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0月11日~
趙良嗣說完,腦海中立刻回想起了最近這一個月中發生的一件事……。
一個月前,原濟州知州張叔夜趁夜突破賊寇圍堵,帶著百十多名京東西路淪陷各地的官員們找到了東征軍,重歸大宋,隨後他們被連夜送往東京,轟動朝野,
按理說,張叔夜獨守孤城達半年之久,未讓濟州城落入賊寇之手,同時薄了這麼多同僚的性命,應該算是大功一件,但質疑也隨之而來了,無外乎是什麼別處都抵擋不住賊寇,為何就你一個濟州城沒事?賊寇擁兵十餘萬,你一個濟州城只有區區不足千人,但賊寇非但沒有攻你,還不時接濟你們糧草,這種完全不合情理的事如何說得過去?張叔夜你是不是跟賊寇有所勾結?!
結果,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張叔夜居然一口就承認了,承認他的確與賊寇有過協議,正是靠著這份協議,賊寇才沒有攻破濟州城。
此言一出自然嘩然一片,許多人都跳出來大罵張叔夜是叛國賊,是貪生怕死之徒,同時紛紛上書皇帝要求嚴懲張叔夜,
但好在,被張叔夜保護的那些官員中本事通天的也不在少數,他們眼見恩人落難,立刻聯起手來要救張叔夜,也給了張叔夜一個自我辯解的機會,
於是,在朝堂之上,張叔夜向皇帝和滿朝文武說明了他為何這麼做的原因,他說他張叔夜絕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他雖然與賊寇有所協議,但從沒做過任何對不起聖上,對不起國家的事情,他之所以那麼做也是出於無奈,因為賊寇告訴他,他若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在攻破濟州城後必會屠盡所有官員,將每一個人都凌遲處死!
滿朝文武聽了都是一驚,張叔夜在他們眼中的形象竟高大了一些,許多要求嚴懲張叔夜的人也有些開不了嘴了,畢竟,一個甘願為挽救同僚而犧牲的人在官場上是很難得。
張叔夜繼續道,賊寇的條件就是要他有朝一日有機會的話代他們向聖上請願,賊寇說他們之所以造反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們都是尋常百姓,皆因受到貪官污吏的迫害而被逼上梁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自保,只盼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
此言一出,皇帝與滿朝文武都是一愣,居然還有這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唯獨趙良嗣對此卻是很清楚,不過他心中瞬間升起許多疑惑,暗自奇怪那仲風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皇帝立刻問張叔夜,賊寇可曾說明是誰逼反的他們?
趙良嗣當時就很清楚的看到蔡京的臉色陡然一變,看向張叔夜的目光中射出幾分寒意,誰料,張叔夜卻說,賊寇並沒有告訴他是誰害得他們,只說若朝廷願意招安,過往所犯種種皆既往不咎,他們願意接受招安為朝廷效力!
聽他說完,蔡京一愣,趙良嗣也一愣,心中各自暗道原來那仲風沒有告訴張叔夜實情,想來也是那仲風知道就算告訴了張叔夜也沒用,皇帝會為了一個賊寇的幾句話和空頭承諾而治罪他所信任的大臣嗎?想來那仲風是眼見朝廷大軍壓上,此戰絕無勝算,這才願意放棄無謂的報仇尋找退路才出此一舉吧。
趙良嗣想到這裡心中不免一歎,種啊種,早知如此,當初你若早早接受了童大人的條件豈不更好?現在你還想投降,只怕已經沒有機會了。
果然,雖然皇帝面露心動之色,但立刻就有人出列了,只見鄭居中對張叔夜一歎說道,「你呀你,中了賊寇的奸計還不知道嗎?」
張叔夜一愣,
鄭居中繼續道,「你被賊寇圍困許久,應該還不知道,如今賊寇雖然擁兵十餘萬,氣勢驚人,其實卻已是強弩之末,京東西路土地貧瘠,十年九旱,糧草供應不及,賊寇的糧草即將耗盡,朝廷正是利用這個時機大舉壓上,定能將賊寇一網打盡!賊寇不肯坐以待斃,所以才使出奸計讓你誤以為他們都蒙受了冤屈,真實目的卻是假裝讓咱們誤以為他們想投降,如此一來,必能拖延東征軍進攻的時間,也就給了他們以喘息之機收穫夏糧,他們只需拖延十幾日待他們糧草準備充裕,他們必會再度翻臉,撕毀招安,反攻咱們!」
