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卷之清末有血13
第十三章紙老虎
深重的夜色中,一團巨大的火光騰起,黑色的濃煙開始瀰散,滾滾煙塵很快將大半個野貓號籠罩起來。
「耶萬勝萬勝」巴雅號上段鎮南放下望遠鏡後高興得手舞足蹈,三個多月來待在白小天的身邊,不知不覺他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白小天的影響,或者說因為潛移默化的作用,他被白小天這位二十一世紀的花花公子毒害了。
不但言語中也多了許多超時代的名詞諸如憤青、嘔象、美眉、小蜜、傍尖等,而且還有許多當初被他心底認為幼稚之極的動作如今本能的施展出來。此刻他正跪在甲板上兩個拳頭揮舞著,不停的「耶耶耶」。一旁的士兵不知道這位白大人身邊的紅人犯了哪門子的邪,打中了法艦一炮之後就興奮的不停的叫爺爺不過,他們也很高興。這位段紅人的確有點運氣,不服不行。第一炮就打中了法艦。此時的白小天無法看清此時江面上的具體情況,否則一定會笑罵道:「傻人有傻福,笨小子就是有狗屎運。」
段鎮南在做了一個彎弓射大雕的造型之後,終於回過味來,戰爭好沒結束呢,於是大吼著:「快塊四門239mm的炮立刻給我開動起來。我要打的法國人連他們親媽都認不出來」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拿起了望遠鏡。少頃,他「哈哈哈」的狂笑起來:「看來老子的炮法真不是一般的准啊,第一炮就幹掉了他的鍋爐。」
說完他無比興奮得推開一個炮手,大叫:「這一炮還是讓我來好、好、好。**母親的」
段鎮南這一炮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幹掉了野貓號的鍋爐,因為如果是那樣非引起爆炸不可。濃濃的夜色中,段鎮南的望遠鏡又沒有夜視功能,看不清楚,也屬正常。不過,野貓號停下來了倒是真的,它已經落後了蝮蛇號一大截。段鎮南第一炮擊中的只是野貓號的桅桿,可是桅桿斷裂後砸爛了駕駛室。駕駛室中的包括管駕在內的六人全部遇難。此刻野貓號上原本就只有三十三人,六人遇難後,剩下的人中,沒有一個人會駕駛。所以野貓號停了下來。
皮埃羅此時正急得臉上全是汗。他眼睛梭巡著,然後隨手指著一名水手:「你,去把船開起來。」
「少校。我……我是負責鏟煤的。」那名水手哭喪著臉。
「少校,我去吧。」皮埃羅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的恩人——傳令兵庫博。皮埃羅心頭一熱,自己剛才也沒注意,他也上了野貓號。他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相信你能行的。」
這邊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啾……啾」的聲音。
「隱蔽快隱蔽散開,大家散開」皮埃羅顧不得多想,大聲地向著慌亂的士兵們疾呼著。
「呼……噗……轟」皮埃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庫博撲倒了。距離他不遠處紅光猛地一閃,甲板被貫穿了一個大洞。三名士兵被炸的血肉橫飛,他們的部分身體從空中落下,砸到了庫博身上。皮埃羅發現爬在他後背上的庫博發出了幾聲低沉的呻吟。
「轟」又是一聲巨響。這一炮正中野貓號上的一個炮台。很快引發了一連串的爆炸,甲板猛烈地跳動著。剛要起身的皮埃羅耳朵中一陣轟鳴後,只剩下嗡嗡的蜂鳴聲,眼前黑色的煙霧、紅色的火光迅速充滿視線,他頭一歪,昏了過去。
