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另一個版本——
第二百四十三章另一個版本
打來打去,居然跟隱世者打成了老鄉。
這讓陳默哭笑不得。
他自然不信老頭的說法,只不過看對方連鐵牛屁股上有個胎記這麼狗血的事情都抖了出來,倒是沒法否認鐵牛板上釘釘的身份。
「十三太保橫練也就幾家人還在耍,你爺爺是最厲害的,你從小就跟他瞎打瞎鬧,身子骨最紮實不過。以前後山上的銅人陣,大小伙子都闖不過去,你一個娃娃硬是過了。」聶青陽還沉浸在往事的回憶當中,看著呵呵傻笑的鐵牛,感慨萬千。
「俺還有個爺?家裡還有其他人不?」鐵牛撓著腦袋,仍舊想不起來更多有用的東西。
「有,不過現在沒了。」聶青陽掃了陳默一眼,神情變得頗為古怪。
「什麼叫駱四從你們那裡逃出的?」陳默知道他多半是話裡有話,淡淡問道。
「你跟牛娃兒現在有了交情,這事我倒不知該怎麼提起才好。」聶青陽神情陰鬱,默然半晌,低歎了一聲,「洛四當年把秘境鬧翻了天,殺了幾十個村鄰,牛娃兒的娘老子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鐵牛呆了呆,不明白自己剛有了雙親,怎麼一下子又成了死人。
陳默聽這老頭的說法跟駱四有異,不免奇怪,「駱四也是你們一起的?他又不是瘋狗,怎麼好端端地殺起自己人來了?」
「說來話長,當年要不是那些學生娃跑來外山畫畫,你爹也就遇不上你娘,後來的事情就都沒有了……」聶青陽在鬥殺中被陳默傷得極重,這會兒心情激盪之下,神情委頓氣喘不已。
所謂秘境,正是古時黃龍屯人在古蒙草原上找到的避難谷地。世世代代隱居到今天,唯一發現這批外來者的便是遊牧為生的高月族,雙方種族不同信仰各異,大架打了不少,互有損傷。駱家除了分筋錯骨手這門絕戶功夫,同時還修祖傳屍道,最為凶狠嗜血,在與高月族的爭鬥中往往只出一人控屍,便能將對方殺得人仰馬翻。
秦家則是大戶,人丁旺盛,現任里長秦觀魚便是鐵牛的爺爺。他向來不主張多生事端,想方設法要跟高月族化解了百年仇怨。駱四的父親跟秦觀魚是平輩,早年死於痼疾,老人還在世的時候,常嘲笑秦家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學了功夫也不知道是用來幹啥,居然還想著去舔蠻人的屁股。
駱四當年血氣方剛,行事要比去世的老父更加乖戾。秦觀魚在跟高月族交涉的同時,他卻肆無忌憚大開殺戒,宣稱想要保住秘境,唯有死人才值得信任。秦觀魚之子,也就是鐵牛的父親秦驍跟他多次動武,強悍無匹的十三太保橫練對上駱四分筋錯骨手,竟是無一勝績。
駱四是家中獨子,幼年時便喪母,老父死後便只剩孤家寡人一個,除了殺人以外心思全都用在了習武煉屍上。黃龍屯以強者為尊,有意招他為女婿的人家不少,可無論閨女長得再俊俏,他連眼角都懶得去瞥。
那批美院前來大草原旅遊采風的學生,改變了一切。
黃龍屯的人基本上不出秘境,只有極少數里長之類的例外,跟外界有著聯繫。駱四算得上是個最古怪的例子,他既不肯受村規束縛,也談不上有四處闖蕩的興趣。他的足跡只限於大草原,出村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殺人。
就連秦觀魚都說過,駱四命犯血煞,注定孤老終身。然而某日這凶星在外面動完手獨自歸來,卻在秘境附近遇上了采風學生中的一個。那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叫蘇梵伽。
沒人知道兩人之間的偶遇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幾天後,駱四將蘇梵伽帶回了秘境,並請村中族老主持婚事,娶其為妻。這是首個進入秘境的外人,秦觀魚正值外出,去見袍幫首領,趕回後大發雷霆,幾乎要親自跟駱四動手。
「我找的女人,殺了她也不會把咱們的事說出去。」駱四隻這樣回答。
駱家在黃龍屯雖然比不上秦家勢大,但多年聲望仍在,積威難消。村人見駱四態度強硬,便無人敢於出言。秦觀魚氣咻咻考慮許久,只得讓步,但要求蘇梵伽在秘境中長住終老,以後不得踏出半步。
這成了事情的直接導火索,蘇梵伽雖說對駱四傾心,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會被軟禁,想到家中雙親,不免垂淚。
婚事辦完後第三個月,駱四不聲不響帶著蘇梵伽離開秘境,途中被秦家截住,雙方一言不合當即動手。蘇梵伽被秦驍誤傷,當時她已然懷上了駱四的長子駱高野,骨肉幾乎不保。駱四狂怒之下連殺數人,最終護著妻子逃出重圍,用秦驍的話來形容,他當時已經成了沒有半塊好皮的瘋狗。
