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耷拉著腦袋,陪她去她辦公室,她一直走得很直,充滿了自信,她的眼睛很秀麗眼神卻很凜然,旁人不可逼視,她走得不快,我見後面有很多男生在回頭。遂說:我知道什麼叫回頭率了。
她問:什麼?
我覺得她喜歡裝樣,不敢開玩笑,又忍不住好奇問:你這麼小卻這麼老練,家教一定很嚴吧。
她說:嗯哼。
我說:但是家人對你又比較容讓,對麼?
她白了我一眼,說:你喜歡說廢話啊?而且很八卦?
我閉上嘴,繼續耷拉著頭走路。
走到僻靜處,她回視了我一眼,忍不住樂了,說:小煙囪也有苦著臉的時候。
我說:剛才還說拜師,又叫領導,現在成了小煙囪了?
她說:拜師?像你這樣的大才,我們系要花多大代價才能請到你哪?還是省省吧。
我奇怪的提起手裡的啤酒看了看,說:大代價?我覺得自己挺便宜的。
這話被身旁過路的人群聽到,一陣哄笑。
她有些惱怒的橫我一眼,我笑說:沒人認識我,也沒人認識你。
剛說完,我們校學生會的幾個幹事嘻嘻哈哈過去,紛紛打招呼。
我莊嚴的招呼完,很嚴肅的板著臉走在前頭。
走過灌木叢,我忽然覺得她不在了,回頭一看,見她落後三步,似笑非笑的盯著我。我說:怎麼?
她蘊著笑意上前並肩走,說:我覺得你確實應該搞文藝,不搞文藝是我們的損失。
我難得見她這麼親切,心頭一鬆,說:你說我是小丑?
她說:你自己說的哦。
我笑說:你也不用靠打擊我來得到自信呀?自信是自己信自己。
這話彷彿說中了她的心意,她一下有些靦腆了,我繼續吹捧自己的觀點,說:我覺得該高興時候就高興,該出手時就出手。
她打斷我的話說:那你競選部長時候那句主題詞是什麼意思?
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說:什麼?
她有些冷笑著說:你競選時說「我的信心來自於大家的信任」。
我吃了一驚,依稀記得這是我競選這個職位時的結束語,沒想到她居然知道,而且記得。
我伸大拇指說:真了不起!驚人的記憶力!
她忍住高興繼續板著臉說:你當時的意思不是說,別人信任你,你才有自信心,別人不信任你,你就沒有自信了?
我想了想,說:真沒想到大家是這樣想的,是我表達得不清楚,以後我再不那樣說了。
她說:那你原意是什麼?
我說:原意是我要做一個值得大家信任的人,我自信我能做好!
她驚奇的說:不會吧?你是這個意思?
我反問道:那我是什麼意思?是那麼沒志氣的意思嗎?-求求大家信任我,我才有信任。
她搖搖頭說:看來是我誤會了。
我笑著寬慰:看來我是被大家誤選了,居然大家喜歡的是那種人。
芳芳樂了,說:你引咎辭職吧?
我說:你那麼想這個位置?我可以讓的。
芳芳冷笑說:我才不稀罕。我要的話,會憑自己爭取的!
這句話駁得我無言以對,惟有鄭重點頭。
我向她比了比大拇指,說:欣賞你的志氣!
她一個踉蹌,原來踩中了一個小水窪,濺在她的白牛仔褲上。我一把攙住她,她臉通紅,頭髮也亂了,我才發現她的個子很高,她低聲說了聲謝謝,聲音很溫柔。
我問她有沒事,她搖了搖頭,放開我的手,掠了掠頭髮,彷彿呼吸不及,又彷彿還沒回過神似的,我怕她尷尬,很快的說:謝謝!
她詫異的說:謝什麼?
我說:我找到靈感了。
她啐道:神經兮兮!
她履行了請客的諾言,我怎麼堅持也沒能躲過決不讓女生請客的自我禁令。為了精神損失索賠她答應被我請一次,於是我們相約到校外一個水吧見面。
我提前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她,豪放的手提一瓶啤酒,自污以掩人耳目,避免別人誤會我們除工作外有其他瓜葛。
沒想到一等就超期近一個小時,我托一個女生上去傳言,說今晚文藝部不開會了,請她不必參加,我飲盡最後一口起身。離校門還有百米,我聽到背後有人輕聲喚我,轉頭見正是她,一件雪絨花圍領長白外套,內中一件鮮紅毛衣,一件牛仔褲,頭髮從馬尾巴變成了披肩發,有幾分濕意,臉上一片潮紅,似有水滴未干。既嫵媚又時尚,令人刮目相看。
我很肅然起敬的行注目禮,她一見面就說:你真聰明!
