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寶貝你走吧
伸出手指，輕輕地擦去唇邊滲出的絲絲鮮血，顧禛慢慢的看向尹橙，卻正好對上她擔憂的眼神。
她是恨自己，這沒錯。他也知道她恨他。她的感情從來不會隱瞞太深，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掠奪了她，從薔薇學院開始，他對她的掠奪就從未停止。
她的初吻，她第一個擁抱，她第一個愛戀的眼神，她第一滴傷心的清淚，她第一次懷孕，她第一次的傷心欲絕，她第一次刻骨銘心的恨……
她全部的第一次，全都給與了他。
他應該覺得開心，應該覺得滿足。
可為什麼，現在看到她的眼神，他忽然又害怕了。
他怕，她第一次的絕望，第一次永不回頭的離去，也最終會給了他。
心忽然抽痛的難以自已，顧禛在尹橙戒備的眼神中，慢慢執起了尹橙的手。
尹橙平靜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鬼。然而在下一秒，她就徹底愣住了。
因為顧禛忽然握著她的手，輕輕的說：「對不起。」
他從來不跟人說「對不起」的，就連對她，他也從未說過對不起。
所以尹橙怔住了，她怔在那裡，愣愣的看著顧禛。
很久，久到時間都差點兒停止了，尹橙才慢慢地說：「你為什麼說對不起？」
顧禛輕輕道：「我上午不該那麼說你的。」
尹橙聽了這句話，深吸一口氣，將臉別到一邊：「你也知道你說了什麼，就該知道，現在說對不起，再也沒有用了。」
顧禛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尹橙的手，慢慢地鬆開了。
尹橙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終於還是從鋼琴上跳了下來。
朝前走了幾步，她終於還是回頭道：「我想我們都還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冷靜一下。」
顧禛的臉隱藏在陰沉的夜裡，尹橙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看不清他的眉目。
往昔，她就算閉上眼，也能描摹出他如星的眸子如墨一樣的眉毛。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尹橙有些淡忘了。
也許，是夜色太黑，也許，是她眼裡的淚水作祟。
她吸吸鼻子，擦乾頰邊的淚珠，轉身昂著頭，準備走向她全新的美好生活。
「寶貝。」顧禛卻在此時緩緩開口了。
尹橙前進的腳步悠忽停止了，她慢慢地站定，聽顧禛要說什麼。
微風起，顧禛的聲音隨著風聲一起飄進她的耳朵。
「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尹橙的舞技不好，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顧禛當然也知道。
可是他卻在此時提出了這個要求，尹橙當然會覺得奇怪。
她轉身過去，皺眉看著顧禛：「你確定，要跟我跳舞？」
「嗯。」顧禛輕輕點點頭，上前幾步，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尹橙無法，她無法在顧禛這樣溫柔懇切的眼神下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
於是，她只得轉過身來，微微屈身，將手搭在了顧禛伸過來的大手上。
顧禛微微一笑，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柔白小手，然後輕輕一帶，將她擁入懷中。
她個頭剛好到他下巴，他略微一低頭，恰好能聞到她秀髮飄來的甜橙清香。以往每次睡覺的時候，她總愛枕在他的胸前，一頭黑髮流瀉了他一身，黑綢緞一樣，光滑而又清香四溢，是他的最愛。
而如今，她如雲的秀髮被高高紮成髮髻盤在頭頂，一隻粉紅色的玫瑰花別在她的發間，少了些柔婉，多了些高貴。
不知怎麼的，他覺得格外的礙眼。
心念一動間，他已經伸出手去，將她盤發的碧玉簪摘去。頓時，一頭黑髮瀑布似的流瀉下來，披了她滿身。
「顧禛！」尹橙微怒，明亮的大眼瞪著他。
「別動。」顧禛微微一笑，低頭去看她的舞步。
卻原來，尹橙凌亂的舞步正好踩在了顧禛的腳上。黑色的皮鞋上，頓時浮現一個清晰的腳印。
尹橙微微羞赧，正要說什麼，卻被顧禛整個人提起來，輕輕地將她的腳放在顧禛的腳上。
額，他這是要做什麼？
尹橙正在疑惑中，卻聽到顧禛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踩在我的腳上，我帶著你跳，這樣你就不必擔心跳錯舞步了。」
尹橙默然，她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說話就會被顧禛感動，從而將他以前所有的錯誤全都忘記，全都抹殺。
不過就是跳一支舞，不過就是踩在他的腳上！
尹橙，你要堅持住！千萬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語迷惑住心智！
