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飄在康國的日子第51章老荷官
那中年菏官額頭上的汗珠頓時像下雨一般滾落了下來。因為開得還是「小」。此刻還是早上,又是在水中央,因此賭場中其實非常涼爽,可是他的後背卻早已被冷汗浸濕了。因為三枚色子赫然分別是「一點、兩點、四點」總計七點,自然毫無疑問是「小」。
單是這一局,賭船方面的賠得倒也不算多,幾千兩銀子而以,但是這個結果一出,要是下一出,想必會有更多的人跟風下注,這個傢伙還能猜中,那只怕少說也要賠上幾萬兩銀子。要是下下一局的話,中年菏官看了一下周圍越來越多的賭客,四下裡已經圍了一個大圈,雖然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沒有像普通人看熱鬧一般,圍得水洩不通,但是菏官只是粗粗掃了那麼一眼就判斷至少有六、七十人,雖然未必人人都會跟風,就算跟風也未必都會押五百兩上限。可是他也知道如果那傢伙再贏兩次,甚至再贏一次,只怕這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跟著嘗試一下。能來賭船的人誰有會在乎五百兩銀子呢?
「快點搖、快點搖啊」中年荷官站在那裡猶猶豫豫、臉色蒼白的樣子卻沒有得到哪怕一個在場賭客的同情,這些賭客絕大多數不是世襲貴族就是巨商豪富,可是此刻一個個興奮叫囂的樣子和那些普通的賭客看上去完全沒有什麼不同。
而中年荷官往日玩得再順不過的賭盅,此刻握在手中卻感到似乎重達千鈞,以至於拿賭盅的右手不停的顫抖,最後竟然「匡啷」一下賭盅脫手,先是砸在了賭台上,然後又落到了地上,裡面的三粒色子飛濺四處,一下子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此刻在賭船四樓的某處房子裡。「雄威」號賭船的大掌櫃莫雄正坐在那裡,臉上面無表情。
這九條賭船後面的股東多達五十多家,基本上包括了康國包括王室在內的幾股最大的勢力。其中康國王室如今最有可能接位的三王子、六王子、八王子、十王子,四位王子儘管矛盾重重,互相爭鬥的不亦樂乎,可是他們卻都是其中股東之一。國王陛下自己雖然不是股東,可是王后陛下以及兩位最得寵的唐貴妃、何貴妃卻也都是股東之一。這個巨大的賭業集團,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雄風——雄風商號,旗下如今有九條賭船,皆以「雄」打頭。
事實上雄風商號並不僅僅涉足於賭船業,他們在三年前還從戶部手上直接接管了幾個最大的銅礦、鐵礦還有幾家大鹽場。現如今不管是東大陸還是西大陸的那個國家對於鹽鐵兩項都是朝廷管制,基本上不允許私人經營的。而銅同樣屬於管制之列,因為各國的主要錢幣等都為銅幣,雖然在這個星球還沒有出現現代的金融概念,但是因為銅是制錢的主要原料,因此銅礦不許私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現如今,雄風商號不但在康國經營銅礦、鐵礦還有幾家大鹽場,儘管戶部、工部下屬還有其他的銅礦、鐵礦和鹽場,但是從這裡就能看出雄風商號並不僅僅只是一家商號。而雄風商號的最大股東是誰,就是那五十幾位股東中也只有最核心的十來位大股東才知道,至於其他的小股東也只是心中猜測,卻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按照雄風商號的規定,每艘賭船上都有一名大掌櫃主事。其下還有三名掌櫃。一般來說二掌櫃負責賬房以及資金安全,三掌櫃負責後勤即賭船上的生活所需還有賭船本身的安全護衛及管理船員,四掌櫃則主要負責賭船上荷官、侍女以及處理賭船上因為賭博產生的一些小糾紛。
這樣的管理說起來其實很繁雜,而且有許多互相交叉,職責重疊的地方,以至於各個掌櫃之間關係很難和睦。又因為二掌櫃因為要負責從賭船上資金的安全,因此他手下理所當然地掌握著一隻護衛隊。而三掌櫃要負責整個賭船的安全防護所以手下護衛的規模顯然是最大的,而四掌櫃因為要處理一些因賭博而爆發的小糾紛,雖然賭客大多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是有時候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因此當然也必須掌控一支護衛隊。所謂槍桿子裡出在政權,一個賭船上三個掌櫃手中都掌控著武力,這其中的矛盾就很難調和。而最為賭船上最大的主事人大掌櫃反而事實上處於一種被架空的狀態。一般來說他並不直接掌控護衛隊,身邊只有四到五位護衛而已。
