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付曾國藩?你是怕曾國藩會起兵造反、自立為王?一笑,放下筷子道:「曾國藩這人,雖然重兵在握,儼然封疆大吏,但說到底也只是醉心於仕途,並非成就霸業。此人是為將相之才,卻不會有稱王稱帝的野心。之所以不肯回朝,是出於對朝廷的懼怕,並不是真的有什麼異心,這一點姐姐大可以放心。」
眉一怔,道:「為什麼如此肯定?小三子,你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呢。曾國藩湘軍的戰鬥力無比強橫,連八旗軍都難以匹敵,況且同左宗棠、李鴻章等人皆師生情誼,可以說,他現在是江南督撫中的馬首,畢竟……畢竟他是漢人,你覺得他真的會對朝廷忠心麼?」
「忠心?」蕭然搖了搖頭。他當然沒辦法解釋這是打後世的《曾國藩傳》裡看來的,沉吟了一下,道:「忠心與否,似乎還談不上。咱們就舉一個現成的例子吧:姐姐認為吳三桂,其人如何?」
蕭然跟眉之間說話,自然沒有那麼多的忌諱。提起吳三桂,眉柳眉微皺,道:「這……這吳三桂,不是漢人所說的大漢奸麼!降清而又復明,反覆無常。我正是擔心這曾國藩,會不會成為吳三桂第二!」
蕭然道:「當年吳三桂發動三藩之亂,盡卷麾下數十萬雄兵,討伐大清,建立大周。要說這吳三桂,是為一藩之王,兵馬糧草之封。可比曾國藩要強的多了,然最終仍為朝廷所滅,落了個滿門抄斬地下場。但是這是為什麼?」
眉道:「自然是康熙爺英明決斷、運籌帷幄的結果。吳三桂奸詐小人,自取滅亡也是天數使然。」
蕭然笑道:「勝就是勝,敗就是敗,怎麼又扯到人品上去了!」頓了一頓,道:「吳三桂起兵反清的時候,已經不是頭些年清兵剛入關之時。李自成兵敗。北方戰事已然肅清。清兵站穩了腳跟,失了天時;三路藩王打到湖南便不再北上,而是沿江構築工事,又失了地利;最為關鍵的一點,這廝反覆無常,降了清朝,本身就落下了漢奸的罵名。失了人和。漢奸造反,安得不敗?」
眉人本聰明,給這話一點,立時醒悟,道:「你是說,曾國藩他不敢造反?」
蕭然點了點頭,道:「曾國藩綽號曾剃頭,剿滅太平軍。殺人如麻。手上沾了多少漢人的鮮血,估計他自己都數不清了。在大多數漢人的眼中,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漢奸。要是再起兵反清。會有多少漢人響應?」
眉猶豫了一下,道:「那吳三桂後來不是也反了麼!」
蕭然道:「當年吳三桂起兵造反,那是康熙爺有意相逼,目地就是想將三藩勢力徹底拔起,否則地話,你以為吳三桂真地願意造反?可是眼下的形勢跟那時不同,咱大清與長毛多年內戰,國庫空虛,百姓饑疲不堪,外又有列強虎視眈眈,一旦再起戰事,中國只怕就真的要四分五裂了。曾國藩這個時候不肯還京,並不是想擁兵自重,懷有貳心,只是懼怕朝廷會不會由於匪患已平便卸磨殺驢,搞個杯酒釋兵權什麼的。畢竟人家好容易攢了點家底,誰不擔心?所以這個時候,對曾國藩、李鴻章之流,一定要安撫才成。」
眉道:「不錯啊,我現在也正希望安撫這一幫督撫,防止節外生枝。先前已經給曾國藩、曾國兩人分別授以『協辦大學士』和『浙江按察使』作為封賞,現在曾國藩在漢臣中,也算是位極人臣了,還要怎麼安撫?總不成封王封爵吧?」
蕭然微微一笑,道:「這樣也無不可啊!就算封了爵位,只能體現朝廷對漢臣的恩寵,何必拘泥於祖制!另外,咱們眼下最大的隱患並不是這些督撫的地方勢力,而是虎視眈眈地英法列強。此次征倭雖然順利,但是用不了多久,洋鬼子就會對中國做出反應的。所以說對於這位曾督撫,咱們還要倚重才行吶!」
眉對蕭然自然是言聽計從。沉吟了一會兒,道:「好吧,既然你覺得有把握,就封他一個爵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賞加太子太保、一等候爵,這總成了吧?不過有一樣,他到底是地方大員,滿朝文武可都盯著呢。如果還是抗旨不尊,不肯還朝,又當如何?」
蕭然眸子裡閃過一絲神采,道:「不會的,我有把握。用不了多久,曾國藩一定會回來!」
眉見他說的十分肯定,也就沒再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垂首歎了口氣。蕭然道:「怎麼,還是覺得不放心麼?」
眉撥弄著手中長長的銀筷子,道:「說一點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大清的這幾百年基業,都是歷代先人地心血,無論如何也不能教它毀在我地手裡。可惜我終是一介女流,小三子,虧得還有你在身邊,要不然,我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小三子?你,你怎麼了?」
蕭然正舉起酒杯,聽了眉這話,手臂一時停在了半空中。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竟一直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眉本人就是滿洲人!
