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西部行
日子一天天過著,人們總是對區別於平時的異常很敏感。
敖家莊園的一些人,突然發現,在東北角的院落前,消失很久的敖厲再次出現。他還是靜靜的坐著發呆,只是他好像喜歡上了長袍儒裝。
陽光很溫和,但敖厲額頭卻溢出一粒粒汗珠,緩緩積累的汗珠,順著臉頰滑入了他的衣領。已經入秋,天氣似乎不是很熱,坐著都會流汗?仔細觀察,還會發現敖厲臉部在微微抽搐,雙腿也有些顫抖,如同經歷著莫大的痛苦。
僅僅坐了一個上午,對敖厲來說怎會成為痛苦?如果有人能夠透視,必然能夠發現,被敖厲長袍掩蓋的石墩上,豎著一根根銳利的鐵針,而敖厲竟是懸空坐於石墩上,完全憑借雙腿支撐著全身。
正午剛過,敖厲的忍耐到了極限,他吃力的將身體移開,酸疼的雙腿,幾乎無法支撐身體返回房間。不遠的房間,在敖厲眼中竟是那麼遙遠,想想幾前年,自己在此一坐就是一天,敖厲嘴角不由溢出一絲苦笑,「原以為我的耐性很好,現在看來,那種毫無承載的耐力,任誰都能很好。」
一步步,移動了小半個時辰,敖厲才從院門走回房間。躺在被藥香繚繞的床上,敖厲心中暗暗思量,「極端的耐性,也許能夠克制大多危險情緒,保證自身的安全……」敖厲太累了,精力早已透支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沉睡的。
異常的事,如果持續很長時間,既成了平常。季節總是在重複,但其中的內容卻很少類似,敖厲喜歡生機勃勃的春天。
院前的石墩上,身著一身長袍的敖厲,欣賞著在風中搖擺的翠竹和迴廊邊一朵朵火紅的迎春花。一片從院中飄出的金色花瓣,讓敖厲的情緒出現了些許低落,眼前的景色似乎再也無法吸引他。
目光落於手中的書籍,敖厲的神色慢慢專注了起來,從小唯一的夥伴,總是能讓敖厲的心為之安寧。
晚飯時分,敖厲從石墩上站起,將一根根鐵針收回,走向院中的廚房。今天是他十五歲生日,他想給自己煮點面吃。
麵條很簡單,做起來也很快。敖厲吃著沒有什麼滋味的麵條,心中思索的卻是自己的鍛煉計劃,「下一階段該如何進行?」敖厲有些頭疼,在家中的顧忌太多,讓他沒有辦法全身心去執行自己的計劃。
「六少爺。」敖福的敲門聲,打斷了敖厲的思緒。
自從傲天和竹晴兒離去後,敖厲很長時間沒和莊園內的人有過交流,「他怎麼來了?」敖厲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將房門打開。
濃濃的藥香,讓敖福眉頭一皺,眼前的敖厲除了氣色稍好外,和幾年前似乎沒什麼改變,身子看上去依舊病怏怏的。
見敖福打量著自己,敖厲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中苦笑,「藥物的後遺症,竟成了最好的掩飾。」
「六少爺,家主讓你接管四通商行。」
「我?接管四通商行?」敖厲感到有些意外,那是敖家在西部最大的藥材集散地。自太州運來的藥材,經過那裡粗略加工後,發往敖家在整個益州的藥店。
「不錯,六少爺,家主是如此吩咐。」敖福看了看房中的幾個藥爐,補充道,「老僕已為少爺準備好了馬車,明日就啟程,前往西部荒原中心的九方集。」
「真巧。」敖厲一絲笑意沉入心底,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猶豫,「那麼大的商行怎麼會讓我接管?」
敖福笑了笑,說著敖厲並不感興趣的話,「家主已經決定了,少爺也該出去多走走、看看。」
「我知道了。」敖厲勉強點了點頭,手臂一引,指向桌面,「福伯,要不要一起吃點?」
身為上二品武者的敖福,根本沒有察覺到,一縷來自於木桌的細細木塵,在敖厲一引間,已經揚起。
