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她伸開雙臂,如仙鶴展翅,動作優雅。
「咳咳……」她手臂還沒能打開,忽然摀住胸口,劇烈咳嗽個不停。
「娘!」江雨煙一閃身,捲起一道風,來到中年美婦身前,扶住她肩頭,輕拍她後背。
中年美婦身後又轉出一個小丫環,一身紅衣,扶著中年美婦另一邊,她瓜子臉,尖下頜,杏眼桃腮,也是一個小美人兒。
她年紀不大,像捨苞未放的花骨朵。
江雨煙輸入內力,平撫其肺經,中年美婦止住了咳嗽,拉著她的小手,笑容滿面:「煙兒,你總算回來啦!」
紅衣小丫環薄薄嘴皮張合:「小姐,你是不是又惹事啦?」
「珠兒,你欠打!」江雨煙白她一眼。
…………
小丫環縮縮脖子,笑起來:「嘻嘻,讓我說中啦,小姐走出去躲風頭的,夫人,我猜得沒錯吧!」
「你呀,少說兩句吧,惹她做甚!」中年美婦抿嘴微笑,打量著江雨煙:「煙兒,你瘦了,在外面吃不少苦吧?」
江雨煙遇到李慕禪之前,一直狼狽逃亡,身心俱疲,一直面臨生死壓力,自然瘦下來,遇上李慕禪時日尚短,仍沒恢復。
「娘,我不要緊,咱們進屋說話。」江雨煙笑道,扶著中年美婦,還有珠兒一塊兒進去。
「嗯……!」獅子般的大漢踏前一步擋在門口,雙眼如電,阻住三個中年漢子上前,鼻子輕哼一聲。
他本就長得威猛,此時按劍而立,雙眼如電,衣衫獵獵而動,更添威勢,懾住了三人。
三人對視一眼,停下步子,皺著眉毛轉頭四顧。
照理來說,那四個同伴應該聽到動靜,過來看看才是,怎麼一直沒有動靜,不聞不問,還真是失職!
瘦小,漢子使了個眼色,一個質樸憨實的中年漢子點頭,拔腿便走,出了內院,轉眼不見影子。
獅子般的大漢抱雙臂在門口台階上冷笑,沒理會那中年嗓子,他索性閉上眼,一動不動,如一尊門神。
另兩個中年人對視一眼,搖搖頭,沒有動作,只是惱怒的瞪著獅子般大漢,眼中殺機閃爍。
不過……他們只能想想,不敢動手,這獅子般的大漢乃南江家有數的高手,他們三個加一起也敵不住。
不過,再如上四個人,足以敵住他,故他們也不缺底氣。
……………………
屋內溫暖如春,濃郁的藥味溢滿屋子。
江雨煙忙把中年美婦扶到榻上,柔聲問:「娘,是受了風寒?」
「是呀,我這身子骨本就弱,前兩天忽然變冷,沒挨住。」中年美婦慢慢躺下,丫環珠兒扯過靠枕,墊到她背後,讓她倚躺著。
江雨煙明白,定是娘擔心自己,風寒趁虛而入,這幾年她尋了不少方子,找了不少好藥,娘的身體已經不弱了。
她雙手握住母親的手,坐到繡墩上。
丫環珠兒脆聲問:「小姐,你到底闖了什麼禍呀,家裡來了八個臭傢伙,虎視眈眈的,好像把咱們當犯人一樣!」
「我傷了二哥,惹怒了父親。」江雨煙道。
中年美婦蹙蛾眉:「你傷了雨浩?」
「嗯,砍了他一條狗腿!」江雨煙點頭。
「你……」唉——!」中年美婦臉色一變,似嗔似怪的瞪江雨煙一眼,搖頭歎息。
丫環珠兒拍手:「小姐,他一條腿斷了,接不起來啦?」
「嗯。」江雨煙點頭。
「好呀!」珠兒歡快的拍手,拍得又快又響,兩下就紅了,她恨恨道:「這個臭傢伙,終於還是栽在小姐手上啦!……小姐,你怎麼只砍他一條腿呀,把兩條腿都砍嘍才好!」
「珠兒,你呀,別火上澆油!」中年美婦嗔道。
