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行來,只見園中添置了許多花草,景色也比以前佈置的更加怡人。沈醉看著在前領路的石清露,心中猜測這多半便也是這位石姑娘的所為。
行得一處花廳,石清露請四人入座。沈醉這真正的主人既回來了,自是請他坐了上首的主座,她相陪了左首客座。入廳之時,她已先一步吩咐了婢女去泡茶。因此入座不多時,便有小婢入廳捧上了茶水。
茶杯上雖蓋了蓋子,但沈醉現下功力高深,五感加強,嗅覺也是超人。隔著茶杯便聞著這茶與平日裡喝的味道大不相同,非是尋常茶味,反倒是有股菊花香味。心下略有所疑,將小婢剛剛放到他桌上的茶杯蓋輕輕掀起一看,只見茶色淡黃,裡面飄著三朵曬乾了的菊花,卻是杯菊花茶。
這茶他在現代時倒是曾喝過許多回,到了這裡後卻是再未喝過一回了。眼下見了這一杯同樣的菊花茶,不禁心下微有感歎。只是這種將菊花曬乾後泡茶的方法,在這個時代應該並不普遍,市面上也並不見有賣的。反正他是沒曾見過,也沒曾在別處喝過。看了眼旁邊的石清露,心道這顯然又是這位愛花成癡心思巧妙的女子傑作了。
果然,他這想法才剛轉罷,石清露便道:「這是我平日裡常喝的菊花茶,我忘了專門叮囑,小婢們便自作主張泡了這茶。你們若是喝不慣的話,我叫她們重新泡過。」
木婉清、阿碧、武松三人從未喝過,十分好奇,聞得石清露所言,便都低頭嘗了一口。沈醉也端起茶杯來嘗了一口,只覺比之自己以前在現代喝過的還要好喝一些。卻也不知是否許久未喝,所產生的心理作用。不過想來此時雖沒有後世現代的先進加工處理水平,但與之比起來,這個時代卻是沒有大氣污染農藥殘留等等問題,更具天然成份。再加又是花癡石清露所制,定然是選用她親手培育的優良品種,曬制時也或有什麼特殊手法,比之後世現代同樣的菊花茶好喝原也是在理之中的。
木婉清、阿碧、武松嘗過之後,也紛紛稱讚十分好喝。沈醉卻是未作評論,石清露心中不由微有些失望。瞧了眼沈醉,心中正在尋思是否要問他一句「沈公子覺著怎樣」時。沈醉放下茶杯瞧向她,微笑道:「婉兒、阿碧、武松的住處卻是還要麻煩石姑娘幫忙安排一下,如今這裡你可是要比我清楚的多呢!」
石清露點點頭,起身道:「那我這便下去安排吧,你們請在這裡稍坐一會兒!」說罷,起身向四人告了個罪,便往廳外走去,沈醉與阿碧送她出了廳門。
這事她原可在來花廳的路上一併先作安排的,只是沈醉這正主兒既然回來了,她卻不好擅自作主了。
此時是午後申牌時分,石清露分派僕人為木婉清、阿碧、武松三人分別打理好了三處居所後,便即回轉花廳向沈醉道明。一路舟馬勞頓,沈醉著婢女領木婉清、阿碧、武松三人往各自的居所下去休息,晚飯時再見。
送走了三人,與石清露重返花廳。沈醉問道:「石姑娘,千尋走的時候有沒有說她去東京是為了什麼事?」
石清露道:「沒有,我問了她也不說,只說叫我不必理會。」
「那她還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沈醉又問,眉頭微皺。
石清露道:「她只是說如果你回來的話,讓你再這裡等她就是,其他便再沒什麼了。」
「哦!」沈醉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了些,直覺燕千尋這次去東京所辦的事會是件麻煩事,又半個多月了還沒回來,心下十分擔心。
石清露見他臉上擔心之色,勸道:「你也不必過於擔心,千尋妹妹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
沈醉無言點頭。
石清露見他眉頭卻尚自未舒展,微歎道:「你也是一路的舟馬勞頓,下去休息會兒吧。」
沈醉輕歎了一口氣,起身往廳外走去,石清露隨他出廳。到得廳門外,沈醉轉過頭來沖石清露笑了一下,道:「謝謝!」
「不用!」石清露淡淡笑道。
「那我先走了!」沈醉含笑向石清露抱了一拳,轉身下了台階而去。
石清露目送著他離去,消失在一叢竹林後,這才下了台階,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晚飯時分,石清露安排在了臨湖的水月軒內設宴,為四人接風洗塵。她知沈醉愛飲酒,還特地遣人回她城外的莊子搬了幾壇她自釀珍藏的菊花酒請沈醉品嚐。菊花茶沈醉未作評論,這菊花酒他卻是頻頻稱讚,倒也沒白費了石清露的這番用心,聽在耳中,心裡十分高興。
只是她的這番用心她自己也不大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沈醉曾幫過自己師門的大忙,且沈醉又是她逍遙派現任掌門段譽的結拜二哥的緣故;還是因著自己與燕千尋親如姐妹的關係。或許兩者都有,又或者兩者都不是。
