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朝香出現,阿誠總算鬆了口氣,如果朝香沒來的話,他還真不知道亞香會不會真跟自己動手。
「亞香,別胡鬧!」見亞香還不肯罷手的樣子,朝香更是抓緊了亞香,以免她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誰胡鬧拉,人家只不過問他阿忠先生在哪裡,他卻總是不肯說,還把阿忠關在戒指裡不讓他出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亞香現在又給阿誠安上了一個邪惡大哥的稱號,而她自然有意當起那個拯救弟弟脫離哥哥魔掌的白馬公主的角色。
誰叫那個木頭人雖然本領高強卻是忠厚老實,不受這個狡詐又小氣的哥哥嫉妒和欺負才怪!大偵探亞香是這樣推測的。
「你找阿忠先生有什麼事?」朝香卻突然問道。
「不關你的事,你也這麼囉嗦,我只要叫阿忠出來!」
「好了,亞香。你先下去,我有話跟阿誠先生說。」
「憑什麼啊?我……」亞香叫道,不過等她看到朝香一臉嚴肅,神色間又帶著一絲黯然,亞香忽地有些心虛,她可以說從來沒看到過姐姐這個樣子,感覺事情真有些嚴重,她忍住衝動,哼哼兩聲便甩手離開。
走了幾步,亞香回過頭拋下一句:「你等著,我還會來找你的!」
也不知道她說的這個『你』是指阿誠還是『阿忠』。
等亞香走後,阿誠長吁出一口長氣,他笑問朝香:「朝香小姐找我什麼事?」
朝香卻不敢看阿誠,她低著頭,雙手一會垂下一會又抬起,似乎感覺怎樣放都不合適,人也因此看去而顯得有些拘謹。
阿誠疑惑,但也不好問。
靜了半分多鐘,朝香終於開口輕聲道:「亞香性子一向都比較急,阿誠先生請勿見怪!」
「呵呵,沒事,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亞香似乎對我…我們有些不滿意,難道她還在生前兩天的氣嗎?」見朝香終於開口說話了,阿誠也感覺自然了多,便提出了心中疑問。
「阿誠先生看不出來嗎?」朝香卻突然問,只是頭卻還是低著。
「什麼?」
「亞香可能是喜歡上您的弟弟阿忠先生了?」朝香抬頭,直直地看著阿誠。
「什麼?阿、阿忠?」阿誠張大了嘴巴,驚異萬分。
「看來您真是不知道了。」朝香幽幽輕語,又把頭低了下去。
阿誠卻陷入震驚之中難以自拔,其實這些天亞香屢屢對上『阿忠』他也一直看在眼裡,但是他想當然的認為亞香是因為心中不平而在為難『阿忠』,當時的他卻反而有些僥倖甚至說得意,得意於自己『天才』般的靈感,把棍子幻化的『阿忠』推在前面,以擋不必要的怒火。
其實朝香能看出來但阿誠卻一直蒙在鼓裡,並不是因為說阿誠遲鈍,只因為阿誠清楚『阿忠』只不過是棍子幻化,想當然地不會把這種事情往感情上扯。然而正是因為明白真相,卻正好迷了他的眼,就好像兩個人打牌,一個人清楚自己和對方的底牌,便想當然地計較這對方會怎樣怎樣出牌,自己可以怎樣怎樣應付,然而偏偏對方卻不知道他的底牌,打牌時也並沒有依照他所預測的那樣打,而這章招一變,反而亂了明白雙方底牌的人的陣腳。
而朝香卻不一樣,她先前也有過懷疑,後來也是真相信了『阿忠』是阿誠的弟弟,因此一直都是把『阿忠』當正常人看待,所謂旁觀者清,而且亞香是她的妹妹,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背後的意思也都爛熟於心中,慢慢地就察覺了亞香對『阿忠』那份看似作對與不滿其實是傾慕和在意的表現。
不過朝香本以為阿誠也應該看得出來,但沒想到阿誠竟然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聯繫到自己,這就讓她更有些擔心,也更迷惑於阿誠對自己的觀感與態度。
只是,到了現在,這個似乎也不重要了。朝香心中泛起一絲苦意。
「亞香雖然平時看去任性了一些,只是她心地還是很好的。」朝香又輕聲說。
阿誠卻一臉呆滯,遲遲沒有回答。
「阿誠先生?」朝香見阿誠半天沒有回應,好奇抬頭。