珠兒嘻嘻笑道:「夫人,你是不知道那傢伙多可惡,可沒少欺負小姐與我,這下終於報仇啦!」
中年美婦搖頭,不理她,轉頭道:「你爹該氣壞了,他最重視雨浩,雖不成器,總算是嫡子。」
江雨煙點頭:「是,他想殺了我。」
「他!」中年美婦秀臉一沉。
江雨煙忙送入一道內力,護住她肺部,道:「娘,他是一時氣惱,很快又撤了誅殺令,只令人捉我回來。」
中年美婦搖搖頭:「他這人,算啦,你怎麼回來啦,自投羅網,為娘這裡又不要緊。」
江雨煙笑道:「我怕娘一直不見我,會擔心就回來看看……」……娘隨我一起走罷,南江家沒有咱們的容身之地!」
「去哪裡?」中年美婦疑惑,搖頭道:「你個傻孩子,回來了想走也走不了……」……還好,你爹他冷靜下來了,不會殺你。」
「娘,我有後援呢。」江雨煙得意的笑道。
她隨後將李慕禪之事說了。
兩人聽完,丫環珠兒驚訝道:「小姐,你是說,你跟在一個和尚身邊,當了他的丫環,是不是?」江雨煙白她一眼:「別瞎詐唬。」
丫環珠兒道:「小姐,你可是南江家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屈身做丫環呢,不成,不成!」
江雨煙輕「哼道:「大師乃行得道高僧,做他的丫環沒什麼委屈的!」
珠兒撇撇嘴,不以為然。
中年美婦蹙眉沉吟,半晌後道:「煙兒,這位大師的武功很高,你是為了活命才屈身為丫環的吧?」
江雨煙道:「娘,開始我是如此,如今卻改了主意大師確實是有道高僧修持精嚴,氣象不凡,實在讓人敬佩!……能伺候這樣的高僧,也算功德一件!」
「你可要看清了人心。」中年美婦叮囑道。
江雨煙笑道:「娘,我看人你還不放心?」
「好吧,你看準了,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中年美婦笑笑,江雨煙自幼倔強好勝,發奮向上,善於察顏觀色,很會看人。
中年美婦常感歎,可惜煙兒是女兒身,若是男人定會有非凡成就,揚名天下,攪動風雲。
可惜,女兒身終究要嫁人,一旦嫁人,相夫教子只能庸碌一生,再有能耐也要埋沒了。
「雨煙,可好了?」一道清朗聲音忽然響起。
江雨煙精神一振,騰的站起來,忙道:「大師我在這裡!」
李慕禪的聲音傳來:「嗯,能快則快,那邊會得到消息。」
「好咧!」江雨煙應道。
她忙道:「娘咱們收拾一下,盡快出發!」
「煙兒你走吧,別管為娘。」中年美婦拍拍她小手,柔聲笑道。
「娘……!」江雨煙頓時急了,拉著她的手:「娘還捨不得離開這裡?……還要在這裡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中年美婦微笑道:「這大半輩子都過來了,臨老也不想換地方了,放心罷,你爹雖狠心,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江雨煙急道:「娘,咱們一塊兒去京師,在將軍府逍遙自在的生活,不比在這裡看人家臉色好?」
「傻丫頭,人活在世,哪有逍遙自在!」中年美婦搖頭笑道。
「娘,無論扣何,咱們一定要走!」江雨煙蹙眉道,她轉向珠兒:「珠兒,快收拾東西,咱們離開這裡!……只收拾緊要的,能拿錢買的,統統丟掉,別摳門小氣!」
