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極限速度的三次疊加
太陽西沉,如開啟了地獄的大門,四溢於天地間的艷麗紫紅,似斷頸中噴灑出的熱血,奪人心魄。摻雜著紫紅的海水,看上去透著幾分粘稠,散發著一絲絲的血腥味。
如若追尋血腥的來處、地獄的根本,只看海鳥的恐懼,便能察覺到一些端倪。
不大的島嶼,雖也覆蓋著翠綠的生機,但其上的安靜卻散發著一股子死寂。清晨離開島嶼的海鳥,在此時歸來,竟再也不敢落在島上,只是圍繞著島嶼鳴叫,那悲涼的鳴叫,也不知是生靈隕落碰撞出的共鳴,還是在懼怕徘徊在島嶼的一個個亡靈。
輕淡淡的海風,掠過夕陽下的紫紅霞光,不情願的向廣闊的海洋傳遞著血腥。能夠容納百川的海,無所謂對錯,也無所謂善惡,血腥在它的胸懷中逐漸淡卻,以至於,百里外的海面,只有那鹹腥而潮濕的空氣。
然而,一片竹筏,從霞光中駛出,原本破碎於海面的塊塊紫紅,陡然跳躍,那濃烈的凶煞血腥,似乎徹底激活了海天間的「逢魔時刻」。
青翠的竹筏,承托著似從地獄透出了兩點紅。
竹筏末端的紫紅,濃郁的幾乎令海天間的霞光失色。而竹筏中段的黑紅,透著的卻是無盡的凶煞,狠狠的將漫天霞光撕碎。
紫紅的凌厲和黑紅的凶煞,以竹筏為中心,凝固了四周數十里海域。
華麗宮衣的下擺,垂散於竹筏,似融入了海水中蕩漾的片片紫紅。長長的發,紫紅色,隨風揚起,誘得天地間似單剩一種顏色。
紫無法看到斗笠下的眼神,黑紅斗笠上的粘膩和破碎襟口,勉強還能看到的一流子金色斷腸花,似乎在述說著一種令紫都暗暗震驚的凶煞。
竹筏在敖厲的沉默中,在海上飄蕩了一個時辰。敖厲必須沉默,必須等待療傷藥性徹底滲透、起效。如果不是季白給予的幾粒療傷聖藥,敖厲此刻根本不可能站著。
八十一個出竅期以上宮女,令敖厲肌肉引導、轉化的速度、強度俱提升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敖厲本體的傷勢,幾乎全然是自我造成,是肌肉極端運轉下的結果。
島嶼一戰,令敖厲對肌肉的細微性引導,有了一個系統性的認識。
一時三刻,敖厲於極端引導、轉化下破碎的肌肉,在強大藥性的滲透中已徹底恢復。
紫於千年前,曾為劍侍用去了手中唯一的「固魄鎮命丹」,所以她僅憑一縷淡淡的藥味,即已分辨出敖厲服下過何種丹藥。直到敖厲恢復,她才緩緩開口,「百草宗,固魄鎮命丹,不愧為修真第一固體秘藥。看來百草宗弟子反叛,秘典、丹藥失竊,是確有其事了。」
「百草宗和我無關。」倒不是敖厲無賴,事實上,他還真不知道一些具體宗門的名字,他只是制定出了一個範圍,其下自然有二狗子代為安排。
紫並沒在百草宗一事上繼續糾纏,她看著黑紅的斗笠,蹙眉道,「斷人魂魄,任由生魂、厲魄遊蕩,死亡怨氣積累,你不怕承載的罪孽太大,遭天劫雷火。」
在修真界,即使殺戮,也很少有人做絕,總留下一絲生機,以承天意。就算紫,在萬年中殺戮無數,但毀人魂魄、元嬰的勾當,卻沒做過幾次。修真者於修行中第一次體會到朦朧的天劫、心魔時,恐懼就已刻入心中,約束著他們的行為,紫也不例外。
然而,敖厲於殘酷中磨礪,從未體會過這種恐懼,而且,極端殺戮根本受不得半點約束,所以敖厲的殺,從不留餘地,出手即是徹底的殺。黑紅斗笠上不單凝固著血液,更附著了太多的怨毒和死不瞑目。
敖厲的指尖,沿著斗笠邊緣滑過,手指上蹭出了一抹猩紅,「你好像不太喜歡它。」
從敖厲踏上竹筏,紫覺得敖厲有些不對,但偏偏無法撲捉到那絲結果。
洞悉天機,既是在層層牽連、繁複的因果中判斷,「斗笠不去,意味著殺戮未盡。」紫那於風中飄揚的紫紅長髮,突然延伸出數米,在空中刺出了一道模模糊糊的紫紅虛影。
敖厲斬出的右掌,在紫紅長髮的撞擊下,竟爆出了點點火星,發出了似金屬撞擊的爆響,於四周海水中炸出了道道水柱。當水柱落下,海面上浮出了一條條泛著慘白肚皮的死魚。
