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親,是安徽合肥的一個候補道員,名叫葉赫那補道官職低微,官俸無以維持開銷,所以我們一家,窮困潦倒,生活極其據。平日裡我娘便帶著我跟妹妹攬一點活計,替人家縫縫補補,以補貼家用。
「十五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了,對我們這個家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母親為了能夠扶柩回京,帶著我們姐妹兩個,幾乎求遍了父親生前所有的朋友,就像叫花子一樣,四處借債,受盡人家的白眼。人生就是這樣,人走茶涼,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候,父親從前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們,見了我們都唯恐避之不及,為了能借到哪怕是一分銀子,我們娘兒們都要低聲下氣。有好多次,娘甚至帶著我們給人家下跪,但是遭到的,卻只有冷嘲熱諷,還有骨子裡流露出的鄙夷、不屑。甚至,還有……欺凌和羞辱!
「後來,我們終於湊到了一筆微薄的路費。一路上的艱辛,自然就不必說了。走到新江的時候,這一點微薄的盤纏也已經用盡了。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江面上正刮著大風,年幼的弟弟在娘親的懷裡,餓得哇哇大哭。那時,我對自己說,這輩子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要有錢,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過上人上人的生活!總有一天,我要讓那些曾經瞧不起我們的人,讓那些曾經欺負我們地人。都跪在我的腳下,祈求我的寬恕和憐憫!」
蘭兒說到這裡,微微的停頓了一會。美麗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溶化一樣。她從前地經歷,蕭然還是第一次聽說,著實讓他感到意外。原來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慈禧太后。竟然有著這樣曲折的身世。
「就在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幸好父親在天有靈,讓我們遇到了一位大貴人,便是新江知縣吳棠。他派人送來了三百兩銀子,靠著這筆錢,我們娘兒們才算磕磕絆絆的回到北京城。
「安葬了父親,我們用剩下的一點銀子,好歹在芳嘉園胡同安了家。那裡離朝陽門很近。住的基本上都是窮苦的人家。我們開了一家小雜貨鋪,做點兒小本生意,勉強維持生活。咸豐二年,正趕上大行皇帝大婚,挑選秀女,入宮備使。我想去報名應徵,我娘勸我說,當了秀女也不一定被皇上看中,有地秀女、才人一輩子也沒挨上皇帝的邊,孤獨一生很可憐。
「我從小都很聽娘的話。唯有那一次,我沒有聽。我是個女孩兒,不可能像男人那樣建功立業,唯一可以改變命運的,就只有這一條路。所以,我毫不猶豫的報了名。這樣做不單是為了我自己。還有我的弟弟妹妹,我娘。我暗暗的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讓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從此不必受窮。幸運的是,我竟真的被選上了!
「然而就像娘說地那樣,不幸真的降臨到了我的身上。入宮三年,皇上都不曾召幸我。我只能以秀女的身份。在坤寧宮那間低矮潮濕的西廂房裡,度過了整整三年!
「我家裡窮,沒有銀子可以巴結皇上身邊得寵的太監,所以。始終也沒能等到皇上地垂青。跟我同一批進宮的麗妃,嬪,婉嬪,壽貴人,榮貴人……她們都或多或少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唯獨我,萬歲爺他……甚至連正眼兒都沒瞧過我一眼……
「後宮裡面就是這樣。如果你得了勢,有皇上寵著,就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所有人都會去巴結你,就算是讓他們把心都掏給了你,也會毫不猶豫。但是如果你沒有得勢,連宮女和太監都敢欺負你,呵斥你。那些個見風使舵的傢伙,都恨不能落井下石,像痛打落水狗一樣的對你。三年的時間,我幾乎整天的待在那間陰暗的小廂房裡,沒有人理,沒有人問,就連想說說話,也只能對著鏡子跟自個兒說。
「冬天地時候,屋子裡特別的冷。我自小生長在江南,過不慣北方這麼冷的天氣,別的妃嬪屋裡頭,都有太監宮女巴巴地送去炭盆,燒得暖洋洋的。而我,每次只能分到四兩炭渣子,燒不到半個時辰就沒了。桌子上的茶水,永遠都凍著冰坨,想喝口熱水都要到宮女那裡陪笑臉,說小話。窗紙破了,呼呼的望裡邊兒鑽風,讓宮女太監來拾掇,他們卻不理不睬。沒有辦法,我只能用僅有的一床被子掩住窗戶,而寒冷刺骨的冬夜,我就一個人抱著肩膀兒,哆嗦著坐在床上硬挨……
「那一回我染了風寒,病的很重,在床上躺了八天。整整八天,昏昏沉沉的發著燒,卻沒有人理我照顧我,甚至連飯食都不按時送來。太醫院的太醫們,連
不得給我用好的,一碗湯藥,大半碗都是渣子……」
蘭兒眼中緩緩流下兩行淚水,爬過臉頰,落在蕭然的肩窩裡。原本對她滿心的鄙夷、痛恨,隨著這淚水漸漸的消退,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同情。實在是想不到,原來在這朱牆金瓦、富麗堂皇的紫禁城裡,一個不得寵的秀女,遭際竟是如此的悲慘,更想不到的是這個人竟然便是後來主宰一國命運的慈禧太后!
