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杏眼閃爍,狡黠一笑:「看你能不能救得了他!」
音攻之下,聲音無處不在,他想護住清玄道士,也不可能,無形無質的聲音他可對付不了。
十三娘得意的笑,高高抬起雙手,緩緩落下,讓兩人眼睜睜看著白玉小手落到弦上,開始進攻。
她週身緊繃,戒備李慕禪的指力。
但李慕禪卻沒出指,忽的坐到清玄道士身後,探掌按上他背心,渡過去一道醇和內力,助其療傷。
他相信,天魔宗與上清觀的心法高明,療傷也極快,有自己相助!足以阻止傷勢加重,甚至恢復,從而能夠脫身。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最好的法子是帶清玄離開,燃燒內力,十三娘縱使強橫,也追趕不及。
他另有打算,捨了這條路,反而坐到清玄道士身後,幫忙他運功。
他已看了天魔宗的心法,對他益處極大,還想再看上清觀的心法。
清玄道士輕領首,開始運功療傷。
「錚錚錚錚……,,一陣急促琴聲響起,鐵馬金戈之氣撲面而來,李慕禪左掌按在清玄道士身後,右掌結印按地,結觸地印。
週身頓如融入大地,渾然一體,琴聲雖急驟,卻如水流青石,沒有痕跡,左耳進右耳出,毫無異樣。
清玄道士雙手結印,莊嚴肅穆,李慕禪不斷輸入內力,滋潤著他身體,修復著他的傷勢。
對於清玄道士,他非常欣賞,難得的有德之士,殺之不祥。
他接觸了兩人的心法,與他們內力相觸,發覺一樁異處,兩人雖內力深厚,更勝自己一籌,層次也比自己高。
但自己內力精鈍,卻是更勝一籌,他們內力如水,而自己內力如水銀,更密集,更凝結,威力更強。
若是真的拚死,燃燒內力之後,或可一搏,不過,他們師門強橫,說不定也有秘法,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落敗。
「錚錚錚錚……,,琴聲越來越急,兩人衣衫飄蕩,如在大風中。
十三娘垂首輝弦,玉指成一片影子,越來越急,周圍花草紛紛炸碎,化為簌簌粉末,地面光潔,所有的泥塵皆被捲走。
琴聲如風,如刃,凌厲非常。
清玄道士雙手結印,神情肅穆,但臉色卻越來越紅,即使有李慕禪的內力相助,他受傷太重,這麼久下來,傷上加傷。
「噗!」他忽然顫一下,噴出一道血箭,精神一下委頓下去,身體好像縮短了一截,精氣神大損,黯淡無光。
李慕禪皺眉,琴聲更急,十三娘沒停手之意,顯然是一心要殺他。
他搖搖頭,雙手結印,雙眼頓時神光湛湛,宛如天神下凡,羅漢降世,驀的一聲斷喝:「咄」
「悔……」一根琴弦斷。
李慕禪這一聲斷喝,蘊著佛家真言,如獅子吼,如黃鐘大導,聲勢驚人。
十三娘動作一頓,隨即接著輝弦,琴聲不頓,急驟依舊。
她琴技無雙,即使少了一根弦,殺傷力仍不減,琴聲如波濤滾滾,一浪接著一浪,連綿不斷,讓人透不過氣。
「咄!」李慕禪又一聲斷喝。
「呢……,,琴弦又斷一根。
琴聲更急,更尖銳,聞之耳膜刺疼,渾身發寒。
十三娘抬起頭,臉龐漲紅,雙眼冷電閃爍,死死瞪著李慕禪。
李慕禪微微一笑,張嘴又發出一聲斷喝:「咄!」
「叮!「琴弦又斷。
李慕禪隨即哈哈一聲大笑:「十三娘,算了罷!」
十三娘嬌哼一聲,狠狠瞪他一眼,低頭輝弦,琴聲更急,依舊無損琴聲的威力,清玄道士哇又吐出一口血。
李慕禪也有些怒了,「咄!,,「咄!「「咄!%7f,「咄!,,他接連斷喝,聲聲如鼓,直撼人心。
琴弦一狠狠斷飛,他一聲斷喝,斷一根弦,她琴技雖強,斷了這許多弦,威力頓時大損。
李慕禪飄身而起,一閃掠過牆頭,翻進明府中,手上提著清玄。
「明空!」十三娘雅琴而起,一閃站到牆頭上,戟指嬌喝,跺腳道:「你甭再見我啦!,,她說罷扭身便走,飄身下牆。
