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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梟霸 第114章 承載不了的殘酷 文 / 吾知

    第114章承載不了的殘酷

    仙人森林幾乎覆蓋了整個寂州,不周山,相對於數百萬里的森林來說,只是一個荒涼小點。

    幾乎沒人知道,西鄰仙林森林,東臨廣海的不周山,為何會荒涼到沒有一顆草木。十數萬年的歲月流逝,埋藏了很多秘密,也包括這曾經的修真中心,不周山。

    沒有草木覆蓋的不周山,土黃的地皮裸露在外,很難讓人對它產生好感。如果不是它間隔著森林和海洋,透著一些難解的神奇,相信各個宗門,也不會將百年一次的較量,定在不周山。

    不周山巔,是一個方圓十餘里的平整廣場。它顯然不是自然形成的,只要對修真有所瞭解的人,都能看出,不周山巔是被人以**力,生生塑起的。

    宗門較量的日期,一天天臨近。

    分佈於十二州的各個宗門,也相繼而來。往年的較量,一般不會有很多宗門參加。除了太真道宗,真正的強勢宗門,根本懶得去通過較量驗證什麼。而魔道、邪道宗門更是極少,它們恨不得讓自己的法訣、秘藝,永遠不為人知,怎可能在這不痛不癢的較量中暴露?

    事實上,這宗門較量,本就是以太真道宗為首的一些正道宗門,百年一次的聚會而已。通常只有蒼涼石窟的幾個禮佛宗門,會來捧捧場。

    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同,隨著較量日期的臨近,大大小小的宗門,比百年前多出了一倍有餘。山巔北側,完全被以陰魅宗為首的魔道宗門佔據,而陰魅宗旁邊,竟是寂州地主,仙人澗的陰鬼宗。

    獰笑、戾氣、嘈雜……似乎是對山巔南側,正道宗門的一種諷刺。各種奇形怪狀、血煞沖天的魔器,堂而皇之的和一個個道宗法器,相映爭輝。

    山巔南側,道門正中,大片的祥雲繚繞,佔據了很大的位置。靈玄的「十里祥雲」無愧為太真道宗的七品法器,竟能幻生出一個大大的禁制,構架出一個安全的暫住之地。

    祥雲中心,是由數十團雲彩,凝成的平台,供人修行使用。

    重邪等人雖然狼狽,但在莫入愁的幫助下,總算安全的來到了不周山。進入不周山後,莫入愁就不知躲到了哪個角落,重邪等人只得走入了自己的宗門所在。

    端坐於雲台正中的靈玄,心中有些驚訝重邪幾人能完整的回來,他淡淡的看了眼眾人,眉頭微皺道,「怎麼就你們回來了?敖厲呢?」

    「靈玄師兄,敖厲在森林中突然失蹤了。我們等了五天都不見他的蹤影,只好先回來了。」又是方小亦率先解釋道。

    「我好像和你們說過,太真弟子要共同進步、守望相助。你們呢?將敖厲師弟一個人滯留在森林中,如果有了意外,你們怎麼和弘兆師叔交代?」

    你他媽推的倒是乾淨!重邪眼神一冷,但也適時的,將頭低下掩飾了過去。看著同樣沉默的狼狽雙邪,重邪意識到,他們這些人在失去敖厲壓陣後,還不敢和修真者作對。

    見沒人開口,靈玄非常滿意,他終於感覺自己有點像大師兄了。伴隨著良好的感覺,靈玄神態越發飄渺,他緩緩閉合雙目,右手向著重邪等人,微微抬起,「雲台靜坐吧。」

    雙目閉合的靈玄,強行讓自己心神寧靜,以顯道風仙骨。方小亦抿著小嘴,嘴角不停的上扯,低著頭走上了雲台。「想笑就笑嘛,憋著多難受!」狽邪看著方小亦,張了張嘴,終究把這句話嚥了下去。

    狽邪和狼邪對視了一眼,他們心中同時一歎。

    端坐於雲台,他們都在思考,進入修真界以來,為什麼會過的這麼愉快?難得靜心思考的狽邪,思緒一直延續於二百年前,荒原各股土匪,難得的一次結盟。

    一幕幕原本模糊的往事,再次清晰。

    是他,真是他,就是這個令整個荒原,又懼、又怕、又恨的梟霸,給了荒原土匪一副鐵膽。在那之前,有哪股土匪敢惹九大世家,又有哪股土匪敢在黃金馳道上,明目張膽的設卡,收取保護費?生活在人群邊緣、死亡邊緣的土匪,是什麼時候能走入陽光、走入市集?

