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縱使如此,阿誠除了一些驚訝外也並沒有多少其它的情緒,也不可能說就此把中江家當作自己人,更沒因為聽說所謂陰陽道和忍道都是源於大陸而感到多少的驕傲和自豪,畢竟過了上千年,中江家早已可以說脫去了中土的血統成為了地地道道的日本人,而陰陽道或者說忍道也是如此,早已刻上了日本本土的烙印。
「正是,因此阿誠先生見到我用的忍法火之術,卻以為是中土的法術也是不奇怪了。」中江老頭聽到阿誠的感慨後點了點頭:「不過老頭我對小友的本領倒是佩服的很,只是有一個疑惑,聽朝香說小友是在某個道觀修行,我也曾多次去過中土遍訪高人,只可惜卻只見過幾個修行一些捨本逐末的外丹術的人士,像小友以及小友兄弟這樣的高手卻是一直未能有緣相見,不知道小友又是在什麼神仙福地修行?」
中江老頭哪裡會知道說六百多年前大陸的修真人士都遷徙到了移界,以致幾百年來人才凋零甚至說大陸的修真一脈幾乎是斷絕了傳承,就算移界的那些人偶有去過凡人界,也是來了就走不可能長久居住,中江老頭遇見以及認識他們的幾率是低之又低,只怕比大海撈針也好不了多少。
不過中江老頭所說的關鍵其實並非在此,他說了這麼多其實只不過是在打探阿誠的來歷。阿誠當然知曉中江老頭的企圖,他笑了笑:「其實現在中土的修行之人大多因為性情淡泊不喜歡追求名利,往往也都是隱於市野,輕易不會示真與人,老先生見不到也不奇怪。就像我這樣暴露已經是大大的有違師門宗旨,至於修行所在師門何處,還請老先生見諒,我是更不能說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中江老頭極力掩飾失望情緒,失望於打探不到想要的消息,也失望於阿誠言語中隱隱表現出的的疏離和戒備,不過他對阿誠的話也不敢全都信了,隨後他又裝做不經意問:「那敢問阿誠小友,你可認識猿仙人?」
「猿仙人,不認識啊?!」阿誠這次卻是想也不想就利索回道,這什麼猿仙人他是真沒聽說過。
中江老頭卻萬分意外,他剛才雖然似不經意地問出這麼個問題,但眼睛卻仔仔細細盯著阿誠臉上每一個表情變化。他本想阿誠既然戴著變化成了戒指的『萬變』,不管是怎樣得來,總應該知道『萬變』的主人猿仙人,因此他也想從阿誠的表情變化上看出點關於阿誠與猿仙人關係到底如何的端倪。誰知他一說猿仙人,阿誠卻儘是疑惑,又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問了出來,看來是真不認識猿仙人。
沒想到阿誠竟是如此反應,本來一直假裝鎮定的中江彥一有些把持不住了,他心中一急忘了隱藏,指了指阿誠手上的戒指:「敢問小友的戒指從何而來,是師傳的寶物嗎?」
一聽中江老頭的話,阿誠卻有點明白過來,他本來疑惑的腦中現出一絲明光。聯想當初老流說自己來自日本,現在中江老頭又似乎認識老流給他的戒指,再加上重新回味一遍『猿仙人』這一稱呼,阿誠終於猜到了一些真相,隱約猜到了中江家費勁周折請他來日本的目的。
本來阿誠當初跟了申秀苑來日本所謂旅遊的時候,阿誠還主動跟猿仙人問起過一些關於日本的風土人情,誰知猿仙人卻裝起了耳聾,一點回應也沒有,阿誠便沒再多問。現在想想,猿仙人這一路上異常的沉默,卻是顯得有些可疑。
不過猜測歸猜測,阿誠也不會太過於被動的主動交代了出去,他裝作有些驚訝:「老先生認得這戒指?怎知它是寶物?」
中江老頭馬上察覺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但見阿誠並沒起什麼戒備之意,他暗歎一聲僥倖,又乾咳兩聲以做掩飾:「呵,這個,小友手上這戒指看去雖然普通,但老頭我也能依稀察覺到它上面蘊涵著一縷寶光,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凡物,好奇之下才有此一問。」
阿誠笑笑,卻突然把戒指摘了下來放到桌几上滾了一滾,裝作很平常的樣子,又歎了口氣:「是嗎,我怎麼沒覺得它有多好?說實話這東西也不是我師門傳給我的,而是有個陌生的傢伙硬塞給我的,當時我不想要都不行。」
這一下,中江老頭終於臉色大變再也克制不住緊張,他一雙手伸在半空想拿過截至卻又有些猶豫,而後聲音顫抖:「小友可還記得當初給你戒指那個、那個人的模樣?」
「這可有些困難,」阿誠皺眉思索:「當時天黑我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覺他委瑣像隻猴,卻又胖得像頭豬,看去怎麼都不像是個人,更像是個妖魔鬼怪。」
「好……卑鄙,無恥!」戒指裡的老流氣得當場暈了過去。
「猿仙人?這怎麼可能,他怎會隨隨便便把萬變送給別人,他沒說為什麼要把萬變送給你嗎?」中江老頭激動站了起來,小眼圓睜,人也完全沒了原來的風度。
「沒有啊!猿仙人?難道那傢伙就是你們所說的猿仙人?這麼說來老先生真是認得這戒指了?」
中江老頭臉色又變了一變,卻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久,他頹然坐了下去,而後苦笑:「到了如今,我也不好再瞞小友了,這萬變正是我中江家傳家之寶,你說的那人應該就是猿仙人沒錯,他就是我中江家的、中江家的……」
