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糟鼻頗為敬業,第二天早早便來了。
大概是因為卓倚天在旁邊的緣故,他到底沒能搞出存貨來。每次把電棍捅得吱吱作響,他總會下意識地瞥向卓倚天,能當著女人的面收拾男人自然帶勁,尤其這女人還是個尤物。
卓倚天始終沒什麼表情,冷冷看著他耍寶。
陳默則被麻醉劑的藥效徹底束縛,眼皮一抬整個世界都在轉。
第三天、第四天,酒糟鼻如法炮製。卓倚天最終喂了一聲,淡淡地說:「你再這麼折騰下去,他就要死了。」
「死不了的,你有那個時間管他,還不如先想想自己。」酒糟鼻笑得很猥瑣,「哥哥我憐香惜玉,不捨得拿你開刀,你自己也要識相點,是不是該想想怎麼報答我?」
上面只說男俘虜非同小可,沒說女的怎麼樣。酒糟鼻覺得或許能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做做,反正現在這小子已經跟死狗沒多大區別了,旁邊多個觀眾,說不定能更盡興些。
「怎麼報答?」卓倚天問。
酒糟鼻吞了口唾沫,視線攀爬在她凹凸有致的軀體上,覺得嗓子幹得厲害,「這個還不簡單嗎……」
「你小子幹什麼呢?別他媽色膽包天,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門外守衛見他遲遲不出來,探頭罵道。
「死什麼?少他娘的放屁!老子可是真正練過的,你把姓陳的放下來試試。一腳就給他踹死在這裡!」酒糟鼻在美女面前半點不肯丟了面子,瞪著眼睛氣勢十足。
「知道你厲害,趕緊出來吧,別害得我跟著倒霉。」那守衛一疊聲催促。
酒糟鼻頗為不捨地看了看卓倚天,大搖大擺走了。
之後的幾天酒糟鼻沒再出現過,可能是搭檔的守衛怕他橫生事端,便臨時換了班。
卓倚天跟陳默並非全天被綁。莫紅眉顯然沒想讓他們悲慘到連大小解都得在身上的地步,但防備還是極為嚴密。卓倚天原以為大好機會就此錯失。卻沒想到不久後酒糟鼻又重新出現了。他應該是被修理過,鼻青臉腫的樣子,眼神也很慌張,不像以前那樣神氣十足了。
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終究還是沒錯,酒糟鼻臉上的傷差不多快要痊癒時。又重新開始跟卓倚天開起了葷腔。
「我被吊得像條鹹魚,就算想報答你,也沒法報答啊!」卓倚天某次若無其事地拋出誘餌。
酒糟鼻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會,歎了口氣,「別耍我了,我是很想解開你腿上的鏈子。然後在這裡快活快活。只不過真要那麼幹的話,就算沒死在你手裡,也會被我們頭兒幹掉的。」
「開竅了?」卓倚天很意外。
「人有時候跟蠟燭很像,不點不亮。」酒糟鼻指了指還帶著一點淤青的眼角。苦笑,「所以我倆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過過嘴癮就行。我實在想要瀉火的話,只能在這小子身上找點平衡了。」
他說著又摸起電棍,熟門熟路在陳默身上捅了幾下,高壓電流頓時讓空氣中飄起了焦糊味。
陳默低垂著腦袋,毫無反應。
酒糟鼻罵罵咧咧,又來了兩下。仍然像是捅在死人身上。
「操!」酒糟鼻有點慌了,手都抖了起來。一直以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卓倚天身上。對於陳默,只知道是個足夠強悍的變態。每天除了補針和出手折騰,再沒其他想法。
也就只有這樣的傢伙,每天需要注射三次麻醉劑。換了普通人來,一針就夠受的了。酒糟鼻懷疑陳默是不是在裝死,要借此而脫困,當下也顧不得保持形象,拔腿奔了出去。
大批守衛很快趕到,出口被圍得水洩不通。卓倚天見莫紅眉沒到,微覺奇怪。
幾個醫生模樣的傢伙一溜小跑,搶了上來,其中一人將探了探陳默的頸動脈,當即變色,「趕快放下來,快!」
卓倚天在心裡冷笑,別人不知道陳默,她可是再瞭解不過——這傢伙想必又在搞什麼花樣,要從這裡逃出生天。
如果只能用一種方式來形容陳默,卓倚天覺得應該是打不死的蟑螂命。
他無疑裝得很像。
陳默手腳處的金屬鏈條被解開,環形鎖開啟時發出清脆動靜,像是骨裂聲,卓倚天微微打了個顫。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陳默最終被拖了出去,兩條腿在地上直挺挺的,比卓倚天見過的任何屍體都更具死氣。
守衛魚貫而出,屋門被重新關上,昏暗的室內只剩下了卓倚天一個人。她看著牆上的老式掛鐘,愕然發現這些天以來,自己跟陳默說過的話少得可憐。
時間一點點過去,卓倚天等到第三個小時過去,終於開始焦急。
就算要動手,他現在也應該開始了吧?