之所以賭船有如此古怪的管理模式,也不能怪雄風商號的股東們沒有頭腦,實在是賭船的利潤太大,如果賭船的管理模式十分順暢,那麼該擔心的反而是那些股東風了。因為九條賭船自從開業以來,沒有一條船一天的流水低過十萬兩。高峰時達到幾千萬兩也並不罕見,甚至上億兩也曾經出現過幾次。銀子是白的,人的眼珠是黑的,有多少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啊,在這種情況也只有交叉管理,互相制衡,才能保證賭船資金的最大安全。
而根據雄風商號的規定,這四名掌櫃都是要執行輪換制。其中大掌櫃每半年輪換一次。二掌櫃和四掌櫃每一年輪換一次。而三掌櫃則是每三年輪換一次。表面上看最大的主事人大掌櫃實際上除非本人有相當高的威望和手段,否則基本都是一個傀儡的角色。或者說股東們其實只是把大掌櫃這個角色定義為商號派過來的一個監視者。待上半年,情況一旦熟悉了,他也就要走人了。就算職務沒有變動,九條賭船走一圈回來,就得要四年半,四年半後,這條賭船上肯定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而在賭船上真正主事的其實是那三名其他的掌櫃。表面上各管一攤,但是卻又互相制衡。比如說二掌櫃掌握財務,以及資金安全。看起來位高權重,既有錢手頭上還有武力。但是在三個掌櫃中,二掌櫃手下的護衛隊人數按規定是最少的,不能超過十名,也不能低於六名。資金雖然規他管理。但是船上要採買東西,都統歸後勤。也就是必須通過三掌櫃。即便他管著錢,但是除非他不通過正當渠道,否則想要花錢他就繞不過三掌櫃。而三掌櫃雖然負責採買,負責管理船上所有的水手,而且因為負責整個賭船的安全。所有手上的護衛力量是最大的。一般按規定都在四十個人左右。可是除了那些正常的生活用品,其他東西雖然是通過他採買,但是要買什麼東西他卻作不了主。因為船上的侍女是由四掌櫃管理的。而那些賭客們在船上的消費都是通過侍女們進行的。更何況,資金帳目都是由二掌櫃把持著。三掌櫃如果想要撈點小油水倒不是很難,但是真想要搞什麼大動作卻是所有掌櫃中最難的。因為他所管理的這一攤子事情實際上都基本上是雜事,不屬於賭船的核心業務,也正因為如此,三掌櫃的輪換期是最長的,兩年一次,這也看得出這個職務身上的職責是最輕的。而且一般來說賭船身手最好的護衛都不在三掌櫃的護衛隊中。因為資金安全是當然必須優先保證的。而要處理船上的糾紛,就必須保持相當的武力威嚇。來往的賭客中許多都是貴族,不要說身份壓人,光是本身的實力就不是一般的小護衛攔得住的。
而說起來真正最核心的業務主管其實是四掌櫃。因為四掌櫃負責管理所有荷官。雖然賭船後台強硬,但是開了賭場就很難說不會遇上老千甚至專門來踢場子的。那種直接用武力耍蠻得倒還好說。最怕的就是用賭術來踢場子的。儘管這種事情開業以來絕大多數的賭船都還沒有真正遇到過這樣值得頭痛的高手,但是真要出了事,首當其衝就是四掌櫃的責任。所以各條賭船上的四掌櫃一般都是精通各種賭術。雖然未必本人就是賭術的絕頂高手,但一般都過得去。雄風商號自然知道這個職務的重要性,可是經過股東們的仔細商量卻偏偏把這個職務設定為四掌櫃,也就是有意要壓一壓這批人。不過打一下又要給一顆棗。因此又將船上的所有侍女全部歸入四掌櫃管理,同時船上售賣的所有物品也都是由四掌櫃管理。這樣,四掌櫃們想要撈點小油水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大掌櫃莫雄雖然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其實心裡高興的很。他到「雄威」賭船雖然才一個多月,可是卻深深地感到了其他三位掌櫃對他一致的排擠。儘管那三位之間也是矛盾重重,基本上都是只要有機會就決不放過給對方是絆子,可在對待他的態度上卻更是合力向外,用一句話來說,那就是那三位之間的矛盾乃是內部矛盾,屬於可以調和的,而他嘛。自然是外部矛盾呢。
