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到招待所的時候按慣例要單人間,就是類似於星級賓館的標準間,按照當時的物價,才20元一晚。誰知道前台大姐是個熱心腸,看到唐逸一身農民工的裝束二話不說給了唐逸二樓四人間的鑰匙,還埋怨道:「出來賺點兒錢不容易,能省就省,四人間不也挺好的嗎?」看樣子唐逸再堅持下去就要批評唐逸大手大腳,鋪張浪費。誰叫唐逸的身份證也是落戶了鎮上呢?
無奈下唐逸只好住進了二樓的四人間,五塊錢,環境還好,東西兩邊各放兩張床,床之間的桌子上還有台小彩電,就是洗澡要去公共浴室,唐逸渾身黏糊糊的,難受得緊,也顧不得再講究,和一群光溜溜的客人一起洗過澡,換上自己本來的衣服,和衣躺下,雖說招待所衛生方面做得挺好,但被別人蓋過的被子唐逸也不願意再蓋,畢竟那時候縣城賓館的消毒措施還不那麼到位。
今天運氣還不錯,沒遇到打呼嚕的客人,熄了燈,厚厚的布簾遮住了窗外皎潔的月光,房內一團漆黑,唐逸卻是睡不著,想起這些天改革遇到的種種問題,罐頭廠基本上了正軌,倒沒什麼擔心的,可是紙箱廠,卻不是換個領導班子就能解決的問題,它的設備太陳舊了,急需一筆資金來引進設備,不然還不如讓它直接倒閉呢。
缺口倒不算大,只需要幾萬塊,但當時可是個大數目,就頭幾年「萬元戶」還是富人的標準呢。當然,這筆錢唐逸也拿得出,但唐逸可不想將自己的資金和自己管區內的企業扯上任何聯繫,免得以後有理都說不清,就算是好心,將來也很可能會變成壞事。
唐逸正犯愁呢,門突然彭的一聲,被人從外面踹開,嚇得室內幾個人都坐起來問:「誰?」
「做什麼的?」
唐逸也莫名其妙坐起來,卻見門外幾條黑影撲進來,還沒反應過來,那幾條黑影已經撲了自己身上,接著就感覺手腳被人用力扭住,燈繩被人拽了一下,螢光燈閃了閃,房內馬上亮堂起來。
唐逸頭被死死按床上,根本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掙扎了幾下,被扭身後的手臂卻被狠狠向上一扳,痛得唐逸倒吸口冷氣,感覺那人再用力的話胳膊都可能被扭斷。
耳邊就聽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道:「就是他,就是這小子耍流氓,非禮我妹!」
接著頭髮被人用力一採,頭皮一痛,不由自主的揚起了頭,就見身邊,幾個穿著綠色制服,胳膊上掛著紅色「聯防」袖標的人扭著自己,面前,是一臉嫉恨的徐正陽。
穿著藍色套裙的前台大姐拿著鑰匙串站一邊,有些憐憫,有些懷疑的道:「真的是他?我看他不像那樣人啊?」
「大姐,好人壞人如果能從臉上看出來,還要我們警察幹嘛?」一留著小平頭的治安員一臉笑呵呵,又對幾個聯防員道:「張隊等著呢,帶走!」
唐逸看著徐正陽微微一笑,這小子肯定是看出了自己和齊潔的蛛絲馬跡,找來朋友拾掇自己。
看著唐逸的笑容,徐正陽滿心不舒服,他本以為唐逸肯定會嚇得和自己求饒,誰知道唐逸卻好像根本不害怕,反而露出這種極為可惡的笑容,使得徐正*本沒有勝利者理應享有的愉悅。
徐正陽哼了一聲,走到唐逸身邊,臉湊唐逸耳邊,壓低聲音,惡狠狠的道:「小子!看我怎麼收拾的你叫我爺爺!」。
唐逸臉上還是掛著那付笑容,沒有說話,使得徐正陽又一陣鬱悶,他彰顯的強勢似乎沒起到什麼恐嚇的作用。
聯防員扭著唐逸出了門,臨走前小平頭對那幾位戰戰兢兢的客人笑道:「抱歉了幾位,您幾位好好歇著,別怕,我們這是為人民服務,像你們幾位這種好人不是我們專政的對象。」
唐逸笑著搖頭,這小子挺貧,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人。
「笑什麼笑?」後面扭著唐逸的人一用力,唐逸就被壓得身子一弓,頭也低了下去,走廊裡的客人都遠遠閃開,又都好奇的看著這場警察抓壞人的好戲。
很快唐逸被扭到了二樓服務員的休息室,看來這裡臨時成了審訊室,沙發上坐了幾個人,沙發前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紙筆,大概是準備錄口供。
「蹲下!」聯防員將唐逸狠狠推角落裡,小平頭對翹著二郎腿坐沙發正中間的胖子道:「張隊,這就是嫌犯。」
