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的季節,正是秋高氣爽。揚帆海上,望眼一片海暢快之極。
和宮幸子帶著林清兒和納彥紫晴在船尾興致勃勃的釣魚。這時正是金槍魚在一年中最後的繁殖期,捕釣起來也還算容易。出人意料的是幸子的釣魚技術竟然高明之極,一條條又肥又大的藍鰭金槍魚好像著了魔似的,排著隊的來咬她的魚鉤,不一會功夫便釣了有七八條之多。林清兒跟納彥紫晴兩個嫉妒不已,這回總算是能大飽口福了。
上一次出征,蕭然也釣到不少金槍魚,可惜為了減少船上的負重,把鍋灶什麼的都拆了去。又沒有合適的佐料,生魚片也吃不了,釣到了也只能放生,權當消遣了。這次船上各式鍋灶完備,幸子還特地從日本帶了山葵等各色的海鮮佐料,隨釣隨烹,怎一個鮮字了得!更不消說泛舟海上,臨潑垂釣,單這一份意境,堪稱絕妙。
藍鰭金槍魚肉質細嫩多汁,幸子的手藝又極高明,換著花樣兒做出各色精美菜式。除了山葵佐醬的生魚片,還有香煎魚排,什香魚脯等等。最絕的一道,是將金槍魚肉細細搗成肉泥,填在飯團中,外面以黃瓜皮包裹,淋上醬汁,佐一莖山葵梗,其味鮮中帶辣,香而微鹹,甘辛之氣如醍醐灌頂,令人大呼過癮。
幸子淺嘗一口,忍不住鄉情暗生。扶舷回望,九州島早已消失在茫茫海面上。輕輕歎了口氣。平添一絲傷感。卻聽身後一個溫柔聲音道:「妹妹,是不是想家了?」
幸子忙回過身,見是林清兒,搖了搖頭,又微微點了點頭,道:「說不想家是假地。畢竟在那裡生活了十多年。可是現在跟蕭……跟相公在一起,還有兩位姐姐作伴,幸子覺得很幸福。」
林清兒拉住她手,微笑道:「你能這麼想,我真替相公感到高興。別看相公從前對你凶巴巴的,但是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他很疼老婆的。」
幸子臻首低垂,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輕聲而堅定的道:「我知道。幸子自幼生長皇宮之中,六歲賜婚,後來易嫁德川家。雖是皇女的身份,其實不過是權政籌碼,任人擺佈,從沒有人真心待我。上一次在上田藩,相公能捨身救我,我便發誓要永生相報。能跟相公在一起,是我幾生幾世才修來的福分,願與兩位姐姐一道。盡心侍奉相公!」
林清兒忍住笑,眨眨眼睛,道:「服侍好相公是咱們地本分,自不消說的。不過姐妹麼……」
幸子一怔,繼而神情一黯,道:「姐姐…這麼說。是不願認幸子這個妹妹麼?」
林清兒格格笑道:「你說的這是哪裡話,早我就說過,你是我妹妹,你瞧我可是那反悔的人?我要跟你說的是,姐妹可不只是我跟紫晴哦!」
「啊?原來……原來相公他還有……?」
「這個麼,我得好好幫你算算。」林清兒扳著指頭一本正經的道,「除了我跟紫晴妹妹,還有雨婷姐姐。雪瑤妹妹,寧薇妹妹,寧馨妹妹,小竹妹妹。小月妹妹……」
「……」
蕭然這個時候,正跟徐世昌兩人站在船頭。聽著水花拍打著船舷發出輕快的聲響,心情振奮。
現在船隊的航向,正朝著濟州島以西方向前進。上回出征時遭遇地一夥海盜,徐世昌抓來了兩個舌頭,問清了那伙海盜棲身的島嶼,原來是濟州島西面的大公島。據那兩個俘虜交代,上次幹掉的兩艘戰列艦、一艘三桅巡航艦,是這伙海盜的主力戰艦,現在島上應該剩餘不足兩千號人,僅十餘艘小型戰艦。
這伙倭寇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正好順路將其幹掉,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蕭然一聽又有發財的機會,興奮異常,當即命令艦隊朝大公島方向進發。這時正跟徐世昌商議攻敵計劃。
徐世昌人體格較瘦,大概是自幼在海上討生活,肌膚曬得黝黑,其貌不揚的,屬於丟在人堆裡就找不著的那種。由於以前部隊始終是陸戰,徐世昌各方面能力一般,還是盛左一力保薦他當了個小隊長,蕭然對他也並沒有太深的印象。但是這次出征,對他可真是刮目相看,熟悉海戰,有勇有謀,憑著火炮都沒有的雙桅船,硬生生地幹掉了敵人三艘數千噸級的主力戰艦,