「多謝少爺,老僕已經用過晚飯。好好收拾,明天一早,老僕會派人過來叫你。」
看著敖福消失於院中的身影,敖厲心中暗歎,「再次加量,依舊需要七年的藥性累積,希望你別因藥而死。敖福,你活的太久了。」
……
清晨,天濛濛亮,敖家莊園的側門,緩緩開啟。一個看上去像是丫鬟的女子跨著竹籃揉著一雙還未清醒的眼睛,從側門走出。
「小蘭,又要去買花露?」寂寞一夜的門衛,終於有了點精神。
看上去小蘭在敖家的地位不算低,她腳步未停,隨意應道,「小姐的花露又用完了,香閣真不會做生意。」
門衛知道小蘭為什麼抱怨,屬於白家的香閣花露,從來都是在清晨出售,售完即止,像敖家這類遠離市集的莊園,天剛亮就得出門。
門衛看著小蘭的背影,剛想在說些什麼,全然敞開的側門吸引了他的目光。四名護衛,分別行於一輛馬車兩側,從莊園中走出。
其中兩個護衛,似乎是為敖厲清掃過院落的僕人,他們的地位好像有所提升。一枚專屬於敖家的翠竹印記,讓簡單的馬車變的不同尋常。敖厲跟在馬車後,慢慢悠悠的從側門出現。
小蘭聽到動靜,回頭張望中看到了敖厲,她急忙轉身返回,恭敬的向敖厲行禮,「見過六少爺。」
晴兒的侍女?敖厲心中一動,抬手將小蘭扶起,「不必多禮。」就在這個空擋,敖厲手中已然多了個小紙團。
在馬車中,敖厲將紙團攤開,上面是四個小楷,「小心護衛」。每個字體末尾的托拉感,似乎是主人懶得將筆抬起而留下的痕跡,秀麗的字體將這種瑕疵承托的很是明顯。
「你又何必執著?」敖厲心中一歎,將紙條揉碎,從車箱內鑽出,迎著晨風,回首望向慢慢隱卻在竹林中的莊園,手掌徒然一緊,重銀在他掌心破碎。
「父親,我還活著,應該沒讓您失望吧。」一縷縷銀粉,從敖厲手中溢出,隨風消散,「媽媽,兒子的身體不再脆弱,他一定會活下去。西部,有您最喜歡的金蘭。」
深深望了幾眼翠綠的竹林,敖家向叼著旱煙的車伕道,「老何,加速吧。」
「好咧,少爺,我們走嘍。」老何似乎理解敖厲的心情,自從出了莊園後,他刻意放慢著速度。
「駕……」隨著老何的吆喝,馬車雙輪飛轉,刺入清晨的朦朧薄霧中。
馬車的飛馳,可苦了四名護衛,他們不得不提起內力,跟隨在馬車兩側。
在江南,扎根數百年的敖家,有著一系列煩瑣、森嚴的規矩,延續至今。「主人坐車時,護衛必須步行,不得與主人同乘。」這便是敖家的規矩之一。歷代,或許有很多護衛對此不滿,但沒有護衛不服。現在,別有目的的領頭護衛赫陽,心中不服了。
馬車駛出數十里,千餘暗騎再次出現於馳道兩側,近鄰竹林的江南幫派,似乎早已知道敖家少爺出行,依照敖家規矩,他們必須飛騎護送。
整個行程非常通暢,從陸路到水路,根本沒做任何停留。僅僅一天一夜,馬車就通過了橫貫益州的青江。
江北,不再屬於敖家的勢力範圍,更沒有暗騎護送,但馬車的速度依舊未減,馳道上的行人、車輛紛紛避讓。翠竹標記,不管是在江南還是江北,它所蘊含的意義同樣懾人。沒有任何組織和個人,會為了些許小事與敖家交惡。
「大哥,那廢物好像故意在折騰我們,一路上沒停過。」一名護衛在飛馳中,與赫陽並排道。
赫陽扭頭看了看,如同鑲在天邊的一線青江,冷然一笑,「不急。」
「可是大哥……」
赫陽臉色一沉,眼神轉向馬車另外一側的護衛,「沉住氣,他們不是擺設。」
敖厲在馬車中,把玩著堅硬的重金,身子在顛簸中不斷搖擺,馬車作用於他身體的力量,不斷被搖擺的身形卸去。
當馬車深入江北十數里,接近一片樹林後,赫陽的身形徒然超前,「何老頭,停下來。」
何老頭眉頭一皺,猛拉了幾下韁繩,馬匹奔馳的速度雖然降下,但卻未停,「赫頭有什麼吩咐?」
赫陽不太滿意何老頭的行為,他眼神一凌,抬手猛扯韁繩,在駿馬嘶鳴中,馬車完全停下,「何老頭,你忘了總管的吩咐?護送少爺一路西行,我才是頭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