「啊?啊,是的,是的,我知道。」阿誠也是心中泛苦,現在的他真有用腦袋撞牆的衝動,他怎麼都沒想到亞香會喜歡上自己變化出來的棍子,如果讓她知道了真相的話又會有怎樣的結果,這件事情是越來越難以收場了。原本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只可惜世事多變,誰又能真正地掌握一草一木,風吹草動。
「不知道阿忠先生對亞香是怎樣個態度,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阿誠先生幫忙說說,我就代亞香先謝謝了。」作為姐姐的朝香說出這個卻是冷靜理智。
「呃?好的,好的。」阿誠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裝象』。
「阿誠先生有什麼為難的嗎?」朝香奇怪阿誠為什麼會是一副言不由衷的樣子。
「啊?沒有,沒有。朝香小姐就是來跟我說這事的嗎?」阿誠想要扯開這個話題。
「也、也不是了。我……」被阿誠扯回了自己的心思,本來一直冷靜說著妹妹的朝香又有些扭捏起來。
「朝香小姐還有什麼事就說吧。」見朝香猶豫,阿誠也有點明白了朝香應該是當說客來了。
「阿誠先生真……真不能幫我中江家嗎?」朝香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又抬頭看向阿誠。
「這個,實在是對不住了。」阿誠不自由的避過朝香的目光:「這是你們家族之間的私事,我實在不好插手,雖然朝香小姐對我很好我也一直記在心,當初在明島湖你幫我擋住刺客自己卻受了傷我也很感激,只是……」
「我有個請求,不知道阿誠先生能不能答應?」朝香卻忽然打斷阿誠的話。
「你說。」
朝香低頭沉默了幾秒鐘,再抬頭時臉上已不見任何情緒:「我知道當初阿誠先生或許不用我幫忙也能擊退刺客,不過既然阿誠先生能記得此事,我也很感激。現在我想用這點甚至算不上的交情求您幫忙,只要您幫我中江家這一次,你我之間就此一筆銷,阿誠先生也不用就此一直記掛在心上。雖然我知道兩者完全不對等,但在阿誠先生前我已拿不出更好的東西了,請見諒,請見諒……」
朝香本來一直嚴肅鎮定的,但說著說著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帶出一絲哀求和哭腔。
……
「好吧。我答應就是了。」沉默了半分多鐘,阿誠面無表情回道:「不過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有自己的原則,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是不會做的,到時候萬一……還請你理解。」
「謝謝……」朝香卻朝阿誠鞠了一躬,低頭急步離開。
走出幾步的她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她也不敢抬手擦掉,只是更加快了腳步。
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無法堂堂正正地站在阿誠前面,自己再也無法與阿誠平等相待。因為這似是而非又為難勉強的交易,或許以後阿誠也難以對自己有什麼好感,往日情誼,不管是多是少,是真是假,只怕也從此不復存在,一切都煙消雲散。
而阿誠只默然地看著朝香走遠,等朝香消失在門庭外,他才慢慢回過神來。剛才他還是有些猶豫,但最終卻答應了朝香,他也說不上是悲是喜,只是心中卻感覺很是壓抑,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他突然感覺心情很壞,但卻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對於中江家和其他兩家這樣的利益糾葛,討厭複雜的阿誠確實不想牽涉,況且其間或許還牽涉某些不可言明的政治因素,阿誠更是有些牴觸情緒。雖然到了現在,阿誠對三家的情況瞭解也依然不多,但正因為如此,阿誠才不想平白無故去幫中江家獲得什麼神社控制權,這種打手的身份,阿誠還是非常不願意接受的。