當然了,莫雄也知道這也怪不得誰,他這個身份設置的就好比朝廷的監軍,這樣的身份自然不受人待見。何況人家也都沒有和你搞好關係的必要,你才半年屁股還沒坐熱就走了,人家衝你賣好,實在又浪費表情之嫌。
卻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啊,賭船上就算出了重大事件,只要大掌櫃及時報告商號了,他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麼麻煩。因為他本來就是個監軍吧。所以啊,在他看來基本上所有的大掌櫃們心裡都巴不得自己的賭船出點事才好。因為只有出了事,其他的三名掌櫃才要有求於自己。有求於自己,才能撈到好處嘛。否則,平時誰會理你。大家也都清楚因為互相制衡著,所以,撈油水的事情是難免的,但是大的失誤卻基本上不可能有,真有的話,早就被互相檢舉出來了。
因此莫雄一聽說懷疑有人來踢場,心裡就很有些心花怒放。老實說,這是他待的第三條賭船。在前兩艘賭船上雖然也有這樣那樣的矛盾,但是他和那兩位四掌櫃都處得相當不好。到了「雄威」號上,他對四掌櫃董明傳同樣沒有一絲好感。因為四掌櫃這個職務的特殊,所以四掌櫃們基本上都是要麼出身於各大賭場的荷官,要麼就是一些有名的職業賭客。這些人說起來基本上都不是各股東們的親信,吃的是技術飯。因此股東們一方面必須依賴這些人,一方面最不相信的自然也是這些人。而偏偏的這幫人大多數都一個個高傲的很。雖然賭船上待遇確實不錯,可是這些傢伙基本上早就身家不菲了。而且即便離開了賭船,也有的是地方請他們去。這些傢伙在那些爵高位重的股東們面前還好,面對其他人,尤其是賭船上的同事,基本上都是不帶正眼瞧的。或者說從骨子裡瞧不上你。最讓莫雄氣憤地就是在第一條賭船的賭船上的時候,那位四掌櫃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這事你不懂,和你啊也說不清楚。」而沒想到不知約定好的,還是怎麼的到了第二條賭船上,那位四掌櫃也經常對他這麼說。如今這董明傳的口頭禪也是這麼一句,動不動就和你一句:「和你啊也說不清楚。」不氣的土血才怪。
如今能看董明傳的笑話了,他莫雄自然是心裡拍巴掌叫好。
其他三名掌櫃也是濟濟一堂。不過不管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和莫雄的面無表情相比,不同的是三人都是一致鐵青著臉,卻是誰也沒有說話。
這個房間裡有一共十六面銅鏡,每一面銅鏡都有大約半人高。而此刻其中一面銅鏡正好看到那張熱鬧的賭桌。
只是位置似乎不是很正,因此,許多人的面目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儘管如此,大概的情形還是一目瞭然的。
包括莫雄在內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這時,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直接走到三掌櫃唐守禮的跟前,將一張紙遞了過來。唐守禮接過來自己卻是看也沒看直接遞給了坐在他左邊的四掌櫃董明傳。
四掌櫃董明傳一邊看一邊輕聲地念道:「陶天祥昨天中午在興口鎮上的船。只買了一天的船票。當時和他上船的還有另一個年輕男子。」
董明傳剛說完,那名剛剛走進來的人走到那面銅鏡前端詳了好一陣,然後指著白小天說道:「就是這個人,報得名字叫萬寶。」
董明傳繼續說道:「據查,他們上船的時候共兌換了七百兩銀子,一共是兩張一百兩的籌碼,六張五十兩的籌碼,二百張一兩的籌碼。據不少侍者回憶,昨天下午和晚上這個陶天祥在下面三層的多張賭台上都露過臉,似乎贏了不少。而且好像只是對色子感興趣。」
就在他說話的功夫新的一局又開始了。
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荷官將那名中年荷官替換了下去。一般來說,荷官中老者不多。因為如果他水平不高,這麼一把年紀,沒有賭場會要。還不如換一個女荷官,賞心悅目。如果水平很高,那麼自然多半不會是一個普通的荷官。此人當然也不是普通的荷官,他是四掌櫃董明傳的副手。事實上如果單說賭術的話,四掌櫃董明傳不如他。只是很可惜他只是個普通人,而四掌櫃董明傳好歹也是個斗師。當然就算他是個普通人年輕的時候也是很了得的。只不過年紀一大,精力不行了。眼力、聽力都有所退化。再加上手也不那麼穩了,偶爾串票一下還是可以,但是如果要和人長時間對賭,他就撐不住。實際上他的身家比四掌櫃董明傳還要強上幾分。只是呢,閒在家中他也閒不住。所以董明傳出面邀請他,他就來了。兩人的交情是一方面,另一方是他也知道賭船色身後的背景強悍。開賭場的最怕的就是身後的老闆沒有靠山。