此時的段鎮南正在巴雅號上氣急敗壞的罵娘。由於艦上的炮手實在太少,因此巴雅號巨大的火力無法完全發揮。段鎮南本來想開動其中最大的四門炮——m1870式239mm炮。可惜最後有兩個炮手愣是搞不定。沒辦法,最終能開炮的只有三門。其中兩發正中野貓號,雖然段鎮南無法看清具體戰果,但是野貓號連續發生的爆炸還是讓他興奮不已。不過,另一發卻打偏了,打到了在野貓號前面起碼四十米遠的蝮蛇號附近,本來夜色中也未必看的清楚戰果。但是239mm的巨炮威力實在不凡,砸在江面上騰起了幾米高的水柱。而此時福建水師「揚威」號也帶著另外的七艦趕到了附近。其他艦的官兵此時也已經完全肅清了戰鬥,不知道他們是想觀戰呢,還是想參戰,總之各艦不但把所有的燈火全部點亮了,而且許多官兵都點起了火把。此時的江面真是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而那沖天的水柱也是格外的顯眼。
段鎮南氣壞了。兩艦相距不到兩百多米,野貓號已經不能動彈了。在他已經告訴了幾個炮手準確的射擊諸元之後,還能打偏這麼多,實在是讓他暴跳如雷。而且最可氣的是各艦的士兵們都在不停的叫好。雖然其實沒有人在諷刺,但是段鎮南聽的分外的刺耳。段鎮南衝到炮台上一把將一名炮手揪了下來:「你們他**的怎麼瞄準的?」
話音還未落,就聽見雷鳴般的叫好聲。接著段鎮南身邊的士兵們也紛紛大叫起來:「投降了投降了」
果然,蝮蛇號上一面白旗正冉冉升起。
「哇靠,不是吧,這也行。法國人太菜了吧。都沒打到他。」段鎮南張大著嘴,僅盯著那面由水兵內衣臨時改製成的白旗。
蝮蛇號上如今只有二十八人,指揮官是一位海軍中尉。聽到炮聲響,站在甲板上的中尉一慌,身體一晃,就滑落入江中。本來就已經士氣低迷的法軍官兵就更無鬥志了。而且眼看著野貓號已經停了下來,艦上火光沖天。前面三艘中**艦擋路,後面還有十餘艘艦艇正在追趕,大家一商量,一致同意投降。
見到蝮蛇投降,最氣憤的莫過於許壽山了。對於那些綠營水師,他從來就沒把他們當成水師。可惜啊,今天卻偏偏是這些傢伙唱了主角。而且剩下的最後這點殘湯剩羹看樣子這些傢伙也不準備放過。這不是太欺負人了嗎?忙活了一晚上,到時候落個一炮不發,這跑龍套配角也當的太窩囊了。於是,他咬牙切齒的對著野貓號大吼:「開炮開炮開炮」
首先是振威上的那門法國造70磅前膛鋼炮開火,然後飛雲和濟安上各自的一門160mm的重炮也相繼怒吼起來,再接著那些40磅炮也加入了戰鬥的行列。
震耳欲聾的炮聲把皮埃羅驚醒。他被硝煙嗆的急促地咳嗽著,費力地拱了拱身,才從庫博身下爬了出來。庫博雙眼緊閉著,臉色蒼白,軍服已被氣浪撕裂成條條碎絮,鮮血正從身體多處流淌出來。可能是剛才皮埃羅翻動他身體的動作太大,此刻他的嘴裡正在呻吟著,可惜不但聲音微弱,而且還是斷斷續續的。
他本能的大喊起來:「醫生醫生在哪裡?」可惜,回答的他的只有又一顆呼嘯而來的炮彈,艦艇上到處都是火光和爆炸聲,昏迷中的庫博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見到兩次救護自己的恩人甦醒過來,少校心情格外激動:「庫博,庫博,你還好嗎?」
可是,庫博顯然神智並不清醒,嘴裡斷斷續續的喊著:「媽……媽,媽……媽,我好害怕,好冷。我……想回家。」
又一發炮彈打來,一聲爆炸過後,半個頭顱向少校飛來。少校把頭一側,躲了開去。順眼望去。一名少尉正躺在不遠處,還剩下的半個腦袋不停的往外流淌著紅色、白色的液體。他的手、腳還在不停的痛苦的抽搐著。皮埃羅拔出了他的左輪手槍,對著少尉開了一槍。上帝保佑這發不是空彈,少尉少受了一點痛苦。
少校把左輪手槍隨手一丟,抱起庫博直向彈藥庫走去:「不怕,我們這就回家」
兩分鐘後,野貓號發生劇烈爆炸,終於結束了它被肆虐蹂躪的命運。
夜已經很深了。馬尾港依然一派繁忙景象。不過,無論軍民,一個個都是喜氣洋洋,比過年還要高興。也是,自打四十四年前第一次鴉片戰爭算起,朝廷什麼時候打贏過西洋人啊?雖然如今已經是三更天了,可是許多百姓還是在大街上溜躂。三個一團、五個一夥的興高采烈的聊著剛剛結束的戰事。不過,最高興的還要算是白老漢了。他所有的鞭炮就這一會兒全賣了個底掉。他心裡那個悔呀,上午去福州的時候,老顧說讓他再拿一千斤貨就給他打個九折,他這個死腦筋當時就是不同意,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
