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達成都之後,連日的炎熱終於使得天降暴雨。只是這一場暴雨卻連下了一天一夜,雖有時下得小一些,或暫停上一會,但不久便又是瓢潑而至,並無停歇之意。因此沈醉一行等人不得不暫緩行程,停駐在成都驛館,等候雨過天晴再行上路。
阿朱與蕭峰生的兒子取名叫蕭飛,長的白胖可愛,很招人喜愛。這幾日來,石清露、燕千尋、木婉清、阿碧四女便常常與阿朱聚在一起逗弄小蕭飛。今日她們四人也是去了阿朱那裡,沈醉則和蕭峰、蕭遠山父子弄了幾碟小菜,坐在一起喝酒。
院中仍是急雨連連,而武松卻在這瓢潑大雨中練著刀。他練的是少林七十二絕反中的燃木刀法,灼熱的刀氣將他週身丈許方圓內的雨水盡數蒸發,產生大篷的白色蒸氣蒸騰而出,卻又迅即被連續急落而下的雨水打散。但一落至武松刀氣所罩之處,卻又盡數蒸騰為霧氣,使得所有的蒸氣盡數圍聚在武松週身丈許之內。舊的還未散盡,新的又已生,霧氣所罩之內,便已辨不得武松之身形刀勢,只見一團白色霧氣滾滾而動。
蕭遠山道:「武松這小子於領悟這一路燃木刀法上實有過人天賦,這路刀法便像專門為他量身而創一般。我在少林寺隱匿三十年,除了玄苦之外,於修行這一路刀法的僧人從未有人能領悟到其精髓處,使得如此得心應手。他年紀輕輕,功力未濟,便能摧動至如此威勢,由此可見之。」他三十年來隱匿少林,於少林七十二絕技盡數知之,多數皆曾涉獵練習。這一路燃木刀法,他也曾有所涉獵,武松近日來進步神速,練至如此境界,卻也多虧了他的指點。
蕭峰聞得乃父之言提及玄苦,卻是不由神色一黯。玄苦乃是他的授業恩師,但卻被蕭遠山掌斃,還有其養父母之事,這都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但蕭遠山卻是他的親生父親,便是他心中再如何悲憤痛楚,卻也不能做出弒父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他當日見武松以這路燃木刀法與他手下的三名契丹武士對敵,當即喝止上前相問且神情激動,便是因著玄苦之由。因他知道這路燃木刀法,乃是玄苦精修的一門絕技。
沈醉見得蕭峰神色,立馬便猜到其所為何事。但這事設身處地想一想,換做是誰對於親生父親也不可能痛下殺手。當下心中一歎,卻也是幫不上忙。只是輕咳了一聲,向著蕭遠山笑道:「伯父過譽了。松兒能練至如此境地,其實全靠伯父這幾日來的指點,我在此多謝過伯父對松兒的指點了。來,我敬您老一杯酒!」說罷,舉杯敬酒。
蕭遠山端杯笑道:「哪裡,那是這小子有這天賦,否則我便是再說的多他領悟不了也是徒然。」說罷,與沈醉對了對,仰頭而飲。沈醉也相對一下仰頭飲盡,蕭峰卻也陪著喝了一杯。
沈醉放下酒杯,拿起酒壺,為三人各斟了一杯酒,道:「其實我認為一個人要學某一門武藝,根髓悟性尚佔其次,最重要的則是習者本人的身體條件是否最大限度接近於當初創造這門武藝的人。因為創造這門武藝的人必定是以其自身條件為準而創的,比如說一個瘸子,他所創的武藝必是適合於瘸子,身體正常之人練習反不能盡得其法。」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那部鼎鼎大名的《葵花寶典》來,與瘸子比起來太監也算是一種殘疾人士,因此這太監所創的武學便要求修習之人也要是太監,所以其開篇的第一個要求就是「欲練神功,揮刀自宮」。想及太監忽又想起大宋皇宮那位兩度與自己交過手的大內第一高手內侍省總管太監王放來,再想及這老太監的武功,心中不由想道:「卻不知這傢伙是不是就練的《葵花寶典》,有機會倒要問一問他。」
想及這些,便稍頓了下方整理思緒接道:「以此推之,所以我認為,要學得一門武藝至精通,其實不見得要看這人的悟性有多高,而是要看他的身體條件與當初的創造者是否最大程度上的接近。如果兩者的身體條件完全一致吻合的話,那麼這一門武藝,這後世學習之人便能夠學得精通。反之,則不然。這,卻也算是其天賦吧。因此,說不得當初創下這路燃木刀法的少林僧人的身體條件與武松吻合,所以武松才能練得這般得心應手。」
又道:「而那些不能與當初的創造者身體條件相吻合的人,若學習其所創的武藝,便多會根據其自身條件做些微的改動,以使之更適合自身施展。所以說,一名絕世高手絕不會按照前人的招式套路死練硬搬,而是按照自己的身體條件以自己用得習慣順手的方式施展出最適用於其自身的招式。那些身體條件與最初的創造者不相吻合,又只知死練硬搬的人是絕不可能成為一名絕世高手的,最多不過臻至一流而已。」