連著這次在內,她跟沈醉見面的次數也總共不過四次而已。但卻覺著這次跟他相見,倍感親切了許多,也熟悉了許多。似是許久不見的好朋友,連話也比平日說的多了。「或許是聽燕千尋整日在自己面前提他提的多了,才會生出這樣奇怪的感覺吧!」她這般想著,轉頭去瞧沈醉。看著他吃著自己親手所做的菜餚,喝著自己親手所釀的菊花酒,卻是心裡忍不住地喜悅。
一頓晚宴,盡歡而散。
沈醉先同阿碧一起送了木婉清回房,然後再又送阿碧回她的住所。途經一座小亭,沈醉看見左右無人,叫住阿碧將她拉至亭內,道:「阿碧,我還有件東西要送你,你再閉上眼睛。嗯,還要轉過身去。」
阿碧照做,心裡十分高興,更是滿懷期待,猜想著他會送自己什麼東西。
沈醉擰開腰後側皮囊中所裝的金龍壺蓋子,從中取出一把琴來,然後雙手由阿碧肋下穿過,托住那把琴捧在她面前,在她耳邊輕聲道:「好了,睜開眼睛吧!」
阿碧睜開眼來,便見自己面前沈醉雙手托著一把琴,心裡便是不由一喜。仔細看去,只見琴頭刻著篆體的「綠綺」二字,琴內有銘文曰:「桐梓合精」。阿碧看到這裡更是不由得欣喜異常,激動萬分,眼中滿是興奮與不敢置信,轉過頭來問道:「這把……這把琴便是四大名琴中的綠綺嗎?」
沈醉點頭道:「不錯,這把便是綠綺,是司馬相如為卓文君彈奏《鳳求凰》的那把綠綺琴。」這把綠綺乃是他從一名貪官手中偷得的,他當時還不知偷的便是四大名琴中的綠綺,乃是事後才知道的。那琴內的「桐梓合精」之意,即桐木與梓木結合的精華。
「想不到我竟然見到了傳說中的綠綺,我真是太高興了!」阿碧從沈醉雙手托琴的懷中轉過身來,大張雙臂緊緊抱了他一下,又踮起腳尖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轉過身來,撫摸著琴弦,輕輕撥弄了一根。但聽「叮」的一聲響,琴音清越,餘音悠悠,音色絕佳。
「我還要用這把琴為你奏一首當年司馬相如為卓文君所奏的那首《鳳求凰》。」沈醉在阿碧的耳邊輕聲道,一手拿著琴,一手抱著她的腰,後退到身後的長廊上坐下,將阿碧拉坐在腿上。然後將綠綺琴橫放在阿碧雙膝上,開始彈奏。
他跟阿碧學吹簫時,阿碧也曾教過他彈琴,只是相比起簫藝來,他的琴藝就只能用很一般來形容了。為了要為阿碧彈這一首《鳳求凰》,他還專門下心思練過幾天,但仍就是差強人意,只是仗著超強的記憶力不曾彈錯了,卻並無什麼出彩的地方。好在綠綺琴音色絕佳,他的手法雖一般,但曲子聽起來還是十分悅耳的。
當年司馬相如以這首曲子琴挑才女卓文君,打動其芳心,二人月夜私奔,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話。沈醉送阿碧綠綺琴,又為她彈奏這首曲子,其意自是不難明,雖彈的一般,但聽在阿碧耳中卻是比什麼仙音妙曲都好聽。到沈醉彈第二遍時,便忍不住也加了進來,和著沈醉的主曲,在精彩關鍵處畫龍點睛、推波助瀾,兩人四手共同彈奏著這一首《鳳求凰》。彈奏的是情意綿綿,鳳凰和鳴,比翼雙飛。
第三遍時阿碧忍不住和聲而唱,「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曲罷,二人皆是心情激動,久久難平。
沈醉將琴放在旁邊,半轉過阿碧身子,剛將手放在阿碧腦後。阿碧便輕閉上了眼,自個把頭低了下來,雙臂摟上了他脖子,送上了香唇。四唇相貼,二人貪婪吸吮,唇齒相交,雙舌相繞,你來我去,不亦樂乎。
良久,唇分,二人喘著氣仍是緊緊相擁。
吹著晚風,看著星空,便這麼相擁而坐,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胡亂說著些閒話,感覺皆是十分好。直到阿碧困意上湧,張嘴打了個哈欠,沈醉道:「好了,我送你回去睡覺!」
阿碧搖搖頭,將腦袋縮在了他懷裡,表示不願意回去。雖然困了,卻是還想這樣呆著。阿碧雖善解人意,很少有不聽他話的時候,但偶爾的小任性,卻也讓他極是喜愛。含笑點了點頭,便又繼續。
阿碧說了幾句話,卻是越來越困,哈欠連連。不多時,竟是便這樣在他懷中睡著了。
沈醉看著她酣睡香甜的模樣,心中滿是憐愛。輕輕親了親她的唇,將旁邊的綠綺琴又收在了金龍壺內,然後便抱著阿碧,送石清露為她安排的住處翡翠閣。
閣內亮著盞小燈,兩名婢女正在樓下的小廳內圍燈靜坐等著阿碧回來安寢。一名年紀小的,卻是也已犯困,正趴在桌上打磕睡。
沈醉抱著阿碧進來,剩下的那名婢女連忙起身。然後伸手便要推醒旁邊打磕睡的婢女,沈醉以眼色制止,輕聲道:「不用叫了!你去把阿碧房裡的燈點亮就行。」
這婢女見阿碧沉睡,也不敢大聲答應怕吵醒了阿碧,只點了點頭,輕應了聲,便去阿碧房內點燈。待著燭火亮起,沈醉抱著阿碧入內,將她放於床上,然後揮手叫婢女退出。
婢女退出後,沈醉為阿碧除了鞋子與外衫,又為她蓋好了被子。然後又從金龍壺中取出綠綺琴來放在她床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了一吻,便即轉身而出,回自己的住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