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也真是,醒了也不吱一聲,害得人家擔心了半天。」田甜又打了個哈欠,才發覺小手又酸又痛,不由得又撇撇嘴:「你弄疼我了!」那副嬌嗔的女兒態哪裡像一位教師,倒是像和情人撒嬌小女人。待到田甜覺察已是不及,登時有些面紅耳熱吶吶不知所語。好在朱泊風正沉浸在碧山翠靄之中,倒也並未發覺。
「那個,菲菲是誰啊?」田甜發現站在窗前的朱泊風身體明顯的一僵,又連忙說道:「要是不方便的話可以不說的,我只是隨便問問。」朱泊風歎了一口氣:「菲菲是昨夜的夢,如今夢醒了。」朱泊風說得莫名其妙,讓人奇怪,更奇怪的是田甜竟然聽懂了。
一陣喧鬧的喇叭吹奏的聲音,劃破了寧靜的年盤存。「喇叭嗩吶、曲兒小,腔兒大」嗩吶,俗稱「喇叭」,歷史久遠。它是一件外來樂器,音色明亮,音量大,氣勢雄健挺拔,深厚、高亢、明亮、歡快、熱烈,最初流傳於波斯、阿拉伯一帶。在西晉時期,新疆克孜而石窟寺的壁畫中就已經出現了嗩吶演奏的繪畫。嗩吶被經常應用於婚喪嫁娶、祭祀等活動。宋神宗熙寧十年,重陽節時,時任徐州知州的蘇軾大宴賓客,奏樂慶賀黃樓落成,當時就有嗩吶演奏。清道光十八年,邳州徐井山重建古下邳「嶧陽書院」落成之際,多名民間嗩吶吹奏藝人演奏慶賀,其中睢城南青春村嗩吶藝人趙立福吹奏技藝被觀眾拍手叫絕。吹嗩吶有很多絕活,一是冬天吹奏時,不僅手不僵,還能冒汗;二是夏天連吹幾個小時,可以喉口不幹。最令人叫絕的是「單手吹」和「換手吹」,藝人們左腳打鑼,右腳踩鈸,單手舉一支嗩吶,4根手指靈活起落,吹一陣,換到另一隻手,竟曲不中斷,銜接得天衣無縫。
此時,嗩吶吹奏的是「百鳥朝鳳」的喜慶調兒,十多支嗩吶奏出的聲音,時而婉轉,時而高昂,時而如綵鳳歡歌,時而如喜鵲和鳴,配上鑼鈸清脆、有節奏的配合,其中的喜慶味兒卻是鋼琴、長號也是比之不及的。
「村長,這是誰家婚嫁還是得子?」聲音在山村中傳得極遠,是以朱泊風坐在村委會的破房子中也聽得真切。老村長張朝文沒有半點的喜氣,熟銅的老煙鍋在煙絲袋袋中狠狠的挖了兩下,又黑又黃的手掏出虎頭火柴擦了幾下,也許是受了潮氣,火柴竟然擦不出火來。張朝文氣悶的將折斷了的火柴梗摔在地上,悶悶的說:「村裡哪有人家請得起喇叭班兒?是山外頭的人家來迎娶村裡張宏權家的大閨女!」
並沒有太在意張朝文語氣中不渝,朱泊風笑道「那是喜事啊,村長怎麼還有閒空呆在村委會啊?」朱泊風可是知道的,張朝文在村裡人心目中可是有威嚴的,平時有些紅白事都要請他到場,倒是今天有些奇怪,這老村長竟然呆在村委會中連個面都沒露。
沒多會嗩吶聲突兀的停了下來,突然沉靜下來的村子讓人有些不太習慣。
「老村長!不好了,二狗子拿著鐵鍬把宏權家的迎親隊伍給攔下了。」一個漢子慌慌張張的衝進村委會的大門。張朝文霍然起立,兩顆小眼珠子幾乎突出了眼眶。
朱泊風也蹦了起來,幹什麼?還敢搶親?這村子雖然偏遠閉塞了點,卻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恃強搶親的違法事兒,這二狗子是哪裡冒出來的潑皮無賴?自己到了這幾天竟然沒有聽說。
「老村長,我們趕快過去瞧瞧吧,別鬧出事端傷了人。這個什麼二狗子也太膽大妄為了,可縱容不得。」
「唉!」張朝文長歎一聲,「走,路上說。」