我撓頭說:還以為你會說「對不起我忘了」呢。
她忽然哼道:我被你毀了!
我驚愕的說:啊?
她恨恨的說:和你處了一下午,剛才被大家取笑得快瘋了!
我喜出望外的說:取笑什麼?
她說:他們說......
忽然我被她一下推開,雖然很輕但出乎意料,我更為愕然的望著她。
她眼中又好氣又好笑又好恨說:你幸災樂禍是不是,笑得這麼得意?
我正色說:怎麼會?我又不想害你,你是小郭襄,我金輪法王有幾個這樣的徒弟?
她撲哧一聲,又板起臉。說:少來了,你了不起算星宿老怪丁春秋。
我說:那你還出來?
她說:我越不出來越有問題,我偏要正大光明的出來,身正不怕影子歪!
我說:人言可畏呀!形象危機!
她說:對...你真是個自作聰明的人!
我說:怎麼?
她又說:你說文藝部不開會,傻子都知道是你在等我了。
我咬牙切齒的說:你說吧?怎麼罰我?再等一個小時。
她無可奈何的笑著搖頭。
我滿腹疑團,覺得她有些像雙子星座的人,喜怒無常,言行錯位。內心一個聲音在警告:一定要注意,會被利用,會被利用。
我很沉默在想,她有些奇怪,偷眼看我,說:想什麼?怕我罰你?
為了改變自己的性格,進一步改變自己的命運,我衝口而出:你利用我吧!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什麼?
我說:想一個辦法洗脫給你帶來的負面影響怎麼樣?
她眼光閃爍,笑著慢慢說:怎麼辦?
我說:待會我送你走回宿舍,你大聲對我說:你不要癡心妄想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和你這種齷齪的人在一起!好讓別人聽見。
她臉色變幻不定,我真佩服這時她還沉得住氣,她笑說:那你不名聲掃地了?
我說:只要能保住你的安全和名聲,其他的都是值得的!
她靈活的眼光在我臉上一掃,說:沒必要。我們不說這個行嗎?
我很快說:咦?你洗頭啦?
她紅臉說:洗了個澡,剛才衣服弄髒了。
我小心翼翼的說:你這樣打扮……
她很警覺的說:什麼?
我說:很像小孩,我覺得自己是你叔叔那個級別的。
她笑說:是嗎?你不是我師父嗎?
夜燈初上,水吧外的綵燈映得她的白絨大衣一片斑斕,音樂正在放《鈴兒響叮噹》,我們都感受到節日的氛圍,看屋外泡沫製作的白雪惟妙惟肖,聖誕樹上琳琅滿目,她驚呼了一聲,說:小煙囪快看!
我失敗的歎氣,尾隨她進門。
滿座的是聊天的情侶,實在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尷尬的說:換地方吧。
她彷彿胸有成竹的說:不用。
我們坐下來,她要了杯菊花水,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很有計劃的搬出一個小本子,繼續完成未完的晚會構想。
我說:我真佩服你,這麼熱鬧的地方也能做事。
她也說:我更佩服你,明天就要上台,居然現在全無準備。
我說:我寫了一下午呀,怎麼沒準備?
她說:你全練熟了嗎?
我說:需要練嗎?我臨場發揮就行了。
她吃驚的盯著我,說:難道你以前都是這麼主持的?
我說:不一定,看心情。
她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迷惑的搖了搖頭,說:那你別坐久了,女朋友還等著呢。
我果斷的說:我沒有。
七月之痛,我不會再說:你喜歡我有我就有,喜歡我沒有就沒有。
她埋下頭不停比比劃劃,薄唇輕動,很刻苦的感覺。
我忍俊不禁的說:能記得住嗎?
她白了我一眼,說:你繼續設計台詞,我做我的。
我無可奈何的接過東西再寫,奇怪的是心居然慢慢靜下來,我一邊寫,一邊自得,待改過看她,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她面前的小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英語單詞。
我問她:你幹什麼?
她說:這樣更記得住。
原來她把我的稿子全翻譯成了英語。
我的好勝心被激了起來,揮手洋洋,筆下無礙,就這樣忙到10:30,她看了看表說:我回去了。
我送她回去,心裡有點沉重,覺得在與蛇共舞,十分莫名其妙。
她說:你回宿舍吧,別被看到了,別人問東問西的。
我說:我是走讀生。
她驚訝的說:那你還呆這麼晚?快回去。
我揮揮手轉身,她叫住我,我佯做驚訝,她說:謝謝你!小煙囪!今天我學到好多。
我點點頭,對她比了比大拇指,以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