絕對不可以！
「你知道有一種舞叫做圓舞嗎？」顧禛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尹橙的耳邊輕輕響起。
尹橙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這樣的夜色，這樣的微風，這樣的星空，這樣的顧禛，這樣的溫柔，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尹橙的心再次變得柔潤起來。
她知道自己還愛著這個男人，一直都在愛著。但是彼此傷害對方太深，明明相愛，卻無法在一起了。
她知道顧禛對她的魔力，只要他在她耳邊輕輕說幾個字，她就會情不自禁的臣服與他，毫無保留，毫無懸念。
所以現在，她赤腳踩在顧禛的皮鞋上，細腰被他強壯的臂彎摟著，鼻端嗅聞到的，全是他身上乾淨清冽的杉木香氣，眼前所見的，也是他英挺冷峻的下巴。
他的一切，仍然這麼完美。而反觀自己，赤腳，裸露著雙腿，臉上淚痕這一塊那一塊的，哪點兒配得上他，哪點兒配得上總裁夫人這個稱號？
是該清醒了！
在這麼在他的懷抱中多待一秒，她就會把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完全忘記，再次不顧尊嚴的重回他的懷抱！
所以尹橙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堅定的分開彼此的距離，尹橙轉身要走，卻被顧禛輕輕拉住胳膊。
「在古老的歐洲宮廷，有一種美麗的舞蹈叫做圓舞。音樂乍起時，男女雙方可以尋找自己心儀的舞伴，與之共舞，一圈過後，就要分開，和另一個人跳，可無論轉到哪一方，只要跳下去，就終歸會再遇見自己最初的舞伴，與他攜手離場。」
「尹橙，就算你現在離開我了，我也不會覺得惶恐。因為你的離開只是暫時的，就像一場圓舞。曲終，我仍然會找到你，再拉起你的手，帶你離場。」
「所以，你現在走罷！我不再阻攔你了。因為我知道，最終我們仍將相遇。除了你，我不會另有所愛。」
微風吹過，拂動尹橙耳邊的長髮，也吹動了她那一顆本來就已經動搖的心。
她回頭朝顧禛看去，眼中淚水盈動，說她不感動，那是假的。她所有的抵抗，所有的猶豫，都在顧禛的這一番話下，轟然瓦解。
「阿禛……」尹橙咬咬唇，抬起水眸朝顧禛看去。
她想要挽回他，她原諒他了，她還愛著他，她必須承認這一點兒。她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可是尹橙才剛一開口，就發現顧禛轉身離開了。他修長的背影在夜色中看來是那麼的落寞。
落寞的，讓尹橙的心隱隱抽痛。
她是懂他的，他亦然懂他。
他知道尹橙心軟，自己這番話說出去，必然會讓她留下來。
可是他也知道她的自卑情節。所以他必須要放她走，她必須要在別的地方獲得成功，才能最終回到他的身邊。
平起平坐的地位，平起平坐的身份，才能最終換來一段穩固的感情。
所以顧禛轉身了。在尹橙叫住他之前，他毅然決然的轉身了。
寶貝，你去闖吧！外面的世界雖然驚險，但卻精彩。我多希望自己可以為你遮擋住所有的風雨，讓你再無片刻憂慮的活著。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我的愛，雖然能幫你過濾一切雜質，讓你生活無憂。可是我的愛，也會將你禁錮，讓你不得自由。
所以，我決定放手。
夜散去了它最後一絲陰沉，天邊浮現了第一道的曙光。晨光像金粉一樣的灑在顧禛的身上，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上面一片光芒。
唇邊浮現一抹微笑，顧禛抬眼看向前方，頭也不回的走了。
花園折騰了一夜，再回來的時候，尹橙只覺得鼻塞眼沉，嗓子還啞啞的。
頭昏昏沉沉的，太陽穴那裡一跳一跳的，每跳一次就疼的厲害。
肯定是感冒了。
尹橙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的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將臉整個浸到洗手池裡，讓冰涼的輕水喚醒她迷幻的神智。
早晨的冷水實在是冰涼，尹橙迷亂的神智被徹底喚醒，她在水盆裡一直待著，直到不能呼吸了才起身。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尹橙抬起頭來，伸手擦掉自己臉上的水珠，用力拍拍臉頰：「尹橙，你能行的！加油啊！」
誰知道，才剛說完，鼻子一癢，立馬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感冒了？」廁所門被推開，碧兒一臉疲憊的閃身進來。
「應該是。」尹橙揉揉鼻子，鼻音濃重道，「怎麼這麼早回來了？昨晚快活嗎？」
碧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疲憊蒼白的臉，伸手擰開了水龍頭，灌滿了一水池的冷水，然後將自己的頭整個埋了進去！
靜靜的呆了一會兒，碧兒猛然抬頭，甩了尹橙一身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