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荒原中的巢穴
比起二百年前,九方集冷清了很多,但相對於益州其它市集,又熱鬧不少。這裡和二百年前一樣,是個充滿危險的地方,但和危險相對,也是個黃金遍地的所在。
本有九條寬敞大道的九方集,如今只剩了三條,而且市集的名字也不再是九方。
走在街面上,即便腦子再混的人,也能感到一種危險。在這裡,每個行人的眼中都透著彪悍,那是常年在刀尖上打滾,常年保持警惕、對人命已不在意的眼神。不在意他人的命,更不在意自己的。滾滾紅塵中,他們只活在當下。
敖厲四人剛剛走入集市,重邪的神識已將不小的集市滲透,他微微一歎,「這裡亂了不少,也冷清了不少。貨物的種類,比二百年前,少了九成。」
凡真和莫入愁對荒原、對荒原中的市集都不感興趣,只有敖厲向重邪笑道,「這裡在二百年前,就喪失了規矩、喪失了約束,還能有商旅、貨物,難得。」
「所以,這裡不管買貨的、賣貨的,都像土匪、強盜。」重邪接著敖厲的話道。
「民風彪悍?」敖厲「哈哈」一笑,率先走入街邊的一家客棧。一進客棧,濃濃的肉香令人垂涎,十二張老舊的方桌,已被佔了三張,三張桌面上,大塊大塊的水煮白肉、大腕大碗的烈酒,還有著一些殘骨、鹽巴。
「客官,你們是住店,還是……」店小二不同於別處,他赤裸著半個膀子,背上橫著幾道嚇人的傷疤,雖然他是在笑,但也難掩眉宇間的凶意。
沒等匪氣極重的小二說完,敖厲打斷道,「四間上房,再弄點吃的。」
那小二眼中一亮,這上房還真少有人要,難得碰幾個挨宰的,「坐,坐,幾位快先做下。這日頭毒的令人厭惡,我先給幾位來壺涼茶潤潤。」
小二動作很是麻利,很快將涼茶擺在了桌上,「今天各位運氣不錯,店裡新宰了三隻肥羊,看各位要上點?價錢不便宜。」
多少年沒吃肉了?從進店起,重邪就已忍不住了,小二提到肉,沒等敖厲開口,重邪道,「肥羊要一隻,辣醬、鹽巴,要最好的,蒜要新拔的,酒要最烈的……」
小二明顯一愣,隨之,輕輕打了下臉,「走眼了,這位不是生客,常來荒原吧。」
重邪看了眼敖厲,笑道,「常來,偶爾還住上一陣子。」
小二心下一凜,能在荒原常常走動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角,「肉,小店的新鮮,辣醬、鹽巴,太州最上等的,酒是幽州的百年釀。只是,這價錢,加上住店,總共五兩金子。」
小二的話,並沒引起臨桌的差異,看來這價錢並沒宰人,小二說完,將手一伸,「各位雖常在荒原走動,但在小店卻是生客,錢,要先付了。」
就在那小二提到金子的時,重邪和敖厲已然相視苦笑,那東西他們都快忘記了。重邪眼睛掃了眼臨桌的幾個漢子和他們那鼓鼓的皮囊,重邪垂於桌下的手掌一翻,一錠大大的金子就這麼憑空出現了。
重邪將足有半斤重的金錠,扔給小二道,「肉,要爛,多煮上片刻無妨,酒先上來。」
「是,是,包您滿意。」見那小二捧著金子離去,敖厲向重邪笑了笑,「你好像信佛了?」
重新默念了一段「大悲懺心經」才向敖厲道,「我信奉佛的力量,但卻不信他的戒律。」
重邪這典型的土匪理論,令敖厲笑道,「重邪,你就是披上袈裟,還是土匪,懺悔有個屁用。」
重邪神色一正,「只有懺悔才符合佛的意志,阿彌陀佛。」
「好吧,你恐怕要懺悔一生了。」敖厲說完,看向自從進入荒原,就雙目閉合的凡真,而凡真也在同時,睜開了雙眼。
「和我去辦點事。」敖厲向凡真說完,吩咐重邪和莫入愁,「你們在這等我。」
莫入愁點了點頭,而重邪垂首微微躬身,應道,「是。」
敖厲和凡真剛剛離去,香噴噴的羊肉已擺到了桌上,本來雙目微閉似在修行的莫入愁,抬手抓起一塊滾燙的羊肉,送入口中,一臉享受的樣子。
重邪著實愣住了,他看著第二次向羊肉伸手的莫入愁,失笑道,「莫長老,我以為你對這個不感興趣。」
莫入愁不屑的瞪了重邪一眼,將羊肉送入口中,含糊著道,「老子又不是和尚,更不是道士,為什麼不感興趣。」
莫入愁將羊肉囫圇的嚥下,湊近重邪,「小子,以後在那女人面前沉穩些,一副貪吃相,會被那女人看扁。大乘期修真啊,那可是宗師級的人物……」莫入愁還沒說完,就被一塊羊肉堵住了嘴。
重邪暗暗驚歎,這些修真者果然nb,嘴、手、心、腦完全可以分離,各不相干。
