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絕死局、黃泉路
傍晚,殘陽斜墜,湛藍的天空透出了一片血紅。如紗的雲,似層層疊聚,厚了不少,如同一團團血絮,在天邊無力的遊蕩。風,大了些許,千里草原,碧草傾斜,一頂頂帳篷就如同漂浮在碧草上的孤舟。
白色帳前,曾在二百年前襲殺劍門四宗,閉關剛出的楚劍,以神識不斷滲透著百里地面,突然,楚劍眼神一駭,喝住了剛要接近帳篷的白雲執法,「絕死局,停下!」
黑色長袍上,繡有一柄血劍的執法,將剛剛抬起的腳,緩緩收回,額頭上竟滑落了一滴汗珠。絕死局,講的是禁制、也是陣圖。絕死,不顧天機運轉,引蒼天無情,滅性命痕跡。絕死局啟,毀的不單是局中生靈,更會影響千里生機,如細雨連綿,防無可防。
當那妄自起步的執法,將收回的腳踩實,楚劍吊起似凝固的心,才重新跳動,「是誰在這裡修行。」楚劍看著彷彿在碧草中晃悠的帳篷,向身邊的白雲執法問道。
「長老,是萬邪老魔在此修行。劍宮下諭,白雲殿不得干涉老魔在擎天草原的活動。」
楚劍心中一驚,「萬邪老魔?肖萬邪?」
「是,長老,正是肖萬邪。」
作為白雲殿唯一客卿長老的楚劍,雖有很大的權利,但卻很少干預白雲殿的事物,終日於擎天峰絕壁下修行。楚劍沒想到,劍宮竟會容忍肖萬邪於擎天峰下修行。
「還有什麼,一起說了!」楚劍是個護短的人,他一直認為,只要在擎天峰下,千里草原修行的人,都算白雲殿半個弟子,而那肖萬邪怎可能老老實實的體會劍意、潛心修行?
「是!」白雲執法不敢怠慢,將劍宮准許肖萬邪,百日任取草原十三血食,以及肖萬邪曾殘殺過白雲執法,等等罪惡,全部告訴了楚劍。
默默聽完的楚劍,眼中精芒閃爍,但卻很快平息,他心裡清楚,容忍肖萬邪這等邪魔,必然是劍齋的決定,否則即便是紫,也無此權利。心中雖然憤怒,但楚劍也無可奈何,凌駕於紫的神秘劍齋,已不是他能夠接觸和干預的了。
從腦中拋卻了肖萬邪,楚劍開始細細觀察起眼前的「絕死局」。
死局外破,講的是破解死局,不在局中,而在局外。楚劍無法干預肖萬邪的事,但眼前的「絕死局」卻不得不破,否則萬一被人闖入,那千里草原怕要化為千里沙漠了。
幾個白雲執法,彷彿在楚劍眼神中讀懂了什麼,他們也沉默於楚劍四周,默默以神識,體察著四周百里範圍內的氣機規律,然而,任憑幾個白雲執法如何細緻,都無法於氣機牽連中找到一絲端倪,他們甚至不能肯定,楚劍口中的「絕死局」是否真的存在。
對禁制、陣圖頗有研究的楚劍,難道會失誤?當然不會,白色帳篷頂端、陰面,有著一抹隱晦的血痕,黑紅的痕跡中彷彿還透著一絲乳白,著實詭異。
這抹血痕似是被人抹上,又似血液遠遠甩於那裡。血液沁開的痕跡,如同一柄「鐮刀」,這卻不是人為,而是「絕死局」在氣機牽引下,自然而然形成的標誌,也算是天地不仁中的一絲不忍。
如果時間倒流,肖萬邪被敖厲砸破頭顱,一道摻雜著腦漿的血液,正是甩在了帳頂、陰面。
天地間,萬萬氣機相互牽引,已不是繁複能夠形容,在沒有任何「指引」的情況下,楚劍根本無法通過氣機,去瞭解眼前的「絕死局」。
既然天勢不助人,楚劍只得依賴於人勢,他緩緩收回廣延的神識,以雙眼觀察起帳頂、陰面的「鐮刀」。刃口朝下,意味著殺戮屬陰,刃柄……楚劍心中一動,目光沿著「鐮刀」柄端,漸移而下。
「腳印!」楚劍在碧草覆蓋下,發現了兩個深陷於地面的腳印。一絲驚顫、一絲喜悅同時於楚劍心中升起,令楚劍心驚的是,他從沒見過如此隨意的佈局,令他喜悅的卻是「絕門」隱匿不深,甚至毫無遮擋。
「絕門」,在絕死局中卻不是什麼門戶,而是一個引子,只有通過絕門,才能肯定「脈點」,只要切斷氣機相會的脈點,絕死局也就解了,所以「絕門」無疑是「絕死局」的關鍵,一般局中絕門都會殺機重重,隱匿極深,更會有重重誤導,那會像如今這般,裸露在楚劍眼前?