「張隊,這小子有點不老實,先拷起來!」一名聯防員從背後掏出了珵亮的手銬,準備將唐逸拷角落的暖氣管子上。
唐逸抬頭也看到了大模大樣坐中間沙發裡的胖子,不由得再次微笑起來,還以為是哪號人物假公濟私呢,原來是他,怎麼這種不入流的事總能找到他。
胖子張大了嘴巴,好像見了鬼似的看著唐逸,直到那名聯防員過去準備拷唐逸他才猛地反應過來,大聲道:「等!等等!」
胖子不是別人,正是張自強,徐正陽和他沾點親戚,平時也總一起喝幾杯,過年過節,徐正陽的紅包他也收了不少,剛剛正值班的張自強接到徐正陽的電話,聽說他要收拾一人,說是沒什麼背景,街上混的一混子,張自強也沒有多問,馬上帶隊趕了過來,剛剛偷偷數完徐正陽給的五百塊錢的紅包,正美呢,一轉臉看到了被扭進來的唐逸,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幾下,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冷汗,刷一下流了滿頭,這,這是怎麼啦?上次的事兒還沒個說法兒,這些日子自己可是千方百計討好大隊長陳達和,指望他幫自己說幾句好話,怎麼轉眼間,自己又帶隊把這祖宗抓了?是他有病還是我有病?他,他哪是什麼鎮書記,分明是我的剋星,災星啊!
徐正陽卻是神氣的很,他決心讓唐逸認識自己到底是什麼人,叫他知道一下什麼叫能耐,什麼人不可以得罪!
「張哥,就他非禮我妹子,是不是叫兄弟們出去,哥你單獨審訊一下,這種事聽的人多了我妹可抬不起頭。「徐正陽這是想把人支出去好收拾唐逸。那時候公安部還沒有審訊犯人時必須兩名警員場的規定,也方便了警隊一些害群之馬刑訊逼供。
「對對,你們都出去!」張自強覺得腿發軟,站是站不起來了,但心裡卻知道這事兒不能張揚。
別的聯防員都說笑著走出去,小平頭看了唐逸一眼,猶豫一下,終於也退出了休息室,緊緊關上了門。
徐正陽得意的走向唐逸,一臉勝利者的笑容:「小子,你說你算什麼東西,我的對象你也敢碰!你他媽是不是活膩了?」
正措詞準備怎麼討饒的張自強聽到徐正陽突然冒出的話,差點兒沒跳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溺水的人又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再浮不出水面兒。
徐正陽走到唐逸身邊,一把揪住唐逸的頭髮,對著唐逸的臉惡狠狠道:「你如果現給我跪下,向我叫三聲爺爺,並保證以後再不見齊潔我就放過你!不然今天就好好收拾你小子!」
張自強呆了,傻了,自殺的心都有了,突然間,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噌一下就跳了起來,好像獅子一般撲過去,狠狠一腳正踹徐正陽的腰眼上,徐正陽「哎呦」一聲,被踹了個狗啃泥,看來張自強緊要關頭,竟然奇跡般恢復了以前警校時的身手。
唐逸拍拍身上的土,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笑看張自強:「成,夠威風,夠煞氣,真是好大一位差老爺啊!」
說著也不再理他,回身拉開休息室的門,走了出去,門口幾名聯防員奇怪的看著他,小平頭向裡探探頭,問道:「張隊,就這樣放他走了?」見張自強失魂落魄似的點頭,雖然奇怪,卻也回過身揮揮手,幾名伸胳膊攔住唐逸的聯防員這才放行。
休息室內,徐正陽捂著腰眼哼哼唧唧爬起來,罵罵咧咧道:「張哥,你他媽是不是失心瘋了!你踹我幹什麼?哎?我說你怎麼放他走了?」
張自強怨天怨地怨社會,撲地上嚎啕大哭的心都有,聽到徐正陽的話是一腔火氣無處發洩,猛地撲過去照著他臉就是一腳:「你媽才失心瘋了!我看你他媽就是我的災星!」將他踹倒地還不解恨,一腳又一腳的踹下去,直踹得徐正陽哭爹喊娘的求饒,又狠狠踢了他幾腳後才住了手,打人也是個體力活,張自強抹著額頭的汗,氣喘吁吁罵道:「你他媽知道他是誰不?陳家坨的唐逸,我看你他媽也不知道!你就他媽知道玩女人!我**的!老子算被你害死了!」說著話又是一腳踹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