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一勞永逸
「郝書記,你在這裡吃飯?」中年人討好地說道,郝書記,那可不得了,在市委裡說話是非常有份量的,市委常委副書記的頭銜可是要比他這個食品監查部辦公室主任大好幾級,話說官大三級壓死人,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嗯,聽說這裡的飯菜不錯。」郝書記點點頭,沒有刻意賣給面前的食品監察辦公室主任面子,周繼德他是認識的,認識和結識是兩碼事,不沾邊的兩碼事怎麼可能糅合在一起。
對於郝書記的態度,周繼德沒有太在意,換做是他,面對一個比自己低幾級的小官,可沒那麼好的態度。
「舅舅。」被冷落在旁邊的青年提醒了一聲,結果被周繼德狠狠瞪了一眼,沒敢繼續插話,今天的事情看樣子是水了,他只能夠將希望寄托於待會要來的死黨身上。
鍾智剛被葉河圖叫到一旁喝茶,根本沒理會這邊的事情,這些門道一時半會誰能夠說的清楚,青年看著一邊悠然自得葉河圖與鍾智剛,只得強忍下這口氣。
又是老鷹茶,葉河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種茶,口感十分不錯,鍾智剛喝了一口茶,讚歎道:「不錯,好茶。」
葉河圖哪裡沒有看出鍾智剛的意思,不慌不忙,抿了一口。才緩緩說道:「突然覺得生活沒意思。」
鍾智剛不解,但也不能夠表現得太猴急,搖晃一下猩紅的茶水,看著沉浮不定的茶葉慢慢沉到杯底,這才問道:「大哥,怎麼說來著?」
「有時候覺得,過一下平淡的生活的確不錯。」葉河圖歎道,經歷過無數複雜的時間,始終嚮往著平凡生活。
「恕我多言,我覺得,像大哥這樣的人不能過平凡的生活。」
「哦?」
「因為一個人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逃避責任不是最好的行徑。」
鍾智剛的這番話讓葉河圖刮目相看,這是在逃避責任?葉河圖不這樣認為。書上說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對於天下,對於江山,不過是梟雄和英雄們玩的遊戲,既然是遊戲,葉河圖從未把自己當梟雄或者英雄,代價太大玩不起,所以就不在乎這些虛華的名號。
「那麼你說,該怎麼做?」葉河圖對鍾智剛的話感到好奇,想聽聽鍾智剛能夠給他一個什麼樣的意見參考。
鍾智剛在醞釀,茶已經變得冰涼,而老鷹茶在冰涼的時候喝起來才是最佳。冰涼的茶水流淌過喉嚨,帶起一絲絲爽意,在葉河圖的注視下,鍾智剛緩緩說道。
「一勞永逸。」
葉河圖仔細咀嚼這四個字,鍾智剛相信大哥不是傻子,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沉思一會的葉河圖終於展開笑顏。
「一勞永逸,好!好!」葉河圖連續說了兩個好字,豁然站起身來,在鍾智剛的不解的眼光中,葉河圖走到了青年的面前,青年看見葉河圖滿臉堆笑,就和現在自己舅舅看到郝書記那般表情差不多,以為葉河圖要給他道歉,暗自得意來著。
「你剛才說什麼?」葉河圖笑道,神情溫和。
「你要道歉?」青年立馬揚起高昂的頭顱,現在他不會輕易接受葉河圖的歉意,下定決心要讓葉河圖吃點苦頭他才肯罷休,讓他丟面子的人他從來都不會忘記,小時候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了,第二天就讓自己爸媽為自己討回公道,直到看見欺負他的那個高年級學生的爸媽跪在自己面前求他放過他們的兒子,他才感到一陣快意,初中的時候把別人捅了一刀,連忙告訴一直寵他的舅舅,動用了一些不明不白的關係,最終被捅的那個人還得給他道歉,求他不要放在心上。
這時候,恰好外面又來了一輛車,車上走下一個年紀二十多歲的青年,說起來葉河圖還認識,走到店門的時候剛好看見葉河圖的背影與葉河圖對面的同伴,還沒等他進去,他就看到了讓他吃驚不已的一幕。
「道歉?」葉河圖聽到這個詞語,笑了,反問道。沒留給對面青年回答的機會,葉河圖倫過去就是一巴掌,響亮的巴掌聲響徹整個小店,這一巴掌沒有煽趙齊軍那一巴掌狠,畢竟軍人的抗擊打能力比普通人強很多。
力度掌握準確的葉河圖很適當地看著青年在自己面前倒下,一腳踩在昏迷中的青年臉上,葉河圖輕輕一笑,比剛才更加囂張地說道:「你敢罵我媽,不好意思,我道你媽個歉。」
青年的舅舅沒有繼續巴結郝書記,郝書記也沒有閒心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店裡僅有的幾個人,包括鍾智剛和廚房裡的楊洛,還有外面沒有進來劉俊,全部看著這一幕愣住了。
鍾智剛汗顏不已,剛才勸葉河圖一勞永逸,又不是讓他去打別人,這下可好,被打的那個青年不會就這樣放過葉河圖的,爸媽舅舅外公之類凡是有些權勢的親戚起碼都要站出來,說不定自己這個幫忙葉河圖說好話的「局外人」也會牽扯進去,這下就麻煩了。
葉河圖繼續在青年臉上踩了幾腳,昏迷中的後者渾然不知,看著周圍圍觀的幾個人,繼而說道:「有些人就是欠抽,前天在軍區遇見的一個廢柴,不抽他一巴掌還真把自個當大爺。」
鍾智剛臉色變了,大哥身上還不止這一個麻煩啊,軍區遇見的一個廢柴?鍾智剛聽說趙家的趙齊軍在前天軍區被人打了,敢情打人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啊。這下就不是小麻煩了。