院牆簌簌落灰,忽然「嘩啦,一聲,塌了一大片,露出一個大缺口,兩米寬,高僅一米,及胸口,一翻身便能跨過來。
李慕禪到了一座水柑中,將清玄道士放下,笑道:「道長放心療傷罷,這裡沒人打擾的。「「多謝大師。,,清玄道士稽首為禮,聲音微弱。
他如今模樣,精神萎靡,黯淡無光,但神情仍舊平和,雙眼溫潤,絲毫沒有痛苦惱怒之色,好像受傷的不是艷。
李慕禪笑道:「我是見道長德高,不能不救,……先療傷吧,莫再多說,我替道長護法。「「好,有勞。「清玄道士點頭,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杯雪白丹丸服了,然後盤膝坐在榻上,闔眼定息,打坐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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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禪推門出去,站到屋外,打量湖上風景,一陣陣清風徐來,帶著淡淡水氣,清亮的水下,錦鯉漸漸聚集過來,似等他投食。
李慕禪搖頭,可能是梅若蘭她們常逗它們,拿東西餵它們,所以形成這般反應,一點兒不怕人。
他閉上眼,虛空之眼俯看,東邊府中,正有一幫人在收拾花圃,平整青石地面,十三娘正在榻上運功。
他身後水謝內,清玄道士週身籠罩白霧,冠玉似臉龐若隱若現,白霧越來越濃,漸漸將他完全遮住,後來幾乎是一塊兒白布將他遮住。
半個時辰後,濃霧忽然劇烈翻湧,霧氣慢慢減弱,露出清玄道士身形,到了最後,霧氣化為兩股,倏一下鑽進他鼻中。
在李慕禪虛空之眼中,清玄道士好像閃了一下,如滄海山無極殿的玉像,此時,他臉如冠玉,瑩光在肌膚下流轉。
李慕禪椎門進去,笑道:「恭喜道長,可痊癒了?」
清玄道士解座下榻,正色道:「虧得大師相助!「李慕禪擺擺手:「道長不怨我就好,若非我助十三娘,道長也不至於如此,就算功過相抵了罷。
清玄道士笑笑,搖搖頭,道:「大師與張姑娘熟識?「李慕禪點頭:「是,認識一陣子了,算是好朋友,怎麼?」
清玄道士劍眉,遲疑一下。
「有什麼話,道長儘管說來。」李慕禪道。
「不該在人後論是非,可這話卻不能不說,清玄道士遲疑說道,隨即臉色一正,道:「為安全計,大師最好遠離張姑娘。,,「哦一一?」李墓禪挑挑眉毛,笑了笑。
清玄道士見他不以為然,想了一下,道:「大師,張姑娘本名張驚瀾,是天魔宗弟子,後叛出天魔宗,又殺了敝觀兩位師兄,如今天魔宗與敝觀都在追殺她,無論如何,張姑娘必不能善終。」
李慕禪道:「天魔宗與上清觀是敵對吧?,,清玄道士點頭:「不錯,敝觀與天魔宗素來相剋,彼此制約,不能一家獨大。「李慕禪笑道:「不知上清觀在何處?」
「在玉龍山。,,清玄道士道。
李慕禪笑道:「將來有暇,定去拜訪一二。,,清玄道士從懷裡掏出一枚白玉符,約有巴掌大小,瑩光流轉,靈氣逼人,遞給李慕禪:「大師到了玉龍山下,往玉符中輸入內力,我自然會出來迎接。」
「好。「李慕禪接過了,入手溫潤,宛如活過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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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玄道士道:「大師,萬萬遠離張姑娘,碰到敝觀的人還好,一旦遇上天魔宗的,有性命之危!」
李慕禪點點頭:「好,道長的話我記住了。,,清玄道士舒一口氣,稽首道:「那貧道就告辭了,大師保重!」