「先祖!」阿誠震驚,他想起了中江老頭當初說過的中江家先祖來自於中土,因此在中江老頭話語卡住時脫口接道。阿誠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中江老頭和朝香姐妹的相貌差距雖大但還可以接受,這猿仙人就是例外了,但就算過了千年,中江家的進化速度也不可能快到如此地步。
只是暈了過去的猿仙人聽到阿誠的話後卻立時吐血三升!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中江老頭卻似被阿誠的話給嚇著了,趕緊擺了擺手:「我們中江家一直都尊猿仙人為客卿,只是猿仙人他老人家一直都不怎麼願意……」
「呵呵,對不住,對不住!」阿誠臉紅,看了看一邊紅窘著臉的朝香又似乎感覺放了些心,雖說達爾文先生說過人類都是猴子變來的,但假如某人指著大街上某個身材窈窕性感迷人的美女對你說其實她的祖先是隻猴子,終歸還是覺得有些唐突或者說難以接受。
「阿誠小友知不知道猿仙人後來去了什麼地方?」中江老頭卻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怪阿誠的意思,一雙眼裡帶著一絲希冀看著阿誠又時不時瞟向桌几上的戒指。
「對不住了,老先生,剛才有些話沒有實說,還請不要見怪。」阿誠見已如此,也沒再隱瞞的必要:「關於你說的猿仙人的事,還是讓他自己說吧。老流,出來吧。」
「我呸,好狡詐的臭小子,整天說謊也不怕閃了舌頭!」出來的老流用拐棍狠狠地頓了頓地板,後面還跟著比他大了好幾倍的小小流。
「猿、猿仙人!小猿仙人!?」看到老流和小小流的中江彥一以及朝香還有申秀苑驚得立刻站了起來,張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中江老頭一聲叫後半天沒說出話來,大廳了一時靜得只聽到幾個人的急促的呼吸聲。
「朝香姐姐,俺要吃冰激凌!」許久,小小流終於打破了沉默。
「快快快,朝香快去給小猿仙人拿些吃的東西來!」中江老頭終於回神,像失寵了多年而又忽然得了新聖旨的老太監一般急切吩咐朝香,臉上卻因欣喜而幾乎要激動得落下淚來。
朝香也終於回過神來,鞠躬嘿伊一聲,便急沖沖跑了出去。
「哼,都這麼久了,我還以為老小子你早把俺們祖孫倆給忘了呢!」老流拄著枴杖在阿誠旁邊施施然坐了下來,受了阿誠不少氣的他正沒地方發洩,好不容易找著了這麼個可以當大爺的機會,自然要擺擺老譜。
「猿仙人實在誤會了,我們中江家怎敢忘了猿仙人,這半年多來可是全家人都在外面找您呢,沒想到您是回了中土。」中江老頭連連點頭哈腰,像個聽訓的後輩一般,猿仙人的話明顯是強詞奪理,他躲在戒指裡遲遲不肯與朝香他們相見,又豈能反怨中江家不好,不過中江彥一也熟知猿仙人的脾氣,就算是猿仙人自己的錯他又怎敢隨便說。
「算了,俺又沒怪你的意思,俺都說了,要離開中江家,你們又何必辛苦到處找我。」
「這,這,猿仙人好好的為何要離開我們中江家呢,是中江家有什麼地方怠慢您了嗎?」中江老頭露出一絲哭相。
「俺不是這個意思,你們中江家待俺們祖孫倆挺好的,這俺心中明瞭,只是俺們在這裡呆了已經百多年了,也有些厭了,想去別處轉轉。」
「這,猿仙人只要能呆在這裡就是我們中江家的榮幸,您還是留下吧,如果厭了的話我可以陪您到處走走。」中江老頭有些急了。
「算了算了,你還是不要費這麼多心思了,你的心思俺也明白,今年又是你們三家的十年一度的祭社大典,這是你們自己的事,以前俺從沒幫過你們中江家,今年也是不會幫的,你還是不要存著這個希望的好。」
中江老頭見心思被看穿,頓時老臉通紅,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尷尬笑道:「猿仙人誤會了,既然您不想幫忙中江家自然不敢勉強,沒別的意思,只要您能繼續呆在中江家就行。」
聽了一會,阿誠有點明白了老流和中江家的關係,不過他現在不知道是該感歎老流的風骨還是該鄙夷這老傢伙吃了別人這麼多年白食還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又覺得自己現在像個外人,終不好一直豎著耳朵聽著,阿誠站了起來:「這個,你們先聊著吧,我去泡個澡。這戒指是老流給我的,既然是老先生家的傳家之寶,那老先生還是跟老流要吧,我就不摻和了。」
「站住!」老流卻一聲喝叫住正要離開的阿誠,又從桌几上拿了戒指一把塞進阿誠手裡:「氣死我了,誰說這東西是他家的傳家寶了?你這樣子好像以為是我從這裡偷走的一樣!」
中江老頭臉上也十分尷尬:「阿誠小友誤會了,我中江家尊著萬變為護家之寶,只是他原本就是猿仙人的東西,他想給誰就給誰,中江家絕對不會有意見的。」
這護家之寶和傳家之寶雖然只一字之差,但仔細斟酌理解在意義上還是有很大的差異,當時中江老頭因為見阿誠說戒指是某個不認識的傢伙送給他的,中江老頭便有意把它說成了是中江家的傳家之寶,想著多點爭取拿回來的機會,沒想到不過多少時間竟然被戳穿了謊言,豈能不尷尬。不過他也很疑惑,猿仙人為什麼一定要把萬變送給阿誠,而偏偏這阿誠還很不待見猿仙人的樣子,這讓他更有些惶惑於阿誠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