周繼德聽到葉河圖說的話,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氣得發抖,指著葉河圖說道:「年輕人,說話可得注意一點。」他還不敢說些份量過重的話,因為旁邊還有一個郝書記,動用私權解決私人問題雖然明面上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要是追查起來,麻煩不小,就只有等著去紀委喝茶。
郝書記臉色鐵青,什麼話也沒有說,直接走到鍾智剛面前,說到:「明天給我一份檢查。」直接頭也不回地走了。後面三個人也不敢逗留,急忙跟著郝書記一起出去了,外面的劉俊見勢頭不妙,沒進去,而是回到車子裡,把車子馬上開走,在他看來,多呆一會弄不好自己也要栽進去,好漢不吃眼前虧,報仇要等日後再說。
現在輪到鍾智剛啞口無言了,幫忙幫到自己身上,算是到位了,自身難保了,葉河圖把腳下的人一把抓起來,丟到店外面去,周繼德敢怒不敢言,急忙出去把人弄上車一溜煙走了,該通知外甥的大爺就通知他大爺,該通知二舅就通知二舅。
葉河圖回來看見鬱悶不已的鍾智剛,哈哈笑道,不要怕,大不了以後跟著我混算了,鍾智剛欣喜道,真的?葉河圖正經道,還能騙你不成。鍾智剛無所謂了,以後跟著葉河圖在這裡打工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像鍾智剛這樣的人,沒有什麼親人,官丟了不算一回事,最多心裡愧對於老師罷了,所以鍾智剛決定有空就去給老師道歉,天生樂觀的鍾智剛已經厭煩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
縱觀官場二十年,能有鍾智剛這樣的心態唯此一人者爾。
楊洛端著幾盤菜出來,放在桌子上面,說道:「本來給他們做的菜,人走了錢也沒給,大不了這幾個小菜我們自己吃得了。」
鍾智剛這才注意到廚房居然還有一個人,按理說大哥惹出來這麼大一個麻煩,應該驚慌失措才對,竟然能夠不喜不悲,怡然自得地吃幾個小菜,還真是物以類聚啊。
葉河圖看著擺在面前的幾道菜,深意道:「這恐怕是我在這個店裡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聽聞此言的楊洛稍微一停頓,便恢復正常,說道:「還以為能多一個朋友並肩工作,想不到你今天就要走了。」
葉河圖指著鍾智剛,無奈地說道:「本來打算過一陣子平淡的日子,今天被這小子忽悠,暫且相信他的一些話,走一條自己該走的路。」
鍾智剛自然是明白剛才說了什麼話。
擺好碗筷,盛好飯,三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吃飯,鍾智剛知道大哥是不會繼續待在這個小店做服務員了,這樣也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去各處闖蕩,只是沒有料到這樣的生活來得如此之快。
吃飯後,葉河圖帶著鍾智剛告別了這個只待了一天不到的小店,鍾智剛說得對,想要享受平凡的生活必須解決一些沒有放下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夠避免一些麻煩,所以葉河圖決定立即趕往羊角胡同。
目送著葉河圖兩人的離開,楊洛回到小店繼續坐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已經習慣了孤獨的他不留戀繁華的都市,來到北京只是為了入世,父親說過,唯有入世才能夠讓自己在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汗流浹背的老闆終於回來,經歷了一度度的天人交戰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把畫交給國家,有些時候,儘管嘴上不願意承認,可心底多少還是存有一分良知,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人的標準和處世的準則,做事不求對不對得起別人,至少要對得起自己。
「小葉呢?」走近店裡沒有看到那個高大忙綠青年的形象,老闆疑惑地向著廚房的楊洛問道。
「他已經走了。」正在切肉的楊洛平靜地回答道,切肉是個技術活,沒有經驗一不小心便會切到自己的手指,因為同樣是肉,握刀的手分辨不出感覺是否真確,待到切到手中才後悔莫及,十指連心就像是骨肉親情,都會痛。
「走了?」老闆恍然大悟,不斷地叨念道「走得好,走得好」,他是真心希望葉河圖能夠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而不是甘願到他這個小店做一個服務員,他也未必想到,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服務員在葉河圖看來,也算是一種平凡的幸福了。如果楊洛要離開,老闆同樣會由衷得替他高興,實在人看到的遠遠比一些不明真假的人看得要透徹。
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多少人能夠說得清楚,追求幸福的人啊,是否有一天仍然沒有放棄自己的努力呢?
屬於我的路在哪裡呢?
楊洛放下手中切肉的菜刀,透過廚房的窗戶望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