    理所應當?狽邪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除了修真以來,一直沉默的名門子弟,剩下的幾人都在想著類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事。連春巧幾人都暗感敖厲的魔力巨大,敖厲在,重邪等人就如同有了靈魂,敖厲離去,這幾個出自於荒原的土匪,做事謹小慎微,多了一些陰狠,卻少了幾分豪情。

    所有人在想敖厲時,在仙人森林,敖厲的本體,已經開始慢慢僵硬。

    意識沉於「大修羅幻境」的敖厲,極靜狀態,令他清晰體會著本體逐漸壞死的過程,而對此卻無能為力。

    敖厲完全沒有想到,極端技巧和凡真修為的疊加,竟會令本體徹底崩潰。極靜,讓敖厲從一個微觀的角度,感知著本體的一切細微變化。

    如絲般的血妖元力,似附骨之蛆般纏繞在一條條肌肉間,不斷破壞著肌肉的活性。敖厲心中不解,雖然血妖元力,要比方小亦的凝冰元力強上不少,但也不至於達到破壞本體活性的程度。

    本體的特別變化,讓敖厲不斷在幻境中,模擬起相似的過程。一時間,他竟忘記了死亡,但死亡威脅,卻不會因為忘記,而消失。肌肉活性的喪失,意味著敖厲的**在慢慢壞死。

    凡真在敖厲身邊,靜靜坐了幾天。她那絕美的臉上,不時流露著各種難解的情緒。她的眼神中為什麼會迷離?在迷離中為何會存在恐懼?

    「小真兒,生日快樂。這是魔道第一秘典,血妖真經,你要好好學……」凡真耳邊似乎又迴盪起,十歲生日時,母親的話。

    「媽媽,我怕,我不喝血……」

    「媽媽,我痛……」

    十歲的凡真,沒勇氣將血妖真經練下去。第一秘典,不付出更高的代價,憑什麼第一?凡真的母親,目睹週身潰爛的凡真,終於心軟了。當凡真痊癒後,她再沒提過血妖真經的事,日子似乎回到了,以往的美好。

    「你白雲殿,為何帶領擎天各劍宗,偷襲我厲鬼朝天宗!」

    「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你。剷除魔道第一宗門,你當我們替天行道吧。」

    這人淡淡的聲音,凡真永遠不會忘記。

    那年,凡真從父母的屍體下爬出,她看著一張張,泡在血泊中的熟悉面孔、看著一截截殘肢斷臂、看著一個個不能瞑目的眼睛,感受著父母逐漸冰冷的身體,凡真終於學會了殘酷、冷厲、狠毒,更重要的是,她學會了對自己的殘酷,所以,凡真成了萬世血妖。

    天下沒人知道,厲鬼朝天宗的少宗主,竟會是萬世血妖。

    兩行清淚,隨著凡真的回憶,從她眼中流出。凡真也許知道了,她為什麼不能殺敖厲。

    三次轉世,三次登上擎天峰,但凡真從沒打敗過白雲殿主。

    經歷萬年滄桑的凡真,看的比誰都透,比誰都遠。她知道,即便她再次登上擎天峰,也抵擋不住,白雲殿主的「渾天劍意」。而敖厲的極端殺戮,在本質上,比渾天劍意更加凌厲,更加極端。

    「渾天劍意」畢竟是以飛昇而創的劍訣,極端殺戮卻是為殺而殺的技巧,除了殺,它根本沒有別的意義,殺即是它存在的價值。

    「也許只有敖厲,才能破解白雲殿主的『渾天劍意』。活了這麼久,還怕融合嗎?除了心願,還有什麼留戀的?」想到這裡,流著淚水的凡真,竟鬆了口氣。

    「我為什麼會輕鬆?」凡真微微一歎,不再去想,她下意識將「借口」這兩個字忽略了。

    凡真那如溫玉般的纖手,輕撫在敖厲已呈死灰色的面龐上,感受著掌心下的僵硬,她輕聲道,「你為什麼,要對自己,殘酷到如此地步?」

    凡真有過經歷,也擁有萬年沉澱的智慧,也許只有她,才能看出敖厲本體逐漸壞死的根源。

    敖厲長年的極端殺戮,意志力的高度凝聚、對本體的殘酷磨礪,已經傷及了性命根本,讓生命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以常理來說,生靈根本不可能,將本體損耗到如此程度。

    因為本體的自我保護,遠遠高於意識的命令。但敖厲那強大的意志力,卻突破了這一限制。以至於,最終將本體損耗到無可挽回的程度。這種損耗,不光在於本體,更包括精神,一切性命相關,俱在損耗之列。

    量的積累,終能引起了質的變化。

    在「大修羅幻境」中,敖厲的意識在慢慢模糊,魂魄也有了消散的跡象。魂魄作為性命的表象,它已承受不了,意志強加於它的殘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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