「好勒!」丫環珠兒興奮的應道,轉身跑出去了。
……」………………
待她出去了,江雨煙輕聲道:「娘,你還捨不得離開爹?」
中年美婦臉一紅,忙道:「死丫頭別胡說,這個負心人,我早就死心了!」
「那娘為何不想走?」江雨煙問。
中年美婦歎道:「這裡雖不好,你還是小姐,受人伺候,將軍府雖好,你畢竟是丫環,要伺候人的,娘又跟去,豈不是拖累?……去哪裡都要看人臉色,還不如在這兒,是不是?」
江雨煙嗔道:「娘,大師他平日裡不管俗事的,府裡的事都歸我管,哪用看人臉色呀,別多說的,趕緊的吧!」
說著,她拿起一件雪裘,替中年美婦披上,攙扶她下榻,道:「到了京師,延請名醫,給娘你好好看看!」
中年美婦終究沒什麼主見,見女兒態度堅決,也不再反對,穿好雪裘,她一離了內力滋潤,又咳嗽了兩聲。
江雨煙蹙眉看著她,照理說,娘生著病,又是這樣天氣,不該趕路的,但又不能拖延,她很為難,猶豫起來。
李慕禪的聲音傳來:「雨煙,找一輛馬車就是。」
江雨煙一怔,忙點頭:「也是,周叔,把咱們的馬車趕出來吧,咯們要離開這裡!」
「小姐,真要離開麼?」粗獷的聲音響起。
江雨煙道:「嗯,不離開,我爹會殺我,娘也沒什麼好日子過還是走吧……」……咱們早該走了!」
「好。」周姓大漢沉默一下,沉聲應道,隨即腳步聲響起,他出去趕車,他本就身兼車伕一職。
江雨煙挑簾出去,但見院中央站著李慕禪,一襲灰色僧袍,大袖飄飄,靜靜站著。
他腳下躺著一地人,共九個,皆昏迷不醒。
院裡已經掃了雪,仍有些殘雪,雪與泥混在一起。
她笑看來到近前指著一個俊逸中年漢子道:「大師,這是姚叔,是娘的護衛,自己人。」
這中年漢子長臉龐,丹鳳眼,斜眉,挺鼻不大不小的嘴不薄不厚的唇,恰到好處,唇上一抹小鬍子,更添幾分成熟魅力。
李慕禪一拂袖子,中年漢子顫了一下隨後慢慢睜開眼,一躍而起,腰間的劍已經拔出來,明晃晃寒森森。
「咦」小姐?」他看到了江雨煙,躍身到她近前,持劍橫胸前,如鷹般盯著李慕禪。
他背對江雨煙,責備道:「小姐你怎麼回來啦!」
……」………………
江雨煙伸手拍拍他後背,把雪與泥撣去,笑道:「我來接娘走,姚叔叔,你跟不跟咱們一起?」
「夫人到哪,我也去哪!」俊逸中年道雙眼仍緊盯著李慕禪。江雨煙繞過他,笑道:「姚叔叔,是自己人。」
「小姐,他是……?」俊逸中年人瞪大眼。
江雨煙道:「這是明空大師,我如今是大師的侍女。」
「這……過……」俊逸中年人丹鳳眼瞪得更大。
江雨煙擺手笑道:「隨後再跟姚叔細說,先離開這裡再說。」
「大師,有勞了。」中年美婦踏出房門,襝衽一禮,柔聲說道。
她身穿雪黍,華貴雍容……雪白的貉毛映得她臉龐白暫如玉,明眸泛光,週身如籠罩在一團清輝中。
論及姿色,江雨煙遠遜於她母親。
「夫人不必客氣。」李慕禪合什還禮,微笑道:「今後就是一家人,雨煙如我妹妹一般。」
中年美婦溫柔笑笑,望向地上八人,露出不忍神色。
江雨煙道:「娘,放心罷,只是制住了,沒殺他們。」
「大師果然走出家人,慈悲為懷。」中年美婦吁一口氣,微笑道。
李慕禪笑笑,沒多說,該殺人時他從不手軟,慈悲為懷,是因為沒必要且懶得多造殺孽,免得惹麻煩。
她又道:「煙兒,把他們送到屋裡吧,這麼冷的天,在地上躺久了會落下病根的,快去!」