皇帝經鄭居中這一「提醒」,頓時恍然大悟,滿朝文武也都是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而張叔夜也才知道此次大戰後居然還有這麼一個隱情,他的臉上立刻佈滿懊悔,顯然也是信了鄭居中的話,
鄭居中接著對皇帝奏道,「聖上,雖然張叔夜受了賊寇的蒙蔽,但無論怎樣,張叔夜的出發點是好的,也是為了能讓朝廷不費一兵一卒就平息匪亂,救下這麼多同僚也是一件功勞,所以臣認為張叔夜死罪可免。」
對於鄭居中為何要迸叔夜,趙良嗣倒也知道,鄭居中的親外甥鄭澤林為東阿縣知縣,此次也是承蒙張叔夜才薄了性命。
接著,又有數位大臣出列表示贊同鄭居中的意見,
不過,又有幾名大臣出列說張叔夜私通賊寇,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
趙良嗣知道,這幾名大臣都是蔡京一黨,滿朝也都知道張叔夜曾經屢次與蔡京作對,正是蔡京一腳將張叔夜踢出了汴梁,他們如今再次落井下石也不意外。
皇帝思索片刻就下令將張叔夜暫時收押大牢,待東征結束再行論處,此事就這樣過去了,只不過引起了一段短暫的朝堂爭論,也並未對東征造成任何的影響,而張叔夜雖下了大牢,但在被他所救的官員們資助與關照下在牢中倒也沒受什麼罪,
不過,卻有一人並未曾放下此事,他就是趙良嗣,
皇帝與滿朝文武都不熟悉仲風,蔡京與張叔夜也不瞭解仲風,但他趙良嗣卻十分清楚仲風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帶給他許多的驚奇,甚至就在他認為此人的奇跡即將終結在朝廷大軍圍剿梁山泊的時刻,此人卻再一次創造了一個更大的奇跡,甚至將這個奇跡無限擴大,直至居然佔據了偌大一個京東西路!
趙良嗣已經不敢再用尋常的眼光看待仲風了,他十分好奇,以那仲風的算計,他會不知道讓張叔夜帶那樣一個空頭承諾來向朝廷請降根本就不會成功?既然明知會失敗,那他為什麼還要做這一次無用功呢?他真實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趙良嗣絞盡腦汁左思右想也想不透,終於,他在按耐不住下去了一趟大牢,寄消於從當事人張叔夜那裡找尋到答案,但結果卻讓他更加疑惑了,從張叔夜的回答中他十分明顯的感覺到,仲風這次恐怕真的是想被招安,可是這怎麼可能呢?!除非……他只是想讓朝廷知道他有被招降的想法,至於朝廷答應不答應,他就不管了。
一想通此點,趙良嗣心中不由升起一種極度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犯了煙癮的人之於香煙,犯了酒癮的人之於美酒,他現在已經有些不可自拔的消能繼續看到仲風創造新的「奇跡」了,甚至,如果真的有一天此人能……,
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讓趙良嗣很是糾結和矛盾,說實話,他對這個大宋王朝並沒有太多的什麼忠心,大宋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可以實現光復華夏故地夢想的「工具」,如果上一次在他被曾弄的信所動搖他對這個「工具」的信心時他還能相信童貫的話,那接下來京東西路的仲風起兵與東南的朱武起兵則用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實再一次讓他對這個「工具」產生了更加強烈的懷疑!
大宋究竟還行不行?!如果它不行,那誰能行呢……?
好吧,你既然想如此,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且看看你還能如何翻江倒海……!
趙良嗣收回思緒,再次朝著皇帝奏道,「聖上,前番張叔夜曾言梁山賊寇欲被招安,以當時論,確無接受其投降的必要。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咱們不如寧可信其有,若能招安他們,不但可順利化解眼前危機,更可為我大宋再增一支悍軍。」
趙佶面色似為所動,猶豫了一下道,「只是……誰能前往招降?」
趙良嗣腰板一挺,高聲道,「臣願往,為聖上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