老荷官別看年紀不小,頭髮、鬍子都全白了,可是手腳卻很麻利,顯得相當精明幹練。他拿起一個賭盅,揭開,裡面自然是空空如也。然後從一旁的侍女手捧著的托盤上拿起三顆色子。隨手抓起色子就在賭桌上一丟。三顆色子在賭桌上來回翻滾,現出「…、六點、一點」。老荷官盯著趙菁菁的眼睛,然後抓起色子在賭桌上又丟了一次。眼睛卻是始終向貓盯老鼠一般盯著趙菁菁看。
趙菁菁被看得全身發麻,渾身不自在。要不是這是在賭船上,她恐怕早就惱怒起來。不是揮手給他一個耳光就是開口罵他一頓了。就算他年齡不小了,也不會放過他。因為這老頭實在太無理了哪裡有這樣盯著人看得道理,而且自己還是個女人。她當然也知道,坐了在這麼久,只怕所有人早就知道她是女人了。其實她對這個也沒想瞞,當然主要也是因為只要她一開口,基本上就瞞不住。可是這老頭明知道自己是女人這樣無理,真是太過分了。而她之所以還能忍得住的原因一是畢竟這是眾目睽睽之下,而另一個原因是她有些心虛。心虛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她和白小天已經賺了賭船不少錢了。而再加上有人跟風的話,只怕賭船得損失一大筆。而更重要的是儘管她不知道白小天是怎麼回事,弄得只要他一押注酒必輸無疑,可是她覺得這種手段見不得光,這就和在偷錢一樣。總之她不能那麼心安理得。
趙菁菁心裡不舒服的同時,也很急躁,不知道這個老傢伙在這裡磨蹭什麼。
那些老賭客或者知道規矩的當然知道老荷官在做什麼。雖然說像這樣的大賭船一般是絕對不會賭具上做手腳的,因為沒有這個必要。就算你真的賭術高手,我的賭場中沒有人賭得過你,可是只要不是瘋子就都明白。你賭術再高明,贏了錢想要脫身沒那麼容易。當然了你不太過分的話,這樣的大賭場一般也不會計較,否則的話傳出去太**份。可是如果不知道進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如果大賭場的賭具造了假,那絕對是件大事情。消息一旦傳出去,只怕就沒有人再會來了。你就算背景再大也派不上用場。
只不過,不管是大賭場也好,小賭場也好,一般不是私人對賭的話,通常是不會進行賭具的檢驗的。
而此時雖然不是私人對賭,但是賭船實際上已經把趙菁菁當成了「老千」甚至來砸場子的職業賭客,這名老荷官自然也就不會等閒對待。偏偏剛剛那名中年荷官失了手,將賭盅和色子落在了地上,因此自然要換賭盅和色子了。老荷官不好直接讓趙菁菁讓檢查色子。那樣做太明顯了。畢竟對方現在也只是由嫌疑而以。而且即便確定了對方是來砸場子的,只要沒有抓住對方確實是在使用某種「千術」,那麼通常不太過分的情況下,賭場方面都會客客氣氣的理送出場。免得落上一個輸不起的稱號。
更別說,來這個賭船的人很多都是非富即貴,也很難說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姐是個什麼身份?因此老荷官才來了這麼一招。看上去是隨意的在浪費時間,實際上,職業賭客往往是靠「聽」的,這麼一聽基本上就能判斷這色子是不是有問題。
對這些,趙菁菁自然是不懂的。她心裡有些煩躁。現在時間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卻已經引起了轟動,這麼多人跟風,這怎麼辦啊?雖然她搞不清楚到現在賺了多少錢,但是想來也不過是一萬多兩罷了。就算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贏下去,每次都是押五百兩。只怕到下船頂天了也就兩萬兩。可如果這樣的話,這艘賭船卻不知道要虧多少錢。這麼弄得話,他們甚至真有可能下不了船了。為了兩萬兩銀子,顯然不值。看來呀,儘管白小天手段神奇,可是要想賺大錢也不是那麼容易啊。
趙菁菁心中暗暗一聲歎息。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