江雨煙無奈點點頭,俊逸中年幫忙,一手提一人,兩人用了兩趟,把八人送進屋裡。
李慕禪笑而不言,靜靜站著,僧袍飄飄。
珠兒背著一個大包袱出來,一座小山般,嬌小的身子快被包袱壓扁了,江雨煙氣笑了,嗔道:「你這個財迷,誰讓你拿這麼多東西的!」
珠兒嬌喘吁吁:「小姐,這裡的東西都用得到!」
「縮一半兒!」江雨煙一擺手。
珠兒頓時皺起小臉,搖頭道:「一樣不能少的!」
「少廢話,快點兒,不然都扔了!」江雨煙白她一眼。
珠兒苦著臉歎氣,求助的目光投向中年美婦。
「就聽煙兒的吧。」中年美婦抿嘴笑道。
「唉」我的命好苦!」珠兒嘟囔著,又背著包袱艱難的進了屋。
……………………
姓周的大漢進來,道:「夫人,小姐,車已經備好了。」
他掃一眼李慕禪,又看看俊逸中年人。
俊逸中年人有些不自在,哼道:「老周,你甭看,換了你也一樣,擋不住大師的偷襲。」
「哼。」周姓大漢撇撇嘴。
江雨煙已經替李慕禪介紹了,姓周的大漢名叫周大山,俊逸中年人叫姚思同,兩人年紀相仿,都是頂尖的好手。
江雨煙笑道:「周叔叔,姚叔叔,咱們走罷。」
「好。」兩人忙應道,望向中年美婦。
江雨煙扶著中年美婦,慢慢往外走,中年美婦在李慕禪身邊停住,微笑道:「大師請先行。」
李慕禪微笑:「夫人不必客氣,一起走罷。」
江雨煙扶著中年美婦,與李慕禪並肩走,邊走邊問事情的經過,李慕禪寥寥數語,輕描淡寫。
姚思同與周大山跟在最後,姚思同苦笑:「我是什麼不知道,只覺一陣風掠過,便睡過去了。」
江雨煙笑道:「姚叔叔,這些傢伙看著眼生,哪來的?」
姚思同摸了摸挺直鼻樑,遲疑一下,苦笑道:「好像是大公子的人。」
「大哥的?」江雨煙笑容斂去。
「是大公子的!」周大山悶聲哼道。
江雨煙看一眼李慕禪,李慕禪笑笑,搖搖頭。
江雨煙臉色僵硬,沉默不語,中年美婦歎道:「煙兒,說不定你大哥是一片好意,怕人對我不利呢。」
周大山,「哼道:「夫人,他若是好意,這些傢伙會如此放肆?」
姚思同摸著鼻樑,默然不語,看了看江雨煙,低聲道:「小姐,你要多長一個心眼,莫被人賣了。」
「我明白。」江雨煙輕輕點頭。
說話聲中,珠兒背著一個大包袱追上來,江雨煙重新露出笑容,讚許的點頭:「小珠兒,這才對嘛!」
包袱與先前比,確實小了一點兒,但遠勝一半,江雨煙也不勉強,知道這樣已經是不容易,珠兒就是一個小財迷。
宅子外面雪地裡停了一輛馬車,黑漆的車廂寬寬大大,四輛白馬在前,氣派非常。
江雨煙扶著中年美婦進了車廂,珠兒一塊兒進去。
李慕禪忽然皺眉,望向西邊。
「夫人,咱們走罷。」周大山上了車轅,拿起鞭子,甩了一個清亮的響兒,沉聲道。
車廂的窗牟拉開,露出江面煙秀臉:「大師,怎麼了?」
李慕禪搖頭道:「來人了,反應倒挺快。」
「老周,你趕車走,我斷後!」姚思同沉聲道。
江雨煙望向李慕禪:「大師……?」
「一塊兒走罷。」李慕禪點點頭,躍身落到赤影背上,拿起弓箭。
周大山與姚思同皺眉,對武林高手,弓箭根本沒用,這位大師不太靠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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