幾年後的一個凌晨,這條瘋狗背著還在襁褓中的次子回來,將自家老屋地基下埋的十多具乾屍全部發動,秘境血流成河。秦家滿門四十餘口,除了幼年的鐵牛走失,里長秦觀魚逃過一劫以外,無論男女老少係數身死。
「駱四說他媳婦傷在秦驍手上,落下病根,捱到最後還是死了。他留著秦老爺子的命,就是要讓對方嘗一嘗家破人亡的滋味。」聶青陽緊鎖著眉頭,向陳默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小兄弟,當年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也活了七十多歲了,說的都是自己看到聽到的,要有半點虛假,老天罰我下輩子墮入畜生道。」
「照你的說法,我跟鐵牛還成了世仇?」陳默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鐵牛,這要是真的,你是不是得跟我動手?」
鐵牛嚇了一跳,把大腦袋搖成撥浪鼓,「俺就認你,別人都扯淡!」
「那行了,走吧!」陳默起身出門,鐵牛老老實實跟在他屁股後面。
「牛娃子,你上哪兒去?」聶青陽傻了眼,急忙叫道。
「俺兄弟去哪我去哪,別的等俺想起來再說。」鐵牛頭也沒回。
聶青陽絕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局,但對於陳默來說,鐵牛的反應卻是再正常不過。
無他,一個「家」字而已。
即使鐵牛能全面恢復記憶,事情也不會改變。江東衛早已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二個家,那裡有他的兄弟姐妹,半點也不遜色於血親。
至於自己……
聶青陽跟駱四所說的往事,儘管都有一個女人存在,儘管都是為了離開秘境而起衝突,但卻等同於兩個版本。到底是誰在說謊?如果是駱四,他又為什麼兜這個圈子?
陳默身心俱疲,回到大船上獨自進了房間,沒理會任何人。鐵牛愁眉苦臉了一會,見卓倚天趴在桌邊,舉個酒瓶晃了晃,頓時來了勁頭,笑呵呵地跑過去跟她喝起了酒。洛璃經過時斜眼看著兩人,鐵牛很有點戰戰兢兢,生怕這小魔女又使出什麼手段來害人。
「想喝就過來啊!」卓倚天哼了一聲,也不知是酒勁上湧還是其他原因,頰邊透著暈紅。
洛璃不聲不響地走了,看樣子是寧願跟銅屍作伴,也懶得搭理卓倚天。
「她不喝酒的嗎?」鐵牛長出了口氣,心滿意足地開始猛灌。
「她在喝醋。」卓倚天回答得很古怪,神情也一樣。
陳默自從跟聶青陽對戰下場,直到現在,就只跟卓倚天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你瞎跑到哪兒去了?」,第二句是:「小七哥,你啥時候偷睡過我的床,弄得滿床噴香。」
照卓倚天對這傢伙的瞭解,如果他知道自己不是偷睡,而是被強睡,肯定問不出後面一句。他向來不是個皮厚的人,也不怎麼善於偽裝,如果硬要形容,只能說像塊雪地裡的硬石頭。
卓倚天覺得再不把自己喝多的話,只怕是憋不住要去雞蛋撞石頭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半箱伏特加卓倚天只喝了一小半,就開始眼前發花。當看到海倫從自己房間裡走出,逕直進了陳默房間時,她瞪圓了眼睛,用力搖了搖腦袋,小辮子也跟著晃動起來,「阿牛,你看到那洋妞了嗎?」
「看到了啊,是海倫姐姐。」鐵牛當初跟著白小然叫慣了,脫口而出。
「我日!」卓倚天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光腦袋,「你學著陳默把頭剃成這樣,是不是也跟他學了油嘴滑舌?」
「是小白這樣叫的,俺兄弟不管碰上誰都叫娘們。」鐵牛見對方目露凶光,趕緊搬出白小然。
「這麼晚了,她想幹什麼?」卓倚天不再理會鐵牛,狐疑半晌,忽然和顏悅色道,「小牛牛,你說海倫好看,還是我好看?」
「那指定是你好看!」鐵牛回答得毫無猶豫,同時一隻腳偷偷搭在了酒箱上,唯恐她翻臉斷糧。
「哦,那沒事了。」卓倚天心頭大定,聯想起海倫平時的為人,估摸著她多半又去給陳默洗腦了。那小子就算有什麼禽獸念頭,也必將會在誦經聲中煙消雲散。
明明就是動粗,如今還不記得自己幹過什麼勾當,他到底是怎麼了?
卓倚天將兩條長腿架在桌上,大口灌酒,一不小心嗆到,劇烈嗆咳的同時,抬手擦了下眼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