通過張朝文的解釋,朱泊風瞭解到二狗子姓陳,排行老二,生下來時家裡人怕養不活所以取個賤名二狗。名字雖然難聽,但是人卻是不錯,不僅是把幹農活的好手,而且熱心,村裡的勞力大多出山謀生活去了,誰家要是田里的活忙不完招呼一聲,他就起早貪黑的幫人家忙活,所以村裡的人對二狗子都很喜歡,對二狗子和張宏權的大閨女張紅花也是樂見其成。
但是張宏權卻不願意自己的閨女一輩子毀在山溝溝裡,嫁給老實巴交沒有出息的二狗子,拖了媒婆到山外找了戶人家,咬著牙狠著心要了一大筆的訂金。雖然張紅花強烈反對,但是張宏權是烏龜吃秤砣——鐵了心,二狗子也確實拿不出那麼多的錢,所以這婚事也就定了下來,今天正是男方迎娶的日子。
張朝文雖然也很反對張宏權的做法,卻也是無能為力,只能躲進了村委會,落了個眼不見為淨。
一聽張朝文的話,朱泊風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二狗子的遭遇和自己何其的相似啊,只不過張紅花是被父母所迫,而陸菲菲是自己看破離開自己,難道沒有錢連找個自己喜歡的人都不可以嗎?原本以為是潑皮搗亂,現在看來倒是無良父母為了錢硬生生的要拆散一對有情人!這樣的狗血劇情在港台電視劇中看過不知凡幾,但是真個自己攤上了,卻依然忍不住氣憤難當。
張朝文不知道朱泊風的遭遇,一見他鐵青色的臉,還以為大學生村長一身正義,難以容忍眼下發生的破落事,反倒擔心年輕氣盛的他會控制不住火氣作出出格的事來,連忙勸說道:「小朱村長,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時候也就是盡人事罷了。」但是看朱泊風的面色,張朝文擔心自己的話有可能根本就是從他的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來,恐怕連一秒都沒有停留。
「二狗子,你要幹什麼?」張宏權色厲內荏吁喊道。
「叔,紅花不能嫁給他。」二狗子手裡扶著把鐵鍬,悶聲說道。
「不能嫁給他,難道嫁給你呀?!你要是能拿出那麼多錢來我現在就把紅花嫁給你!」
「二狗啊,別在這丟人現眼了,有人黑了良心,為了錢把閨女往火坑裡推,我們管得著嗎?」說話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
「二狗娘,你說誰黑了良心?」張宏權氣急敗壞的吼道。
「咋地?我又沒指著你的鼻樑骨,你上趕著什麼勁兒?再說了,有人能做,還不興別人說啊?」論起吵架來,女人終究比男人強了一頭。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一臉的薄賤命相,還老惦記著癩蛤蟆吃天鵝肉。」迎親隊伍裡走出來一個中年人,寬額頭,尖下巴,兩隻眼睛綠頭一般,還滴溜溜的直轉。此人叫席雨文,男方的管事的。農村的紅白喜事,都要有個領頭管事的,一般來處理人員分配,比如說廚師、幫廚、記賬、收錢、收拾桌椅等,另外還要防止一些流氓無賴的訛詐,打發乞丐的的乞討等等不一而足。這席雨文在管事一行中也是小有名氣,刁鑽狡猾出了名的。「比起我們田下川,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們的對話,急急趕來的朱泊風和張朝文聽得是一清二楚。「田邊川?難道是日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