當然百姓們也有一樣不滿意的那就是聽說馬尾港通向福州的路戒嚴了。現在是不讓出也不讓進。不過士兵們說是因為還有不少法國人的潰兵在這一帶,需要搜捕。聽說到明天午時就能恢復通行了。百姓們也能能理解,不少的百姓是甚至主動要求參加臨時團練申請去抓法國兵。而且一個個都說了:不給錢也干。
白小天的住處太小,綠營的軍營現在成了關押法國兵的俘虜營了。所以,白小天就把辦公地設在了馬尾船政學堂。
雖然已經是凌晨一點了,不過,學堂裡依然燈火通明,而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會議正在這裡召開。水師中五品守備以上的官員以及部分白小天親自點名的人員在這裡濟濟一堂。很多人仍然壓抑不住興奮。
「好了。靜一下,下面由張大人宣佈一下戰果。」白小天用力的敲了敲桌子。
「各位,這次我們的戰果是輝煌的。一共俘獲敵艦共十艘,擊沉炮艦一艘(野貓雖然最後是自爆的,但是實際上皮埃羅不引爆火藥庫,下沉也不可避免)。共俘虜包括法國遠東艦隊司令孤拔海軍中將在內的法軍官兵1847人,擊斃法軍256人。據粗略估計大概有不到90人失蹤。其中一部分是野炮艦上的士兵隨艦艇爆炸沉沒了。另外可能有一些法國士兵落水了,現在我們仍然在搜捕以及打撈屍體。相信到了天亮之後,數字會更準確一些。包括巴雅和凱旋兩艘鐵甲艦在內的十艘法艦基本沒有受到多少毀壞。由於戰鬥剛剛結束,所有具體的戰利品還沒有統計出來。」張成說的這些,底下的官員們基本上早就知道了,所以認真聽得沒幾個,不少人還是在竊竊私語。沒辦法,大多數人還處在興奮中。
白小天「光光光」的用力敲擊著桌子:「很高興是吧?我真的想不出有什麼值得這麼高興的。法國人因為食物中毒,損失了五分之三的戰鬥力。又遭到了我們的偷襲。我們可謂是優勢佔盡,可即使是這樣我們還是犧牲了三十七名士兵,一百二十九人負傷。我們也沒有竟全功,最後還是有一艘炮艦沒有被俘獲。我不知道這樣的勝利有什麼值得驕傲,值得你們在下面一直樂不可支的喋喋不休的?」
全場安靜了。雖然許多人不以為然,這樣的勝利絕對是值得驕傲的。有戰鬥不可避免就會有傷亡。朝廷從來只看結果,誰會在乎怎麼戰鬥的?以弱勝強,計謀取勝,那不是更顯得你白大人高明嗎?當然其實白小天自己一個小時前,站在碼頭上的時候,他也是快樂傻了。雖然他一直認為不會出什麼差錯,但是當巨大的勝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能相信。甚至還提出讓劉武掐他一下。
只是半個小時後,他想到以後的路還是高興不起來。
「你們中不少人肯定以為我這是在端架子、擺姿態。我想說的是,我現在的心情真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憂心忡忡啊。」白小天站起來,從主席台上走了下來:「為什麼呢?很簡單,因為我們還沒有最後勝利。法國人在遠東的勢力相對我們來說,依然很強大、很強大。鎮南,你來通報一下。」
「是。」段鎮南「霍」的站起:「各位大人。光緒四年(即1878年),法國為維護其在遠東的利益,組建了「中國及日本海域分艦隊」,司令為準將杜白蕾,繼任梅依。去年中,法國又任命孤拔上校組建『法國東京分艦隊」並為他增派了1艘鐵甲艦、1艘二級巡洋艦、4艘炮艦及2艘二級魚雷艇,使這支分艦隊的艦艇總數達到25艘。今年3月(農曆)利士比接任中國分艦隊司令。其主力就是現在游弋在台灣海峽的這一支法國艦隊。這兩隻分艦隊組成法國遠東海軍總共擁有5艘鐵甲艦、15艘巡洋艦以及其他艦船共35艘,官兵4300餘人。」
「大家聽明白了嘛。」白小天接過了話,「雖然我們全殲了法國人在馬尾的艦隊,但是法國海軍勢力在遠東依然很強大。還有包括排水量3828噸的阿塔朗特號鐵甲艦、有和我們繳獲的鐵甲巡洋艦凱旋號同級的排水量4645噸拉加利桑尼亞和排水量4585噸的勝利號,以及11艘巡洋艦,其他艦艇10艘,共19艘。而我們呢?加上俘虜的十艘法艦,現在在馬尾一共有21艘艦。可是其中鐵甲艦只有兩艘、各類巡洋艦只有5艘,運輸艦兩艘,1000噸以上的大型炮艇3艘,六百噸以下的小炮艦5艘,蚊子船兩艘、魚雷艦兩艘。如果我們在海上和剩餘的法國艦隊相遇,那麼失敗的必定是我們,因為除了兩艘鐵甲和五艘巡洋艦以外,其餘的艦艇無論是馬力還是火力都相距太遠,基本上就是給敵人作靶子的料。」
