湖主與長老商量決定。
九個品級的弟子,唯有待遇不同,權利卻相當,彼此不統屬,人人平等,只聽命於湖主與長老。
所有弟子的武學,皆是湖主親授。
何若水忽然蹙眉,扭頭後瞧一眼,低聲道:「後面有殺氣」
「嗯——?」張巧怡一怔,隨即道:「怎麼會?」
何若水想了想:「我覺得是他們追上來了」
「還是那幫人?」張巧怡問。
何若水慢慢點頭:「憑我的感覺,應該就是那幫人」
「這幫傢伙是非要跟咱們過不去呀」張巧怡皺眉哼道。
兩人說著話,慢慢拉住了韁繩,兩匹馬停下來,張巧怡看一眼趙宜山,蹙眉想了想,道:「讓趙公子跟兩位師弟先走,咱們在後面擋一擋。」
「好。」何若水點頭。
林平忙道:「張師姐,何師姐,我留下吧,人多總是好的」
趙宜山也道:「兩位女俠,我豈能獨身離開,定要與諸位同進退的」
張巧怡搖頭道:「趙公子,你先走為妙,萬一咱們打不過,盡可逃脫。」
「不成,不成。」趙宜山搖頭不已,滿臉堅決。
李慕禪與許小柔來到近前,張巧怡道:「李師弟,你帶著趙公子,還有林師弟一塊兒離開」
李慕禪道:「他們追上來了?」
「嗯。」張巧怡點頭。
李慕禪摸著小鬍子,皺眉道:「照理來說不應該呀……」
「管不了那麼多,你們先走」張巧怡擺手。
「張女俠,無論如何小生不會獨自偷生」趙宜山昂然道。
何若水忽然道:「來不及了」
馬蹄聲隱約響起,越來越響,幾次眨眼功夫,遠處官道一片綠雲滾滾而來,轉眼到了近前。
三女並肩站在一起,將李慕禪三個男人護在身後。
張巧怡拔劍出鞘,微瞇眼睛望著衝過來的眾綠衣人,淡淡道:「李師弟,帶他們走」
李慕禪應一聲,轉身道:「趙公子,林師弟,咱們在此是累贅,還是走吧」
趙宜山搖頭,劍眉一軒:「小生若走了,這一輩子不會安心」
李慕禪笑了笑,望向林平,林平沉聲道:「李師兄,我武功不濟,還能幫點兒忙,你跟趙公子走吧」
李慕禪搖搖頭不再多說。
「希聿聿……」二十幾匹馬停下,人立而起,發出長嘶。
黃塵滾滾,順著風飄來,淹沒了張巧怡他們六個,隨即傳來一聲沉喝:「上」
二十幾個人縱身而起,十幾個人從上空躍過,落到李慕禪他們身後,形成一個包圍。
李慕禪道:「林師弟」
他拔出碧水刀與另一柄刀,林平沉著俊臉點點頭,踏前一步與他並肩,緩緩拔出長劍。
三女朝南,李慕禪與林平朝北,中間是趙宜山。
「殺」馬上一個大漢一揮手。
二十幾人同時揮刀出劍,刀光劍影明晃晃的刺眼。
李慕禪雙刀齊揮,左手碧水刀,右手長刀,一剛一柔,使的正是落陽雙刀,形成綿密柔韌的刀光。
林平揮劍舞成一團,劍光護體。
李慕禪掃了一眼趙宜山,倏的後退,碧水刀化為一道白色匹練撞向趙宜山,奇快無比。
恰好張巧怡望過來,忙叫道:「李師弟」
她剛要抽身去攔李慕禪,趙宜山一縮脖子,堪堪避過匹練般刀光,她「咦」了一下,停下動作。
這一刀太快,又突兀之極,趙宜山竟能避過,絕非湊巧。
三女劍光融為一體,如點點繁星,疏而不漏,堪堪擋住十幾人圍攻,張巧怡擔心李慕禪三人。
李慕禪踏前一步,揮刀劃下一道匹練又纏上去,淡淡笑道:「趙公子,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趙宜山不閃不避,待刀光到了近前,他微笑著伸出右手,屈指輕輕一彈,「叮……」清脆響聲裊裊不絕。
長刀被盪開,李慕禪後退了一步,沒想到這趙宜山內力如此強橫。
林平在那邊吃力非常,他劍快,劍光綿密,但十幾個人武功高強,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偏偏不殺他,彷彿貓戲老鼠。
李慕禪雙刀再斬趙宜山。
張巧怡沉聲道:「柔兒,何師妹,我」
她倏的退到李慕禪身邊:「李師弟,你去幫林師弟,我來對付他」
李慕禪點頭:「張師姐小心」
趙宜山忽然揚聲道:「劍來」
一支長劍從外面拋進來,他舒臂接過,輕輕一抖,「嗡」一聲輕顫,劍身抖動如蛇亂舞。
他左手攬前裾,右手提劍,儒雅翩翩,氣度瀟灑。