面對敖厲的殺戮,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攻,然而,知易行難。就算沒有島上大師姐的示範,紫也非常清楚,但以她的心境,在氣機牽引下,由不得她眼睜睜看著敖厲的手掌,斬在自己的脖子上。
敖厲就如同一桶既安全,又危險的火藥,任何攻殺,都能將火藥徹底點燃。附著於紫紅長髮上的劍意,令敖厲的速度於瞬間跳躍,幾乎沒有任何徵兆,他的身形已然翻起,腳尖凶狠的點向了紫的心臟。
敖厲突然出手,令紫心境的表層,繚繞著一股怒火,但如此表象的情緒,卻無法透入她的心境根本。此刻的紫,就如同一個外人,冷靜俯視著自己的憤怒。
一縷殺意,陡然從紫本體釋放,又瞬間內斂,她併攏的劍指,乍起,即已點在了敖厲腳底。
「噗……」一聲沉悶爆響,紫的渾天殺劍,已刺穿了敖厲右腳,帶的一道鮮血,狠狠甩在了海水中。
在紫的殺劍,刺穿敖厲右腳時,這道劍意已被敖厲週身肌肉引導於右拳,令他右拳的速度於極限中第三次跳躍。在紫的靈覺中,敖厲幾乎沒有任何出拳徵兆,但拳卻已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胸膛,凌厲的劍意卻凝如鐵錘。
「卡嚓」一聲輕響,紫的胸骨開裂,她悶哼一聲,踩碎了數根翠竹,退到了竹筏邊緣。
除了紫,即便凡真的攻擊,也無法讓敖厲的速度於極限中,出現第三次跳躍。
單純的速度跳躍,不同於瞬移,那是一種速度的極端改變,其中變數無窮,甚至連敖厲自己也無法把握跳躍後的速度,所以這種速度驟變,幾乎無法預料和撲捉。
紫在受傷的同時,指間法訣一動,腰上懸著的一枚如羊脂般的玉珮,陡然虛化成霧,擴散而出,籠罩了方圓一里的海面。濃霧一起,紫才抬手擦去嘴角的一絲血跡,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傷在自己的殺劍下。
自從紫的「渾天殺劍」大成,她身上就很少再帶法器,腰間的一品法器「無妄寒蟬」,只是作為飾品懸掛。這「無妄寒蟬」完全是由一整塊「無妄凝冰」雕刻而成,再配合劍宮秘法,說是天下絕寒也不為過。
敖厲早年製作的最後一個竹筏,已破裂成片片竹條,散鋪於海面,其間脆弱的籐條,勉強維繫著它們間的聯繫。
已佈滿天幕的星辰和海中夜風,在緩緩驅散著由「無妄寒蟬」引動的冰冷濃霧。
距離紫三米開外,一根透明的冰柱子似凝結於海面,高達十七米,而可憐的敖厲,竟被冰封在柱子根部,他的攻擊雖已凝固,但那股子凶煞、暴虐之氣透過冰柱,依舊可怕非常。
殺絕島嶼上的一群宮女,在生、滅的引導下,敖厲的肌肉強度再進一步,但從紫的殺劍洞穿敖厲右腳看,敖厲還無法完全承載紫的殺劍。紫之所以不殺敖厲,而是以「無妄寒蟬」將敖厲凍結,是因為在修真界能破仙靈意場,又肯幫她,還能令她放心的人,實在只有敖厲一人。
這同樣也是敖厲敢放膽殺的原因。
海面由「無妄寒蟬」凝結的冰柱,正以敖厲為中心,開裂著一條條冰紋,不斷延伸於整個冰柱。
紫眼中流轉著一絲怒火,「怪物!」
紫話音一止,抬手遙遙按向冰柱,隨著漫天的冰屑飄落,巨大的冰柱橫飛了一里有餘這才破碎,跌落於海水。
在敖厲破出冰柱時,一個手臂粗細、上面刻著一條條禁制的漆黑鐵筒,被他無聲無息的沉入了深海。
沒有半點光亮的深海,一條六、七丈長的怪魚,突然從黑暗中竄出,它的巨嘴一張、一吸,一群深海游魚和那隻鐵筒,都被怪魚吞下了肚子。
「魔女,我先走一步,擎天峰見。」
紫並沒有發現沉入深海的鐵筒,隨著敖厲的吆喝,紫的臉色剛變,敖厲已被血旗帶入了夜幕,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