儘管跟眉之間已經是親密無間,但是民族不同的事實卻不容迴避。其實從兩人地感情所經歷的諸多波折便可看出,眉是個骨子裡十分保守的女人,讓這樣一個人背叛滿清先祖,最終跟自己站到一條戰線上,這可能麼?
兩情相悅,是不是就能代表彼此間付出一切的相伴相隨?蕭然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事實上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眉對自己的情感,但是這情感似乎並不意味著可以無限制的背棄一個人的底線,那麼,在祖業與蕭然之間,她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正胡思亂想,眉連叫了幾聲也不見他答應,掉過筷子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記,嗔道:「想什麼呢你?」
蕭然這才回過神來,忙撂了酒杯,掩飾道:「沒什麼的。吃的差不多飽了,嗯,菜的味道不錯……」
眉越發狐疑,盯著蕭然道:「不對,你肯定有事瞞著我!快說,到底什麼事?」
「哪有……真的沒有!」
「你說不說?」
「……」
眉氣的俏臉發白,忽然鼻翼翕動了兩下,眼淚竟簌簌的流了下來。蕭然慌了,忙將她攬入懷中,道:「瞧你,好好兒的哭什麼?這麼大的人了,羞不羞?」
眉摔開他手臂,道:「別理我!你,你這沒良心的,走的這麼多天,人家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想你惦記你,可是沒成想,你一回來就慪我,有話擱在肚子裡也不跟我說,還理我做什麼?」
蕭然這一次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甜言蜜語的哄她,而是長長歎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緩緩道:「你真的想聽?好,那我就告訴你。」
眉見他表情凝重,知道不會是小事,也就忘了哭,抬頭看著他。蕭然低聲道:「方纔你說,曾國藩是漢人,未必會對朝廷忠心,對麼?姐姐,我也是漢人,你……為什麼肯信我?就不怕我會造反麼?」
聽了這話,眉頓時鬆了口氣,道:「想什麼呢?原來你是怕我會疑心你?笨蛋,你跟曾國藩他們又不同!再說……人家已經什麼都給了你,世上但有的一切,哪一樣還不是你的?要是這樣還要造反,那你就是天底下最大號的傻瓜了!」
蕭然直視著眉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如果我就是想稱王稱帝呢?」
「啊!」眉手臂一顫,手中的銀筷子噹啷落地。蕭然的這句話,不啻於平地生雷,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一時臉色慘白,怔怔的望著蕭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然臉色也愈加難看。眉的反應,更印證了他之前的想法。默默的舉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眉忍不住抓住他手臂,顫聲道:「小三子,你……真的要……要奪大清的江山?!」
「不,怎麼會呢!」蕭然嘴角**了一下,緩緩道:「我只是想聽你說出答案。大清還是大清,愛新覺羅的江山是鐵打的,我一個奴才憑什麼奪來?太后放心,蕭然一定誓死效忠,一定讓您的國母做的風風光光的!」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眉肩膀一顫,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了下來。如果說之前的哭泣還有些撒嬌的成分,現在則被蕭然的話像刀子般刺進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