老實說對比雙方的實力,白小天不是一般的洩氣。清朝的海軍大部分都是那些噸位小、馬力小、火力小的三小艦艇。白小天認為這些艦的作用是在江裡,而不是在海裡。當然想到清朝的海軍從來都是頂著個水師的名頭,白小天也就無語了。
底下頓時沒了聲音,興奮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許多人再一想:法國是當今世界第二海軍強國。不算岸防鐵甲艦他的鐵甲艦都超過了四十艘。這個數量和清朝南洋、北洋、福建三大水師現有所有的艦船加在一起基本相當。法國海軍總噸位已經超過50萬噸,實力相差實在是太遠。我們又是下毒又是偷襲,好不容易才打敗了法國海軍約二十五分之一的力量。而且法國海軍派往遠東的艦艇大多都是海軍中老、小、慢等快要退役的艦艇。法國人要是要報復的話,差的太遠了,這仗還怎麼打?想到這裡大部分一下子洩了氣。
「大人,我們未必就完全沒有機會。」呂翰站了起來:「法國人雖然強大,但是他的重心在歐洲,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基隆稍受挫折,就在賠償金額上減了一億七千萬法郎。由此可見,法國人並不願意或者此時沒有能力在遠東投入太多的力量。這一點,從戰爭斷斷續續進行了大半年,而法軍卻並沒有從本土增援多少援軍,就可以看出。雖然法國國內的具體情形我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看法國人這大半年的動作,總是打打談談,為什麼呢?只有一個原因,法國人也不願意打。大人說過戰爭都是有成本的,我們打的再狠一點,法國人就會考慮是否值得。畢竟這裡不是歐洲、也不是地中海。」
「說得好啊。」白小天用力的鼓掌,接著響起熱烈的掌聲:「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誰也不是傻子,誰都會愛惜自己的生命。不過,既然大家當兵吃糧來到這裡,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只想告訴你們:害怕、畏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退一步,別人就進一步。更何況咱們是海軍,能逃到哪裡去呀?只要咱們下定決心,未必沒有機會。法國遠東艦隊雖然現在依然強大,但是我們也有優勢,因為我們封鎖了消息,所以他們到現在他們並不知道馬尾的法國分艦隊已經被消滅。鎮南。」
「是。」段鎮南再次站起,一臉肅穆:「法國剩餘的遠東艦隊現分為三處。一是,原本屬於孤拔直接指揮的木製巡洋艦2042噸的香伯蘭、2017噸的梭尼號此時仍然停留在金牌、琯頭一帶洋面,他們原來的目的是為了阻止我軍塞江封口,堵住孤拔等駐紮在馬尾的法國艦隊的後路。二是,越南峴港。峴港是越南三大天然良港之一。不管是陸路還是海路它都位處樞紐,不僅法國遠東艦隊的軍港,也是法國遠征軍的前進補給基地。法軍在峴港駐有鐵甲艦阿塔朗特號、巡洋艦都威爾號、偵察、杜沙佛號、以及其他三艘艦艇。三,根據以上情報我們可以推斷出現正在台灣海峽一帶由利士比率領的法國分艦隊的力量應該為包括拉加利桑尼亞、勝利號兩艘鐵甲艦、包括拉佩魯茲號、尼埃利號、雷諾堡號、黎峨號、凱聖號在內的五艘巡洋艦、魯汀號炮艦一艘,其他應該為運輸艦的艦艇約六艘。」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首先立刻出擊,集中優勢兵力一舉繳獲或者擊沉香伯蘭和梭尼號,接著我們集中所有的主力前往台灣海峽與利士比艦隊決戰。大家要記住一句話:海軍永遠是進攻的兵種。不敢進攻的海軍,哪怕他的實力再雄厚,他也只能被稱作水師。我希望這一戰之後,我可以雄赳赳氣昂昂的上書朝廷:請為我們改名,從今以後我們不再是水師,而是縱橫四海的海……軍。」