蕭氏父子二人聽得沈醉這一番話後,皆是沉吟不語,心有所悟。再思及自身所學所用,卻也果真如此,自己便都不是那般死練硬搬之輩。出手不會拘泥於什麼套路招式,只是按自己的判斷與方式而出,往往用出來的便不是當初一板一眼所練的那般了。想及此,不由皆道沈醉這番話大有道理,各舉杯向沈醉敬酒。
而沈醉此時再細思之自己所言,又是想到了一個可能。心想:「若是這般,每一個後世練習之人皆不能與最初所創造者身體條件吻合,每一個人學習後盡皆微有改動。而這些人又只以自己早已改動過練的順手的招式教習後人,那如此代代傳之,最後必定會面目全非。」想及此,不禁心下感歎,暗道難怪武學是一代比一代勢微,傳至最後面目全非甚至失傳,看來這卻也是一個極大的因由。
他剛才所說乃順理推之並未多想,此時說完方才想到這種可能。只是這番感歎卻是不必對蕭氏父子多言了,見他二人敬酒,舉杯相對仰頭飲盡了酒,又心想:「如此看來,每一個創武者皆留下筆錄秘籍,記錄其最原始的招式也是一種防止失傳的有效方法。只是卻也有許多門派怕自己門內武功外傳,因此不立秘籍怕被人盜之流亂於世,這樣雖有一定的防範效果,卻也使得這門技藝注定了會最終失之於世。便是傳下來也已是面目全非,失其精髓了。」
只是這些門戶之見,卻不是他所能改變的了,他只不過如此一想,心下感歎罷了。雖說這裡是虛幻的小說世界之中,但心想說不定許多年前的古代真有像小說中描寫的這些神功絕技存在,只是不過傳到後來面目全非已至失傳,心下甚覺可惜罷了。又想及自己金龍壺中存著許多武學秘籍,不禁心下笑道:「看來我這也算是對保留傳統武學絕技做出一份貢獻了。」
這時武松演練已畢,帶著週身一團霧氣躍進了廳外雨簷下。霧氣散盡,只見他衣衫上竟沒沾半滴雨水,只是被霧氣薰蒸,卻仍是難免有些潮濕,額上鬢角也皆是汗水與霧水。
三人見他躍至簷下,皆轉頭去瞧。蕭峰見他雖不過十六歲年紀,身高卻是已與成人無異。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英武不凡,一雙眼寒光四射,舉顧之間,已甚具威勢,便似自己少年時一般,心下甚為喜歡。忽然間心中一動,轉向沈醉道:「二弟,為兄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二弟能夠允肯。」
沈醉笑道:「大哥說的哪裡話,你我二人既為兄弟,卻又有什麼不情之請了,大哥但說便是。」
「好。」蕭峰眼光一亮,爽然一笑,便道:「我想讓松兒也拜我為師,我好教他丐幫的降龍十八掌與打狗棒法,並想讓他有朝一日能執掌丐幫,以補為兄之憾。」說罷,概然一歎,道:「我那日與無錫杏子林內忽知自己身世,心下極亂,憤然而走。但當時為兄執掌丐幫不久,幫內又未定下下任幫主之選,因此為兄這一走便使丐幫群龍失首,若為兄其後有什麼閃失,這丐幫的兩大鎮幫絕技說不得便也要就為兄處失傳了。每每思及,都覺自己當時太過衝動,處當甚為不妥,因此心下甚憾。」
轉頭瞧向正轉頭看著他們,靜聽他們所言的武松,衝他微微一笑,道:「幾日相處下來,我觀松兒為人仗義,胸襟寬博,氣量過人,日後定是中原武林大大有名的英雄好漢,因此便想將此重任托負於他。好補為兄之憾,不至使丐幫這兩大絕技就此絕斷,使丐幫從此勢微。只是苦了松兒,卻也不知二弟肯不肯割愛。」
沈醉聽得蕭峰之言,忍不住心中大大驚訝,實料不得蕭峰會選定武松接任丐幫幫主。微怔之後,便即恢復,瞧了眼簷下正看著他的武松,轉頭向蕭峰笑道:「大哥這可是言重了,這分明是他的福份,卻哪裡有什麼苦不苦的。不過大哥既有此言,小弟自是萬肯。就只怕他承不起此重任,辜負了大哥一番心意。」說罷,轉頭向武松道:「還不快過來拜見新師父!」
武松大喜,立即奔來跪倒在蕭峰面前行了拜師之禮,又敬了杯拜師酒。蕭峰滿面歡喜地喝了酒,扶起武松向沈醉笑道:「我看松兒將來必成大氣,二弟不必擔心。」
蕭遠山也道:「峰兒說的是,此子將來必定不凡。」
「那是自然,就是沒有我這個變數,這小子將來也是一煞星。」沈醉心中道了句,卻還是板起臉來叮囑武松以後當向蕭峰好好學習,不負其重托。武松自是應是。
隨即又加了武松在席,四人都是好酒之人。當即共襄慶祝,開懷暢飲,談笑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