雖然他對朝香也可以說有一定的好感,朝香的賢惠與溫柔有的時候他也盡看在眼裡,雖說不上有什麼私密不可語的情愫,但阿誠因為朝香曾經在明島湖幫他擋過刺客,阿誠也願意把她當作可信任的人或者說朋友。因此如果說假如朝香自己遇到了什麼困難和危險,阿誠肯定會毫不猶豫相幫,但這一次卻涉及一個家族的利益,看去沒有是非,沒有對錯,只有恩怨,而且這種利益之爭總是不會排斥陰謀和詭計相隨,阿誠也不想因為朋友交情而簡單陷入。
但他卻沒想到朝香竟然會突然提出這樣的條件或者說交易,阿誠雖說談不上什麼失望,但隱隱地總感覺有些失落,似乎真是上當受騙了一般。只是見到朝香那有些可憐有些淒涼的樣子和語調,阿誠還是心軟了,最終應了下來,只是應了以後,阿誠忽然感覺失去了什麼東西一般。
「見鬼!」阿誠嘟嚷一聲,一腳踢斷一根小兒手臂粗細的櫻花樹,而後匆匆離開。
回到房間的阿誠,也沒心情跟盤腿坐在地上的老流和青離打招呼,他直接跳到床上,悶不做聲。
老流二人終是察覺阿誠有些異樣,便停了聊天,很少見到阿誠這個樣子,老流忍不住玩笑道:「怎麼了,是不是因為還沒吃早飯,肚子餓得慌?」
阿誠不語。
「發生什麼事了?」老流再不敢開玩笑,嚴肅問道。
「那個亞香小妞好像喜歡上『阿忠』了。」阿誠說話像似在夢囈。
「什麼?阿忠?你的木棍子?怎麼可能?」老流驚得連問。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阿誠坐起,瞪了老流一眼。
「哈哈哈,是了是了,俺也察覺亞香丫頭一直有些不對勁,但因為阿忠只不過是你的兵器所變,也沒往這方面去想。沒想到亞香小妮子居然這麼有意思,竟然喜歡上了你的兵器!哈哈哈!」老流突得捧腹大笑。
笑了幾聲,見阿誠怒目相向,老流急忙忍住,突然又帶著一絲戲謔道:「對了,那你為什麼要這麼不高興?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哈哈哈,你這小子居然要吃自己的兵器的醋!」
「去死!」阿誠跳下床,也忘記了尊老愛幼的美德,一腳踢翻老流:「你覺得假如她知道了真相的話會怎樣?」
「哦,這小妮子最要面子了,知道真相的話,惱羞之下估計會追殺你十萬八前裡,不死不休!」
「那該怎麼辦?」
「俺也不知道,俺最煩這些風花雪月的事了。」
「去,你沒老婆嗎?那小小流怎麼來的,不是你孫子嗎?他爸難道不是你的兒子?」
「誰說的!」老流生氣了,似乎受了極大的侮辱:「小流不是我兒子還是誰兒子?不過俺們當年可沒這麼麻煩,當時俺在路上碰到了小流他媽,覺得長得挺標緻,俺二話不說就拖她入了林子成了好事,很快就有了小流,你看看,多乾脆!」
「標緻?乾脆?我呸,禽獸!」
「不錯,俺就是禽獸,俺們做妖怪的可不像你們做人這麼辛苦,喜歡偏要裝做不喜歡,不喜歡偏要裝做喜歡,真是虛偽得很。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來那麼多廢話!」
「算了,我們沒共同語言!」阿誠跳回床上。
「阿誠兄弟也不用這麼擔心,我覺得讓那亞香知道了真相也未必有流前輩說得那麼壞,你想想看,阿忠雖然是棍子所化,但也不是完全虛的,他說話施展本領其實都是你在控制,阿忠其實就是你自己或者說你的一部分,說不定亞香知道了也會喜歡上你呢。」青離忽然插言。
「可能嗎?」阿誠傻了,他還從沒想過這方面。
「當然可能。」
「不錯嘛,青離,平常俺老流看你傻乎乎的,沒想到還能看得這麼透徹!」老流卻覺得青離說得也有道理。
「咳咳,讓你們一說卻越說越亂,還是不去想了,能瞞就瞞,早點離開這裡再說,以後可不能再變阿忠出來了。」就算青離說得真有道理,但阿誠也不想冒著被追殺的風險去跟亞香說明真相。
「那就早點走吧,留在這裡對你沒什麼好處。」老流說。
「可是現在走不了,」阿誠尷尬笑道:「我已經答應幫中江家了!」
「什麼?」老流跳了起來,瞪著小眼,過了一會,他又坐回地上:「哼哼,早就知道你過不了這一關,看來肯定是被朝香小姑娘給勾引了,算了,隨便你了!」
雖然亞香喜歡『阿忠』,老流因為跟阿誠一樣知道『阿忠』只不過是條木棍子變化而來,所以也沒有料到,但朝香和阿誠之間的事情,老流活了幾千年了,也歷經風雨,什麼東西都看在眼裡,只怕比朝香和阿誠自己要看得更清楚明白一些。只是,出於看戲似的惡作劇心理,老流還不想這麼快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