白小天話音剛落,劉武按照他事先吩咐的,衝到主席台前,揮動右手,高呼:「我們是海軍光榮的海軍」
頓時人潮洶湧,人人站起來高呼:「「我們是海軍光榮的海軍」如此高昂嘹亮的聲音頓時引來了衛兵們的跟從,雖然他們不得不堅守著崗位,但是不影響他們振臂高呼一番,於是這豪邁的口號越傳越遠。
白小天對於自己導演的造勢很滿意。雖然他的演講水平不咋的,但是這個時代的人眼界還沒有那麼寬闊,尤其在中國,淳樸的人佔了絕大多數,所以忽悠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白小天雙手頻頻下壓:「現在,我軍俘獲法艦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利士比逗留在台灣海峽,所以他也無法獲得最新的消息,因此我們要盡快形成戰鬥力。我的計劃是,殲滅香伯蘭號和梭尼號後。艦隊分為兩隊,一隊由我們繳獲的法艦組成,靠近利士比艦隊然後給他個突然襲擊。另一對由原水師艦對組成,當戰鬥進行之後,突然加入戰場,給敵以致命打擊……」
「大人……」張成在旁邊小聲而焦急的呼喚打斷了白小天的講話:「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張大人,現在事情緊急,必須爭分奪秒。如果不是特別機密的事情,就在這裡說好了。」本來這樣的計劃是不應該當著這麼多人的公開說明的,可是白小天知道許多清朝官員和洋人打仗時總是瞻前顧後、患得患失,既害怕失敗被朝廷責難,又擔心把洋人打痛了惹來洋人更大的報復,最後倒霉的還是自己。林則徐就是倒霉的典型。所以白小天這才在這麼多人面前公開宣佈,不給其他人有說出反對意見的機會。反正他已經決定最遲明天中午之前,就要率領艦隊直撲台灣,利士比艦隊現在在海上,所以也不怕洩密。
張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咬牙說道:「大人,如果我們這麼做,倒是很可能取得勝利。可是法國人接連遭到如此大的失敗,而且都是被偷襲,他……他們豈能甘休,必定大舉來犯。法國人的力量……太強,一個不好就和前兩次一樣。
張成不敢看白小天越來越銳利的目光,但是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了:「所以下官認為我們與法國人的糾紛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不能不打,否則法國人必然獅子打開口;但是也不能大打,否則一旦惹怒了法人。就算勝了,也只會給朝廷帶來更大的麻煩。」張成的話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很多人還是聽見了。四下裡一時靜極了。此時的海軍無疑是當時清軍中最現代化的部隊,同時他們也是最清楚清軍和西洋各**隊差距的人。其中報有和張成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而且畢竟朝廷是明令禁止主動開戰的,他們更怕的是浴血奮戰之後,不但得不到朝廷的褒獎,反而會被朝廷斥以抗命的罪名。同時也擔心自己用鮮血換來的勝利之後,不但沒有讓朝廷轉危為安,反而給朝廷帶來更大的災難。
白小天站起來在主席台前走來走去,最後停在張成身邊:「首先我要說的是,軍人就是軍人,不需要考慮那些除了戰鬥之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其次我要說的是,大家不要道聽途說,未打先懼三分。其實如今的法國只不過是只紙老虎。」