是錦帆賊附體,海上甘興霸!這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暗拿定主意,回京之後,立刻讓他來操辦起自己的新式艦隊。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單憑徐世昌一人之力,似乎有些孤掌難鳴。須知組建一支水師,在朝廷來說可是件大事,蕭然再牛逼,也不能置清議與不顧,大搞一言堂。這裡難免要任用原來舊式水師那幫人,也難免會有新的摩擦和派系之爭。自己事情又多,總不成天天跑去水師督訓,可是像老徐這樣熟悉海戰又值得放心托付地人實在是不好找,看來這個千鈞重擔,就只能先讓他一個人挑著了。
徐世昌見蕭然沉吟不語,遲疑道:「大人,你看我方纔所說的攻敵計劃,可有不妥?」
蕭然笑著擺了擺手,道:「不,海戰你…是行家,當然是全憑你做主。一句話,你說怎麼打,咱就怎麼打!」
蕭然向來是個懂得放權的人,自己不熟悉的事物,從來不亂插槓子。但是對親身經歷過清廷水師黑暗腐朽的徐世昌來說,這卻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莫大信任。因此聽了他這簡單的一句話,心中激動不已,單膝跪地,抱拳道:「古人說,士為知己者死。大人知遇之恩,世昌無以為報,唯拚死效命!」
蕭然哈哈大笑,伸手將他扶起,道:「死個毛?老天讓咱弟兄聚在一起,那是為了讓咱們幹出一番事業,謀下一世富貴,豈可輕言一個死字?徐大哥,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大人,以後就崩說這樣的話。」
這一番話,說地徐世昌胸口陣陣發熱,嘴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蕭然拍了拍他肩膀,正色道:「徐大哥,說句心裡話,從前雖然弟兄們在一處,我卻不知你老兄有這般翻江倒海的本領,在隊伍裡做個小隊長,實在是委屈了你。等打完了倭寇,咱們就要凱旋回朝了。此次出征,你當立第一份頭功,回京之後,我一定上奏朝廷,重新委你以重任……」
話還沒說完,徐世昌「啊」了一聲,抓住蕭然手臂,急道:「大人,屬下可是做錯了什麼?您……您不肯收留我了麼?我徐世昌曾經發過誓,誓死追隨大人,絕無二心!倘或犯了什麼過錯,任憑大人處置,就算割了我腦袋也絕無怨言,可是為啥要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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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胡說什麼吶你!」蕭然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道:「誰說要趕你走?我是說,你的特長就是海戰,放在咱們隊伍上,簡直就是浪費人才。回師之後,我想奏明朝廷,組建一支水師,由你來……」
「不去,不去!我老徐哪兒也不去!」徐世昌大聲道,「不瞞大人,當年世昌在大沽水師混飯吃,那是為了追隨陳大首領,否則地話,就憑清廷的那些狗屁官兒,哪個在我徐世昌眼裡?清廷官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對自己的兵卒百姓是百般欺凌,面對洋鬼子燒殺搶掠,就全他娘的成了縮頭烏龜!給滿清韃子當奴才,沒的辱沒了我徐家祖宗!」
話一出口,突然覺得不對,慌忙跪倒在地,連聲道:「大人,我口不擇言,不是說你,我是說滿清的那些奴才……啊呸呸!是說那些當官的!……啊,我,我……」越描越黑,急得擎起手臂,就要抽自己一頓大嘴巴。
蕭然一把攥住他手腕,直直盯著他看了半天,瞅得徐世昌心裡陣陣發毛,腸子都悔青了。蕭然忽然放聲大笑道:「好,好!徐大哥,兄弟果然沒有看錯你!不瞞你說,我要跟朝廷保薦你,為的就是這一點。實話告訴你,我不但要保奏你做官,還要做大官!什麼鎮標啊游擊什麼的,想都不要想。我要讓你做旅順口水師提督,轄制整個遼東灣的水師艦隊!我要讓你把這支水師,打造成海上霸主,打造成中國的無敵艦隊!」
「啊?!」徐世昌苦著臉瞧著蕭然,吶吶的道:「大人,你還是一槍打死我算了。反正我老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啥也不替滿清賣命!」
蕭然霍然抬頭,凝視著一望無際的遼闊海面,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的道:「不,不是滿清,是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