楚劍反覆觀察了數十遍,終於確定了「絕門」的真實,但有誰會如此遊戲?而且是拿「絕死局」遊戲?
「絕門」位於東南巽位,楚劍偏移數丈,向正東震位看去。碧草連綿,沒有一點扎眼的東西。楚劍不敢以神識探查,他還沒勇氣將神識,透入「絕死局」中。
一陣輕風掠過,讓白色帳篷前的數人心中微寒,寂靜中儘是無窮的壓力。幾個白雲執法都是活了數百年的修真,但他們也是第一次面對「絕死局」,心中難免忐忑。
輕風掠過,楚劍的眼中卻是一亮,碧草在輕風中傾斜,在正東震位的碧草間,插著一截斷骨,慘白的斷骨上還掛著零星的肉末和血紅。
根據「鐮刀」的方位,以及絕門的位置,和那碧草間的斷骨,楚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駭然出聲,「黃泉路。」
幾個白雲執法,聽了楚劍的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黃泉路」列於六大死局之一,以「絕死局」開啟的「黃泉路」是一條死路,它即不通輪迴、也不通地府,一旦進入局中,**和元神都將於殺戮中剝離,僅剩下魂魄永遠遊蕩於「黃泉路」上。
對於人,黃泉路已然極為可怕,更為可怕的是,黃泉路一旦開啟,幽冥鬼氣將會衝入陽間,壓制世間陽氣,頃刻間,就能將千里地面變成幽冥鬼域,非得百年沉寂,鬼氣才能重新沉入幽冥。
「長老,這事必須要知會宗主。」一個白雲執法,突然向楚劍道。
楚劍沒有回頭,「你們先回去,知會便是。」楚劍不認為這「絕死局」會和白雲殿的一些對頭,有所牽連。局雖歹毒,但不入局中,卻也無害,只要對絕死局有一定認識的修真,能很輕易的破了此局。
「這黃泉路怎麼看,怎麼像即興的遊戲之作。」當幾個白雲執法離去後,楚劍搖頭微微一歎,小心翼翼的向東南巽位踏出一丈,再折向東北艮位。艮為手,手對於足,楚劍站在延續於局外,東部艮位上,抬手一引,簡簡單單的就將碧草間的斷骨,吸入掌中。
斷骨一去,天地表象雖無明顯變化,但繚繞於萬物間的氣機,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環繞著白色帳篷,竟泛起了縷縷陰風。
「竟是已破的『小幽冥十三都天陣』!」楚劍以手指輕拈著斷骨,體會著其中不烈,卻極為凝練的鬼氣,不由蹙起了眉頭,怕只有養鬼之人,才會讓鬼氣透體於如此程度。
思索了片刻,楚劍突然步入已破的「小幽冥十三都天」,撩起雪白的衣衫,於震位蹲下,細細在碧草間摸索著。僅數個呼吸的功夫,楚劍以右手,從潮濕的泥土中摳出了一個頂門破裂的骷髏頭。
「小幽冥十三都天」匯聚了天地間的陰氣,以陣法逆轉,將陰氣透過十三個魂魄未滅的都天小鬼骷髏,轉化為森森鬼氣。
而這主鬼,突然被人以蘊含純粹鬼氣的斷骨刺入,雖破了「小幽冥十三都天陣」,但卻引得鬼氣歸位,聚於主鬼,再經斷骨上的熱血和怨怒之氣激發,這才以殘陣形成了「絕死局」,更開啟了幽冥,延伸出一條沒有盡頭的「黃泉路」。
「我的天,這是偶然為之,還是有意促成的『絕死局』?如果是有意……」手持斷骨、骷髏頭的楚劍,幾乎僵於當場,如果佈局人是有意為之,那已無法用可怕形容了。
借一個殘破的「小幽冥十三都天陣」,揮手間,就能布下「絕死局」?而且是六大死局之一的「黃泉路」?他在哪找到的斷骨,養鬼之人的斷骨怎能新鮮的出現?他又如何把握日落時,陽氣將盡,陰氣上浮的瞬間……
看似簡單的佈局,令楚劍越想越糊塗,越想越複雜、越沒有頭緒。
夜,已展開,但楚劍依舊僵於白色帳篷前,他百轉不定的思緒依舊沒有停止,但楚劍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距離他腳下,千米深的地底,布下絕死局的人,正在為吸附於體內的「嬰屍蟲卵」,苦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