「怎麼,大家不信?那好,我就和大家說說吧。自第一次鴉片戰爭以來,我國大多數人就有了一種畏洋懼洋的心態,其實洋人也沒有什麼可怕。他們和我們一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並不是民間傳說的妖魔鬼怪。」白小天說到這裡底下許多人笑了起來,在清朝內地絕大多數人都是把洋人比作妖魔鬼怪,因此才有了洋鬼子一說「大家知道,我從倫敦回來,對於法國也有一定的瞭解,我就和大家簡單的說說法國吧。」
「在十四年前,歐洲爆發了一場大戰——普法戰爭。法國遭到了其有史以來最恥辱的失敗,連皇帝也被俘了。為此,法國割讓了阿爾薩斯省和洛林省之大部給德國,並且賠償50億法郎,戰後法國受到削弱,國際地位下降。普魯士統一了全德意志。因為法蘭西第二帝國皇帝拿破侖三世被俘,使得第二帝國倒台,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粉墨登場。可是隨即爆發了巴黎公社運動。此後,儘管法國政府一直苦心經營力圖維護政局的穩定,但是處於風雨飄搖中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在不到十年中,政權就經歷了三次更迭,直到如今的茹費裡內閣上台時法國仍然面臨著更加嚴重的危機。」
「首先,表現在經濟上。在前年幫圖『天主教』銀行因管理不善而倒閉。這家銀行的倒閉引起證券市場的全面暴跌,行情一落千丈,大家紛紛拋售股票,以便購買黃金或國家債券來試圖保值。中小企業因為無力貸款很快就紛紛破產。法國開始了歷史上第一次經濟危機。由於銀行的倒閉,普通法國人對銀行都失去了信任。而一些銀行家也向法國市場投入日益龐大的外國證券,法國國內大筆存款紛紛外流;危機還波及到農業、工業。面對危機,共和國政府拿不出有效手段來解決這場危機,這場危機極大的削弱了法國的經濟實力。因此如今的法國政府要支持日益龐大的軍費開支已是難上加難,大家知道法國海軍是世界上第二大海軍,可是要維持這支大艦隊是需要大量的軍費的。而如果要作戰,軍費開支更是一個讓法國政府無法承受的數字。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法國政府才遲遲沒有向遠東地區派遣大批的援軍。」
「同時,經濟危機又引發了政治危機。茹費裡內閣為了爭取工人成為自己的擁護者,在議會中通過了瓦爾德克?盧梭提出的1884年法令,允許在法國成立獲得批准的工會,工人們組成了社會主義黨派。他們在議會中開始攻擊茹費裡內閣,同時茹費裡內閣又遭到左翼共和派即『激進派』的不滿,君主派右翼也對茹費裡的教育制度表現出強烈的不滿,迫使茹費裡內閣疲於應付來自各方面的壓力。此外茹費裡內閣提出的主要政治路線是對德國實行妥協,而在非洲和亞洲實行擴張的殖民政策,對於這個政策絕大多數的普通法國人是不滿的。」
又是經濟又是政治,白小天的話絕大多數人都是聽得懵懵懂懂的。
白小天倒也不在意有多少人明白,只要能打消眾人對於法國人的恐懼,目的就達到了,於是他繼續說:「法國國內的經濟危機讓茹費裡內閣感到焦頭爛額的同時,法國在對外關係上也頻頻受挫。在非洲的剛果問題上,法國與比利時在十年前就有衝突。法比之間經過激烈的爭奪和爭吵,最終在去年瓜分非洲的分贓會議—柏林會議上法國受挫,而比利時國王以個人名義領有『剛果自由邦』。在突尼斯問題上,法國和意大利爭奪不休,最終德國首相俾斯麥拉攏了意大利,於三年前年簽訂了《德奧意三國同盟條約》,法國面臨著德意兩大國的軍事威脅。在埃及問題上,法國與英國早在蘇伊士運河開鑿問題上就產生了衝突。英國在取得了對蘇伊士運河的控制權後,又徹底控制了埃及,並加緊排擠法國勢力。茹費裡內閣上台後,英法之間有火並之勢。對非洲的爭奪在去年的柏林會議後達到了頂峰。據我所知英國制定了縱貫非洲大陸的『二c』計劃,法國制定了橫穿非洲大陸的『二s』計劃,德國制定了從西南非洲到東非斜跨非洲大陸的計劃,英、法、德在非洲為實現自己的計劃不斷地爭鬥。」
