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對茶的喜好由來已久,特別對於文人雅士尤為標榜。為了迎合眾人的口味,喝茶的地方也應運而生,不過奇怪的是,後世去以茶命名的的地方卻大多並不是為了喝茶,比如茶餐廳,一般是用來吃飯的,這好理解;比如茶社,一般是用來打牌的,這不好理解卻好接受;再比如茶樓,一般是用來會情人或者做見不得人交易的,這不好理解也不好接受。
不過,楚天雄到的這家顯然是一家純正的茶樓,周仁禮四人已經適時得告辭了,因此進入茶樓的只有三個人。
在臨窗的桌子坐下,欣賞著西湖美麗的景色,啄著清亮的茶湯,茶香氤氳,確實是一種享受。
「我看我就叫你子秋吧,你呢也不要叫我楚大人,我癡長兩歲,你就叫我楚叔叔吧。」楚天雄先開口道。
盧子秋不得不承認楚天雄的身上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只兩句話便讓他心生好感。
「長有所命子秋不敢辭,楚叔叔您有話請直說。」
「好!我就喜歡你直率的性格。」楚天雄說道:「子秋是哪裡人啊?」出乎盧子秋意料的是,楚天雄並沒有直入主題,而是聊起了家常。
「晚輩是丹徒縣碾石村人。」盧子秋如實回答。
「哦?這麼說來和雨菲還是老鄉呢。」楚天雄轉向了欒雨菲,以他的直覺,欒雨菲和盧子秋之間肯定有事。
「哼!」果然,從進來就一直沒有說話的欒雨菲只是冷哼一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想我和于飛兄之間肯定有所誤會,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盧子秋不願意得罪一個高手,更不願意得罪一個有個都指揮使撐腰的高手,最重要的是這個高手還特別記仇!
「那總要打過才知道呀。」欒雨菲說完擺出一副要打的樣子。
楚天雄連忙勸阻,轉移話題:「子秋,說到武藝叔叔看你並不擅長,可是剛剛在湖邊聽你的那番言論頗有見解,可是對行伍之事有研究?」
「在楚叔叔面前不敢說研究,只能說是有興趣罷了。」
「我看某人就是知道誇誇其談罷了。」欒雨菲適時的語帶譏諷的挖苦道。但是讓她鬱悶的是,楚天雄和盧子秋彷彿都沒有聽到她的話。
「那你對倭寇入侵怎麼看?」
「孟子曰『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盧子秋的話一出口,楚天雄便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長年形成的習慣,他對出口閉口子曰詩雲的腐儒沒有半分的好感。
沒有理會楚天雄的表情,盧子秋繼續說道:「不過對於日本這個國家來說,這句話並不適用。作為一個島國,這個國家存在著畸形的民族自豪感和與生俱來的危機感,以及無與倫比的奴性,對它以禮相待是自掘墳墓,只有徹底的把它打怕、打服才能讓他們消停。」
雖然大明朝和倭寇打了近百年的「交道」,可是或許是出於蔑視,無論是在廟堂之內還是在市井之間對於日本這個國家卻一點都不瞭解,對於盧子秋的這番言論,楚天雄頗感新鮮。
盧子秋在三人的杯中續了一些茶水,徐徐說道:「子秋以旁觀者的發表一些看法,偏頗之處還請楚叔叔多多指點。」
楚天雄微笑頷首。
「此番衛兵對倭寇的作戰不利我覺得除了倭寇比以往更強,更有組織性之外,衛兵內部也存在著不容忽視的漏洞。」在一省都指揮面前指摘軍隊的不足,盧子秋確實夠冒昧的。其實這也是在他初步瞭解了楚天雄的為人之後才做出的決定。
果然,楚天雄並沒有露出半分不悅的顏色,反而是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
「首先,衛兵裝備陳舊,疏於訓練。除個別軍隊外,大部分的衛所兵器幾十年都沒有換過,士兵的武器比之倭寇的差距越來越大。且衛兵戰時為兵,安時為民,士兵對鋤頭的熟悉甚於兵器,戰鬥力不強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因循舊制不知變通,戚繼光、俞大猷等名將分別創立了戚家軍和俞家軍,在抗倭的戰場上所向披靡,聲名赫赫。戚將軍更是將帶兵的經驗整理在了《紀效新書》中,可是呢,朝廷的各路將領敝帚自珍,守著以往的經驗不願意變通,所以鴛鴦陣僅能存在於戚家軍中,所以福建倭患嚴重卻只知道借調戚、俞兩位將軍前去平定卻沒有學習兩位的帶兵經驗,這不是取之於魚而非取之於漁的愚鈍和無奈嗎?」
「第三,子秋一直認為,為將者做到以強凌弱,以有備襲無備才算是稱職的。以弱勝強固然可嘉,以無備勝有備更是難能可貴,可是這樣便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的代價,真的到了那一步便已經是先機盡失了。真正要做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必須要做到功夫在軍外。所以子秋覺得,大明要想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首先要重視對手,這已經不再是官與匪的進剿,而是國與國的征伐;然後要加強軍備,要珍惜士兵的生命,不能讓士兵拿著大刀長矛去和對方的火繩槍、火炮拚殺;第三要完善諜報系統,孫子說『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敗。』現在我軍就屬於不知彼也不知己的狀態。」。這一點盧子秋深有感觸:日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侵略中國之前作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搜集了中國所有少將以上軍官的資料,瞭解他們擅長的戰術和特點;同時繪製了連中**隊都不具備的中國地圖!相傳,閻錫山的晉綏軍在打掃戰場的時候第一件事不是救治傷員,也不是收集槍支彈藥,而是尋找日本軍官攜帶的地圖!
說完了以上一番話,盧子秋並沒有再說下去,他相信楚天雄作為一省的軍事主官,有見識也能夠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沉默,靜的可怕的沉默。盧子秋是有意保持沉默留給楚天雄思考的時機;欒雨菲是被震驚了,她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對於行伍之事幾乎沒有什麼瞭解,想不到其中竟然又如此之多的門道,奇怪的是從沒有當過兵更沒有上過戰場的盧子秋,這個自己以前看不上眼的「癆病鬼」,「小白癡」竟然懂得這麼多。而楚天雄確實在思考,盧子秋的這番話儘管大而化之,可絕不同於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空洞,其中很多內容,楚天雄都深有體會。
許久,楚天雄突然問道:「子秋,這些你都是從哪裡知道的?」
「萬寶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