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中的蕭然,表情安然。一晚沒掛鬍子,下巴上隱泛青的顏色,加上有些蒼白的臉,看上去帶著些許的憔悴。抿著的嘴角調皮的向上微微翹起,英俊的模樣也因為這淡淡的笑容而變得柔和,像個大孩子,讓寧薇的心沒來由的湧起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是憐愛麼?某種從來不曾觸碰的情感,忽然變成了無法釋懷?……
什麼都不是!寧薇為自己的這個念頭有些惱怒,猛的抬起手中的槍。這用力一握,忽然又是一怔,因為她發現這原本堅硬的檀木槍柄,已經被纏上了厚厚的一層棉布。
棉布纏的很密,握在手裡很軟。她昨天虎口被震裂的傷口,也被誰細心的包紮過了。寧薇這才明白,這把槍是蕭然故意留給她的,槍柄纏上棉布,原來是怕震裂了她手上的傷口。
心彷彿給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寧薇鼻子一酸,眼淚登時滾了下來。握槍的手臂也無力的垂了下去。從前的事情定格成一個又一個的畫面,接連從眼前閃過。聞香閣賞雪,正月燈謎會,被擄出行宮……蕭然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讓她恨的咬牙切齒,但是細想一想,哪一件又不是為了能跟她在一起?
甚至失憶的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也一點一點在腦海裡浮現出來。他的體貼關切,精心呵護,像照顧孩子一樣的照顧甚至是放縱自己。由始至終都是一樣。為什麼會是這樣,難道,他對我確實是一片真心?……
「薇兒,嗯,我地薇兒……」
蕭然模模糊糊的發出一串囈語,仍然沉浸在酣然睡夢中。是因為看破了生死離別。才睡的如此安詳麼?看著他香甜而又略帶著幾分頑皮的睡相,寧薇的視線模糊一片。
忽然想起瑞林,自己對他忠貞不渝,然而他卻在最後關頭,把自己作為籌碼拱手送人!相比之下,蕭然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行事也陰險卑鄙,但對自己卻始終一心一意。甚至是不惜生命!
女人這一生,還有什麼比遇到一個對自己矢志不渝、赤誠相待的男人更值得欣慰?難道這真地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中早已注定?
如果不是昨晚……昨晚!他,簡直就是個畜生,禽獸!想到昨晚發生的那一幕,寧薇剛剛動搖的心頭陡然升起一團無法遏制的怒火,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又一次舉起了手銃。冰冷的槍口,正對著蕭然的胸膛。
蕭然被她發出地聲音驚醒了,睜眼看到寧薇。先是一陣異樣的驚喜,但接著就看到了她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激動的神色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沒有慌張,甚至臉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意。
「等一等。」蕭然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寧薇的左手,像是再說一件完全跟自己不相關的事情。「這支槍力量有點大,最好兩隻手握著。握的位置再望上一點,要不然開槍的時候容易震到傷口。嗯,這樣就對了。」長舒了一口氣,蕭然淡淡的道:「好了,開始吧。」
「你,你……」拚命克制住地眼淚這時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寧薇的手不停的顫抖。扳機卻無論如何也扣不下去。半晌,猛一跺腳,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道:「畜生!你,你為什麼那樣……那樣對我?!」
「我不知道。」蕭然輕輕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也很想能為自己找到一個借口,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我犯下了不可饒恕地罪過,寧薇公主,我知道我已經深深的傷害了你,其實我很想能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可是現在無論我說什麼,都無法彌補我的過錯。或許死在你的手上,是對我最好的懲罰。開槍吧。」
「我真的……真的會殺了你!你不怕死?」
「死?」蕭然眼中掠過一抹無法言喻的悲哀,沉默了許久,淒然一笑。
「世界上最遠地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癡迷,卻不能說我愛你。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不能說我愛你,而是想你痛徹心脾
能深埋心底……」
蕭然說地很慢,聲音也很低,但是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寧薇的心頭。她忽然發現,自己所有的防線已在一瞬間被徹底擊潰。因為這一刻,她已經淚流滿面。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
「不,請讓我說完這最後一次。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與樹的距離,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枝無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而是縱然軌跡交匯,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無法相聚。
—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別說了!蕭然,求求你別說了!我,我……」
咕咚一聲,寧薇手中那支六連發手銃,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這個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公主,忽然哇的一聲,像個孩子似的號啕大哭起來。蕭然走上前,伸手輕輕捧起她的那張清麗絕倫的臉龐,一字一句的道:「薇兒,沒有了你,我生不如死,因為我無法抵擋這世界上最遠的距離。要麼你一槍打死我,要麼,我要你今生今世都跟我在一起。我會用我一生的愛,來彌補我對你的虧欠。薇兒,我、愛、你……」
「蕭然!……」
寧薇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是不是久病體虛的關係,只覺得天旋地轉,軟軟的撲到了蕭然的懷裡。靠著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心中的萬千委屈,全部化作淚水,洶湧而出。蕭然輕輕抬起她圓潤而秀氣的下巴,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水。漸漸的這吻就變得火熱起來,吻過額頭,吻過她長長的睫毛,凝脂般的鼻子,落到那兩片冰涼而柔軟的唇上。
「嗚……恩……」
寧薇稍稍掙扎了一下,迷茫慌亂中,又有著說不出的甜蜜和渴望。蕭然舔動著她香甜而鮮嫩的嘴唇,緩緩將舌頭探入,在她一排整齊細碎的貝齒上輕輕滑動。
這是寧薇的初吻,難以形容的滋味,漸漸讓她變的意亂情迷。俏臉暈紅,雙眼緊閉,貝齒輕啟,縱然著蕭然溫柔的侵入,柔軟滑膩的香舌與蕭然一碰,寧薇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陣顫慄,幾乎便要癱倒。
蕭然輕輕的與她糾纏著,那顯得有些生澀稚嫩的迎合和回應,讓他越發迷醉,忍不住將手摸到了她的胸前……
「哎呀,別擠!」
隱隱約約的一聲低呼,讓兩人都是一愣。寧薇慌忙掙脫了蕭然的懷抱,好一會才定下神來,悄悄走到門前,突然拔掉門閂。只聽「哎喲」、「咕咚」,門外竟撞進一個人來,團花繡的小祅,滿頭秀髮結成許多小辮子,襯著一張娃娃臉說不出的嬌憨,不是寧馨還會是誰?
門外,數條人影兒作鳥獸散,一哄都不見了。寧馨叫道:「姐姐們救我!」爬起來掉頭便跑,卻被寧薇一把扭住了耳朵,怒道:「你在做什麼?」
「啊?嘿嘿,那個,我,我剛巧路過……」
「路過?我讓你不老實!」寧薇手臂重重一扭,痛得寧馨大叫救命,道:「小三子,還不來救我!」
蕭然笑容可掬的道:「報應啊報應,原來你也有今天。薇兒,頂數馨兒不老實,專愛聽牆根,快治治她這壞毛病。」
寧馨大怒,指著蕭然道:「死太監,你敢過河拆橋,落井下石!姐姐,這死太監騙你,他給你的槍裡根本沒有子彈……」
「?????????」
「!!!!!!!!!!!」
蕭然嚇得臉兒都白了,一個箭步衝上去摀住寧馨的嘴巴。寧馨是口沒遮攔慣了,但並不傻,話一出口便後悔不迭,哪裡還敢再出半聲?
寧薇氣的渾身發抖,指著蕭然道:「好,蕭然,你、你好!」重重一跺腳,掩面向門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