白小天相信這麼一段話下去,多數人已經被他侃暈了,他雙手緊握成拳揮舞著:「對於多數法國人來說,他們的目標是盡快從德國手上奪回阿爾薩斯省和洛林省。對於法國政府來說,現在最大的利益在非洲,而不是遠東。所以,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只要我們殲滅或者重創了利士比艦隊,等待茹費裡政府的就只有立刻倒台一條路。而法國新政府的成立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中,法國就根本無暇顧及遠東。就算法國新政府成立,擺在他們面前的首要任務是消除國內經濟危機,安撫國內平民對於德國的不滿情緒,再其次就是力圖在非洲問題上立於不敗之地。在遠東,法國人的利益並不多,所以我認為法國增兵籌餉擴大這場戰爭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我認為只要我們作戰得力,法國人不但會主動妥協,徹底退出越南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關於法國的事情,在場的還真是沒幾個清楚的。就是那些僱傭兵也不是十分瞭解,畢竟這個時代雖然有報紙,但是咨詢並不發達。有些消息雖然在報紙上登過,但是除了那些專門搞情報的,很少有人會像後世一樣去把那些資料搜集整理。而且這個時代的情報機構也是遠不能和後世相比的,更看重的是打入對方內部刺探情報,對於這些公開報道的消息用心搜集的倒不多。白小天到了倫敦之後,唯一比較關心的時事就是中法之間的戰事了。再說法國雖然不能和十八世紀時的霸主地位相比,但畢竟是最強大的列強之一,所以他搜集了許多報紙和圖書館中有關法國的資料。對法國還是有相當全面的瞭解的。
接著白小天很快宣佈了各艦艦長的臨時任命。其中任命呂翰為巴雅號管帶、許壽山為凱旋號管帶,高騰雲為杜居士路因號管帶、陳英為費勒斯號管帶、葉琛為德斯丹號管帶,呂文經為富爾達管帶。這兩艘鐵甲艦五艘巡洋艦乃是現在艦隊的主力,白小天命令這七艘艦艇人員暫由艦長自行組建,人員可以從原船政艦隊、綠營水師以及船政學堂的師生中挑選,但必須在凌晨五點之前組建完畢,六點鐘準時出發,前往金牌、琯頭一帶洋面,俘獲或擊沉香伯蘭、及梭尼號。這七艘主力艦艦長中沒有張成。張成和白小天一樣都是副將,常期為船政艦隊的實際指揮官,而且白小天發現他戰鬥時總是顧慮重重,這樣可是很成問題。所以他直言不諱,希望張成留在馬尾,負責看守法軍戰俘。張成倒是非常樂意。無論勝敗,他都對這次的出擊不看好,能夠有個合理的借口不參加,正合他意。
雨停了,天亮了。
七艘主力艦已經出發了,白小天在倫敦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能夠俘獲法艦,因此所有的裝填了苦味酸的炮彈都是按照原福建水師的艦炮尺寸製造的,現在這些俘獲的法艦成了他手上的主力艦,可是新式炮彈卻用不上,真是鬱悶啊。要是巴雅上的4門m1870式239mm炮、2門193mm炮,勝利號上的6門m1870式239mm炮、m1870式193mm炮1門能用上新式炮彈。那即使不偷襲,重創利士比艦隊也是有絕對把握的。哪至於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白小天心裡面盤算著,除了這七艘主力艦以外,還能派上用場的也只有濟安和飛雲這兩艘1258噸的大炮艦了。火力方面雖然只各有160mm前膛炮1門、40磅瓦瓦蘇前膛炮4門、前膛鋼炮2門。但是可以使用新式苦味酸炮彈,只要不對上法軍的兩艘鐵甲艦,火力倒也算不上弱。只可惜馬力太小。而其他的炮艦就更不用說了,即使他們換上了新式炮彈也沒有什麼用,速度太慢,噸位又太小,只要挨上法艦兩、三炮,就算不打中主要部位,也基本會癱瘓。白小天本來是一個為武器論者,可是現在只能一而再的把希望寄托在偷襲上,實在是形勢比人強啊。
天亮之後,馬尾港卻更更加忙碌了。
看守法國戰俘、搜捕零星的法軍逃散人員、打撈屍體的工作已經統統交給了有張成率領的臨時團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