李慕禪合什一禮,清玄道士飄然而去,如御風而行,李慕禪閉眼,虛空之眼觀瞧,清玄道士這一會兒功夫已經出了明府。
李慕禪暗自讚歎,這清玄道士確實厲害,轉身又飄到東邊府中,這會兒,眾僕人已散去,府中恢復平整,只可惜花圃成了平地。
李慕禪站到樓前,呵呵笑道:「十三娘……」
紫影一閃,十三娘叉腰站在台階上,冷冷哼道:「你又來做甚!,,李慕禪笑著上前:「還在生氣?,,「我哪敢生氣,大師您可威風得緊!」十三娘冷笑。
李慕禪笑道:「這清玄道長是有德高道,殺之不祥,還是手下留情為妙,你的傷可好了?,,「不勞關心!」十三娘臉色冰冷。
李慕禪笑容不減,搖頭道:「我若不來,十三娘你可能殺他?「……,你不是來了嘛!」十三娘呼道。
李慕禪搖頭:「我幫你傷了他,又救了他,對他算是功過相抵吧,……不過,總算是救了你性命吧,對救命恩人,就如此冷漠?」
十三娘冷漠褪去,白他一眼:「心慈手軟,你這樣可要吃足苦頭!」清玄這臭道士,死扳得很,你救他不救他,沒什麼分別,該殺你,他絕不會手軟!」
李慕禪笑道:「他殺我做甚」
「跟我這魔女混在一起,就該殺!「十三娘冷笑道。
她笑容冰冷,李慕禪看著她,輕輕歎一口氣,覺得她語氣中透出自憐自傷意味,楚楚可憐。
李慕禪歎道:「你叫張驚瀾?,,「臭道士告訴你的?」十三娘哼道。
李慕禪點點頭:「咱們進屋說罷。」
十三娘橫他一眼,扭身進屋,裊裊娉娉,步態優美輕盈。
穿過大廳,到了二樓一間屋子,頓時幽香繚繞,月白地毯又厚又軟,茶几與繡墩皆月白色,清風從窗戶吹來,撩動牆角輕紗幔帳,如夢如幻。
十三娘坐到一張榻上,斜身橫倚,一手支頭,慵懶的道:「坐吧。」
李慕禪搖頭笑笑,坐到窗口軒案前,溫聲道:「清玄道長說,你叛出了天魔宗,又與上清觀對上,很難善終。」
「哼,臭道士,這般咒我!」十三娘撇撇嘴,小巧秀氣的鼻子一皺,道:「他說得沒錯,我終難逃一死!「她哼道:「不是天魔宗,就是上清觀,……這一次沒你,我就死在那臭道士手上了。「李慕禪慢慢點頭,隱隱明白她為何遊戲紅塵,並非看破生死,而是知道必死,所以無所顧忌。
李慕禪道:「沒有別的法子?」我叫你驚瀾吧。」
「沒有。,,張鼻瀾搖頭。
李慕禪沉吟一下,道:「實在不成,就去西趙。,,張驚瀾搖頭:「去西趙也沒用,他們能找得到。」
「如此勢大?,,李慕禪挑挑眉毛。
張驚瀾哼道:「外人根本不知他們的可怕。」
「他們想必有很多暗勢力,旁人不知吧?」李慕禪問。
張驚瀾點點頭:「嗯,兩派一南一北,耳目遍佈半邊天,我若躲在南方,早被天魔宗殺了。」
李慕禪沉吟,隱隱明白,她正因為躲在西北,所以天魔宗沒敢來,對她這今天魔宗的叛徒,上清觀樂得不聞不問。
清玄道士沒那麼多彎繞心腸,不理解上清觀的心思,見到張驚瀾,毫不猶豫的動手。
李慕禪長舒一口氣:「幸好幸好!,,「幸好什麼?,,張驚瀾沒好氣的問,白他一眼。
李慕禪道:「幸好沒殺清玄道長,否則,頃刻便有殺身之禍!」
張驚瀾蹙黛眉,不解的盯著他。
李慕禪道:「你殺那兩個敗類,上清觀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樣了清玄道長,他們絕不會再留情!」你總不會以為,上清觀真沒發現你吧?,,……,嗯,有點兒道理!」張驚瀾沉吟一下,慢慢點頭。
李慕禪道:「既如此,你且安下心吧,上清觀不會再找你麻煩的。」
「哼,不見得,清玄那臭道士是死腦筋,他還會來!」張驚瀾撇撇櫻唇。
「咯哈……」好師姐,誰還會來呀?,,一道清脆笑聲驀的響起,屋內出現一個杏黃衣衫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