外面安靜到可怕,沒有任何聲息。卓倚天茫然良久,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那種詭異的晃動感又隱約傳來,讓她覺得像是被裝在一個瓶子裡。
瓶蓋從未開啟過,她已快要窒息。
醫務人員圍著陳默忙活了很久,最終還是搖頭示意沒救了。酒糟鼻看得心頭亂跳,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出手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一下子就把這所謂的強者搞死了。
他回到值班室,越想越是害怕,便回到臨時停屍房,去看陳默身上的傷算不算明顯。要是能撇清關係的話,他相信自己這次死定了。
那廢物強者正躺在床上,像根被凍過的木頭。酒糟鼻常跟死人打交道,也常親手把活人變成死人,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說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正在陳默臉上身上到處看。卻發現後者慢慢睜開了眼。
就在幾秒鐘前,酒糟鼻剛摸過對方的心跳。
是完全停跳的。
現在陳默卻重新坐了起來,並且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看看誰在尿褲子。」陳默掃了眼酒糟鼻的褲襠,低沉地笑了一聲。
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後,他在酒糟鼻的頸椎上捏了把,這名整天忙於「照顧」他的橫蠻守衛當即斃命。
陳默將屍體放在床上,用東西蓋好。出了房間。
這次被困,跟在潘多拉那次完全不同。
他始終相信自己能找到脫身的辦法。既然敵方要的不是命,那就已經代表了會有大把機會。
莫問天顯然要比羅尼教授更難對付,也更危險,至少到目前為止,陳默還不確定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有一點似乎挺不錯——反正為了白小然。也得來找這個老頭,現在他主動來找自己,倒是省了許多工夫。
陳默感知全開,一步步向前走著。
他正置身於極大的建築物中,樓體共有三層,直上直下。卓倚天所在的房間位於最底層。陳默沒往那個方向去,而是向著上層緩步而行。
每一層都有人,古怪的是卻沒幾個在活動。在感知視界中,那一團團紅色輪廓都靜靜呆在房間裡。像某種蟄伏的生物。
不存在強者,唯一一個最為旺盛的血氣反應,在頂層。
陳默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那間屋子前,看了看走廊裡的攝像頭,抬手推開了門。
莫紅眉果然在屋子裡,坐在她身邊的老人戴著眼鏡,瘦得像支大頭圓規,正是莫問天。
「以你的力量。超限性金屬應該困不住你才對。」莫問天看到他絲毫也不顯得奇怪,半是埋怨地說。「我等你好幾天了。」
「你爺爺不是不在國內,沒回來嗎?再過兩天你是不是連自己的姓都得改掉。要跟我重新認識一下?」陳默望向莫紅眉。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願意在口頭上刻薄的人,但如今對莫紅眉,卻壓抑不住心頭的火氣。他是真正付出過信任和感情的,最後卻發現自己成了玩物,被耍得團團轉。
這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莫紅眉依舊不敢正視陳默,也沒有開口。莫問天多倒了杯茶,推到桌面這邊,大大咧咧地說:「誰說我們在國內?再過一個多小時,船就差不多到m國領海了。傻小子,我免費請你旅遊一次,不用謝我。」
陳默這才知道一直以來的失衡感並非藥力造成,事實上變種吞噬者的大舉反應,早就讓他開始適應這種麻醉劑。最近幾天一針下去,頂多就只能暈上幾分鐘時間。他沒料到會不知不覺被帶著走了水路,對方行事如此詭秘,想必圖謀比預估中的還要複雜。
「假死狀態是怎麼做到的?跟那些貝類有關吧?」莫問天饒有興趣地問。
「許多人都怕我,你好像不怎麼怕。」陳默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莫紅眉看著他眼中的那種光芒,俏臉忽然煞白。
「我為什麼要怕你?」莫問天卻若無其事,「就因為這次把你找來的方式粗暴了一點,我就應該擔心自己活不長了?得了吧,沒有我,哪來的你?」
「你這麼說好像太誇張了,手套確實給了我新的生命,但我欠你的,還沒到再生父母那麼多。」陳默冷冷地說。
「我確實不算你的再生父母。」莫問天從口袋裡摸出一枚紐扣般的小玩意,輕輕按動,「真正的父母,也給不了我給你的一切。」
正對著陳默的牆體悄然滑開,露出培養槽。
培養槽外殼完全透明,陳默看到墨綠色的液體裡面,浸泡著一具男童的屍體。
在這一刻,他已經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無法逃避。
那男童的面容是如此熟悉,陳默蹌踉著走到培養槽邊,伸出手,隔著玻璃卻什麼也摸不到。
十年前的他,小時候的陳默,正在培養槽中睜著眼,泡成灰白色的眸子彷彿在與他對視,並無聲訴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