此時的他,英姿勃發,瀟灑飄逸,一掃先前的文弱氣質,彷彿換了一個人。
張巧怡一下明白了,他果然居心叵測,想要暗算自己。
她懶得多說,緊抿紅唇盯著趙宜山,長劍端起,平平指著他,眸子瞇成一線,身子驀的一動,又幻出一個張巧怡。
一個張巧怡站在原地,另一個站在趙宜山跟前,劍尖刺至。
「叮……」趙宜山身不動,抖劍一格,劍尖貼左臉頰刺過。
「好,不愧星湖小築的弟子」趙宜山洒然微笑,擰身一劍刺來,劍尖幻成一朵梨花,動作瀟灑利落。
張巧怡揮劍抵擋,卻不防趙宜山驀的移形換位,竟繞過張巧怡,到了李慕禪身後,刺他背心。
李慕禪發覺不妙,揮刀格擋。
「叮……」刀劍相交,他刀光一黯,竟有脫手之勢。
張巧怡的劍光襲至,纏上趙宜山,劍光綿密如雨,不給他脫身之機,她明白,若非李師弟識破,這一次她們定要吃虧,這趙宜山深恨李師弟,寧肯不殺自己也要殺他。
隨著動手她越發驚訝,此人武功之強,更勝自己一籌,如此年紀,如此武功,絕非無名之輩,定是名家子弟。
她忽然喝道:「你是北江劍派弟子」
趙宜山瀟灑揮劍,淡淡微笑:「何以見得?」
張巧怡蹙眉道:「北江劍派與我星湖小築無怨無仇,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如此?」
趙宜山劍花朵朵,如夢如幻,但微笑不語。
張巧怡道:「不用白費力氣了,這些烏合之眾有何用」
「唉……,這次算你們命大」趙宜山搖頭歎息,忽然收劍退後一步,笑了笑:「但願下一次你們還能如此幸運」
張巧怡皺眉道:「到底是為什麼?」
趙宜山微微一笑:「你猜猜看……走也」
他收劍歸鞘朝西飄走,臨走之際漫不經心的伸手朝李慕禪一點,轉眼出了十幾丈外。
李慕禪臉色微變,忙揮刀一斬,在胸前劃出一道匹練。
「叮……」一聲脆響,長刀盪開,他登登登登退了四五步,長吁一口氣。
「好好下一次必取你性命」趙宜山長笑一聲,撮唇發出一聲長嘯。
二十幾個綠衫漢子後退,圍攻林平與李慕禪的十幾個漢子從兩邊撤回,打馬便走,馬蹄聲滾滾,轉眼遠去。
張巧怡忙上前:「李師弟,不要緊吧」
李慕禪把刀歸鞘,動作遲緩吃力,然後伸出左手,左手在微微顫抖著,苦笑道:「還好我小心」
他故意做出此態,雙手顫抖示人以弱。
張巧怡道:「這是北江劍派的多情劍指。」
林平甩了個劍花,「唰」一下把劍歸鞘,動作瀟灑,道:「北江劍派的多情劍指,我聽說過,據說詭異莫測,防不勝防,……李師兄你真是命大」
許小柔白他一眼,哼道:「那是李師弟機靈……不過你能防住多情劍指,真是厲害呀」
張巧怡道:「這一次虧李師弟機靈,如何看出他不妥的?」
李慕禪摸了摸小鬍子:「咱們行蹤這麼快被發覺,我猜想有內應,就試了一下,沒想到蒙對了。」
「原來是蒙的呀……」林平恍然點頭。
李慕禪道:「落陽雙刀那般小心謹慎,不該有漏網之魚。」
「是呀,咱們太大意了……」張巧怡搖頭。
何若水蹙眉沉吟,半晌後歎了口氣:「原來他用的是化功散,然後服下解藥,咱們這次真的僥倖。」
服了化功散,雖服下解藥,武功仍會大打折扣。
張巧怡輕頜首:「看來他應該是七品至八品……」
眾人接著上路,縱馬而馳,這次沒有趙宜山拖累,速度陡然提升,不過幾日功夫,到了一座大城——秀水城。
進城後他們不停留,直接從南門到了北門,出了北門往東一折,穿過一片樹林,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湖。
一眼望去,煙波浩淼,水天一線。
湖邊停著幾隻小舟隨波晃動。
把十匹馬散放到樹林裡,張巧怡道:「咱們到了,走吧。」
她三人躍進一條小船,李慕禪與林平兩人跟著進去,小舟頓時顯得擁擠,淡淡幽香飄入鼻中。
李慕禪打量四周,四野茫茫,除了樹林就是湖水,什麼也沒有,虛空之眼俯看,十里之內也不見建築,星湖小築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