蕭然一時心裡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兒,伸出手去,輕輕的替她拭去濕濕的淚痕。蘭兒抓住他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那時我就想,就這麼死了也好,省的再受這無休無止的煎熬。可是當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心裡又覺得不甘。同樣是女人,為什麼偏偏讓我受這樣的欺辱?我只想吃的飽一點,穿的暖一點,這樣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麼?
「後來,我想通了一個道理:想在這皇宮生存下去,就必須要做一個強者,必須出人頭地!我就對著這面鏡子,告訴自己說,不,我決不能就這樣死掉!我要學會忍耐,努力的活下去,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勢,那些從前欺負我、給我白眼的太監宮女,那些嘲笑我的妃嬪,我一定要讓他們受到應有的報復!」
蘭兒的聲音很低,但是語氣卻透出深深的怨恨。蕭然忽然就有些明白,為什麼她平日裡對太監宮女那般苛責狠毒,事實上,在經歷了整整三年的煉獄一般的生活,她的性格已經變得扭曲了!
世上大奸大惡之人,又有多少不是被生活的不幸逼出來的?……
如果以後,有我在她的身邊,她還會變成那個荒『淫』暴虐的慈禧太后麼?……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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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真的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大病一場,我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咸豐五年,我結識了皇上身邊的太監小安子,為了拉攏他能為我所用,我不惜自降身份,與他結拜了乾姐弟。小安子真的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有一回皇上在乾清宮,身邊沒有人侍駕,多虧小安子,一力攛掇皇上,讓他召幸了我。只那麼一回,我便抓住機會,打動了皇上的心。再到後來,我懷上了龍種,一步步從一個到處挨人白眼兒的秀女,爬到了貴人,懿嬪,懿妃,貴妃……從那時起,我知道,我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負的蘭兒了!」
說到這裡,蘭兒頓了頓,伸手輕輕的撫摸著蕭然的臉頰,喃喃的道:「到現在,九年過去了,我便這麼一路跌跌撞撞的走過來,回想從前受過的委屈,遭過的罪,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但是這些話,從打進宮以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包括小安子,甚至是弟弟妹妹,還有我娘,我從沒有跟他們提起過。蕭然,在這麼大的皇宮裡面,我唯一可以傾訴的一個人,就只有你,你知道麼?」
「為什麼?」蕭然的聲音有些乾澀。
「因為我們很相像。」蘭兒湊過嘴唇,在他唇角溫柔一吻,然後輕輕貼著他的臉龐,道:「你的身世,我都已經知道了。我們都是在夾縫中一步步走出來的人,都經歷過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能夠走到現在,又能夠讓我們在這裡相遇,你不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麼?」
「這,也許吧……」
「蕭然,你是我唯一可以傾訴的人。看到你,就像看到我自己一樣。你知道麼?能遇見你,這是老天爺給我最大的恩賜呢。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心裡說不出的踏實。能這樣躺在你的懷抱裡真好。小三子,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也不圖你別的,只求往後,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都陪著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麼?」
說這話的時候,蘭兒像是在囈語一樣,閉上了眼睛,眼淚又無聲的流了出來,順著臉頰一直流到蕭然的嘴角,有一種鹹鹹的味道。蕭然知道,他的心已經開始漸漸的亂了。
「蘭兒……你,真的願意跟著我麼?」
「嗯。」
可是……似乎總是缺少了一些什麼。什麼呢?蕭然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想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住。就在他若有所思的時候,蘭兒彈性十足的身子偎了過來,飽滿瑩潤的胸脯軟軟的壓在他胸膛上,緩緩摩挲著。不知不覺的,那兩個嬌嫩的蓓蕾又有了變化。蘭兒的喘息再一次沉重起來,身子不停的扭動著,蛇一樣的纏在他身上,火熱的唇在他臉頰、脖子上游離。「蕭然,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