比起莫入愁,重邪吃相斯文了很多。他的手指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小刀,將大塊的羊肉,切成一個個小塊,在辣醬、鹽巴上沾上一沾,這才放入口中,再嚼上一瓣新蒜,細細享受著。時不時,抿上一口酒水,重邪才會微微皺眉。這幽州的百年釀比起熊五的「烈血」差的太多,也難怪重邪會感到不爽。
距離市集不遠,敖厲和凡真已經偏離馳道,看似他們走到緩慢,實則一步數丈,小小術法,對凡真來說,如呼吸般容易。
「你不信任他們?」單獨和敖厲在一起,凡真並不像平時一般沉默、修行。她似乎很喜歡通過種種細節,去瞭解敖厲。
敖厲看著凡真,微微一笑,「我為什麼要信他們?」
凡真似乎能理解敖厲的話,她看著在烈日下,微微扭曲的荒原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在意大威?這些人對你並無幫助,而且,你需要這些幫助?」
敖厲有些差異的看了眼凡真,「你的目光應該比我長遠才是,難道看不出我大威的潛力?」
凡真輕聲一笑,「潛力嗎?處在你、我的位置,太容易去塑造普通人的潛力,這潛力重要嗎?」
敖厲心中苦澀的一笑,這話怎麼聽著像是在諷刺?「那是你,你認為我能去塑造人的潛力?」
凡真一愣,輕笑聲,不斷迴盪於荒原。她確實忘記了,敖厲的極端殺戮,沒有半點可能去塑造人體根本。那種一種極端的力量,別說普通人,即便是武者,也沒人能夠承受。敖厲,只會殺人,也只具有殺人的能力。
想到這,凡真心中難免一寒,太過極端的力量,在修行進境上,要比其它高出數十倍、甚至數百倍,那已不能用心無旁騖去形容了,即便是紫,在進境上,也不可能超越敖厲,有誰能抵擋各種法訣的誘惑,專心如一?
隨著凡真的思緒,她和敖厲的速度恢復如常,腳下再不是一步數丈。
敖厲腳下沒停,似乎並不感到前行速度的變化,「你不是我,即便明白了,也無法做到。就如同,我無法做到紫的那種殺法,劍意無窮奧妙,契合萬物演變規律,她的殺,才只真正的承天殺戮,如意自在。別人的方向,終究是別的人,修行應該無所謂絕對正確。」
凡真只是微一思索,即和敖厲恢復了原本的前行速度,「敖厲,你不過才修行二百年。」
「很多道理和修行無關,相通的。」敖厲沒再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很多事情想的越多,陷的越深,以凡真的高度,一旦形成心結,恐怕很難解開。
「你一定對我的目的很好奇。」
敖厲的話,果然轉移了凡真的注意,倒不是凡真心境不穩,只是對這個問題,凡真確實很好奇,敖厲不說,她也一直沒問,但沒問,卻不等於不想知道。
敖厲在一片亂石地停了下來,他凝視著一塊塊堆砌於荒原的碎石,淡淡的向凡真道,「我的母親,應該出自太真道宗,而太真道宗將她囚禁於『冰火九重天』,更讓她在『冰火九重天』中失蹤,所以我打算讓這個道宗付出點代價。面對一個承傳超過萬年的宗門,我實在難以相信,它就擁有靈山那麼點點的力量。
你應該知道,在進入修真界前,我還有那麼點人手。相對於修真,我更願意相信他們。而且,我曾答應過別人,會讓大威一直延續下去。」
凡真默默的聽著,並沒插話,敖厲微微一頓,側首向凡真笑了笑,「除了必須要做的,我也對星門之外很感興趣,有機會,我不會介意去看看。另外,如果有機會,我會找找『地獄』看看我那風流的父親。」
凡真微微一笑,接著道,「而這些,都需要不小的勢力支持。不管是太真道宗,星門,還是尋找你母親,包括『地獄』,你一個人很難完成。」
敖厲一邊走向左側的巨石,一邊向凡真道,「還有紫,在她背後,不光有著白雲殿,而且那劍宮,我覺得它很不簡單。」
凡真輕聲一笑,「你還忘了紫在劍修中的影響,劍州,其實是紫的。」
敖厲手掌按在巨石上,向凡真道,「所以……」
「所以,我會成為大威的長老,對嗎?」
敖厲「哈哈」一笑,手掌一震,巨石「轟」的一聲,被炸的粉碎,而巨石之下,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穴,一道簡陋石階,直通洞穴深處。
凡真早已神識,滲透了方圓千里,並沒感到多少驚訝。
「在大威,每個重要的人,都會有一處秘密巢穴。走,給你介紹下,江湖第一殺手,六指魔使,錢多。希望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