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鼕鼕洗完澡躺在床上,發了很長時間呆
賈青來過房間兩次,吳媽來過三次,都坐著不肯走,沒說幾句話便忍不住要掉淚
從小到大,潘鼕鼕哪吃過這種苦賈青跟吳媽每次想起她在監獄裡必須面對的一切,都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相反潘鼕鼕自己卻顯得若無其事,吳媽很擔心她會留下心理陰影,最終卻發現好像是多慮了眼下的女孩已不再是那個柔弱無助的小生命,她已完全成長,也可以稱得上是成熟
終於房間裡又只剩下了潘鼕鼕一個人,她看著鬧鐘指針上的藍色小海豚,在那裡不停躍動著,像要奔往漫無盡頭的終點
陽台的門虛掩著,露出一條縫隙,風透了進來,落地窗簾被捲起細微聲息潘鼕鼕看著那裡,等待著——以前他總會像個小賊,偷偷摸摸地爬上來,溜進房間
但今天沒有,潘鼕鼕聽到軍車開走的動靜,同一時刻她的心也隱約痛了痛
一切都不一樣了嗎?
她茫然想著,不知道他身上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就算他向來足夠遲鈍,也不至於對自己的負面情緒視而不見啊!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他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難道……真的有其他因素在起作用?
潘鼕鼕的腦海中先後閃過兩個身影,一個白衣清麗,一個藍眸柔婉對於莫紅眉,她並沒有特別的感受,而洛璃則完全不同
洛璃對於男生的殺傷力,她是親眼見過的
那女人說化敵為友,就是真的了?潘鼕鼕恨恨地咬了咬牙,像在切割著某人的肉
時間快到零點時,她輕手輕腳下樓煮了碗麵端來放在桌上
再過十多分鐘,就不是他的生日了
她忽然很想哭
陳默回家後的精彩場面絲毫也不亞於在潘家剛經歷過的,老父操起掃帚上來就直接開大招,小妹在旁邊一邊哇哇大哭,一邊捨身相護,大喊:「哥哥快跑!」
這次陳默好不容易才說清楚事情,陳老實猶自不信,直到潘瑾瑜打來電話,才氣哼哼丟了掃把
陳默在國外期間,潘瑾瑜夫婦來過幾次安慰陳老實說,事情總會有平息的一天,陳默根本就不是作奸犯科的人
陳老實還是聽陳靜介紹,才知道未來親家上門了他做夢也沒想到兒子讀書笨成狗,找個兒媳婦居然是蜀東第一首富的女兒,而且看樣子還得到了對方家長的初步認可
這算是哪門子鳥事?
陳老實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問女兒,女兒也答得含糊其辭從那時候開始,陳老實就暗自賭咒,只要小兔崽子還能活著回來就要把所有的帳一起算
現在大招已放完,陳默用上老套路,打水服侍老父洗腳,又屁顛屁顛幫他剪腳趾甲
「少他娘的拍馬屁!」陳老實翻了個老大的白眼
陳默嘿嘿幾聲,奉上從國外帶回的正宗古巴雪茄雪茄牌子是cohiba,一盒10支,400美刀,算是貴得出奇陳老實只抽了一口就嗆得死去活來陳默見馬屁拍上馬腳,當即開溜
陳靜一直送到了小區門口,挽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哥,你好不容易才回來,怎麼不住在家裡啊?你要上哪兒去?」
「我去找幾個朋友有點事」陳默看到小丫頭就想起莫紅眉
蠻牙聖地的兩名守衛,是大開碑手所殺無疑,再加上其他方面的疑點,陳默不敢確定某些事情會如想像的那麼美好
莫紅眉跟莫問天的關係,讓他不由自主地延續了慣性思維——洛璃和羅尼教授是擺在眼前的例子,鮮活無比
「那你什麼時候再回家?」陳靜低著頭,嘟著嘴,似乎是隨時要哭出來
「明天?」陳默答得毫無底氣
陳靜終於忍耐不住撲入他懷中,「哇」的一聲大哭,臉蛋在衣服上蹭來蹭去
「別哭了!」陳默皺眉低喝
在戰地上他的話一出口便是軍令,部下無不凜遵,這會兒小丫頭卻只當是耳旁風依舊哭哭啼啼哼哼唧唧,大有「能奈我何」的氣勢
「小祖宗,別哭了!」陳默只得討饒,鄭重許諾,「等我這段時間忙完的,咱們換個地方住,我也不出去跑了,天天陪著你」
陳靜的哭聲慢慢止了,仰起頭來看他,臉上帶著亮晶晶的淚花,「真的?」
「我敢對著燈泡發誓」陳默當即祭出路燈神
「那你什麼時候去上課呀?」陳靜還是不放心,只怕一鬆手,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對方
「上課?」陳默呆了呆,這才記起自己的學生身份,「學校估計早就開除我了吧……」
軍車開出很遠,陳默回頭看時,那小小的身影仍站在原地,向他不停揮手
親情無疑跟其他類型的情感都不一樣,小丫頭帶來的溫暖也是別人無法替代的陳默再次想到莫紅眉,想到羅尼教授是如何「創造」出了洛璃,不知怎的心頭竟是一陣發寒,覺得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安
半夜時分,陳默到了湛陽
莫紅旗早就先一步回了莫家村,醫院只是替他固定多處斷骨,內傷還是得靠著吐納來調理
得知陳默已到,方家村大批好手破天荒地趕來莫家村,稻場上拉起了一百瓦燈泡,照亮了每個人臉上的殺氣
莫紅眉住的小屋黑沉沉的,她至今未歸,沒有任何音訊
陳默看了那個方向一眼,然後向著方家、莫家的臨時族長點了點頭
斬殺行動在凌晨展開
高景存被敲門聲驚醒時,妻子在床上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這麼晚了還有人送禮啊?」
副市長高景存是梁龍江的接班人,一起來延城的女書記在幾天前暴斃身亡,死因是煤氣中毒這讓他感到心神不定並頗為恐慌
現在他就有點呼吸急促,起身摸了壁爐鉤,將外面的燈全部打開,這才開口:「誰啊?」
「送禮的」門外來客這樣回答
這世上真正送禮的,從不會如此自稱正如真正的婊子,總會以貞潔烈婦來標榜自己
高景存立即拿起電話報警,線路是通的,但卻一直沒有人接
防盜門已被悄然無息地推開,像突然變成了菜園子的竹籬,最先出現在眼前的是個年輕人光頭軍服,「延城警局現在也在忙,他們幫不了你的」
「你是誰?你怎麼闖進來的?想要幹什麼?!」高景存大聲喝問
女人的尖叫聲隨即從臥室傳來,妻子醒了,開始扯著嗓子叫救命高景存眼看著光頭青年身後的兩人拔出火器,開始往槍管上擰套筒狀物件,不由打了個哆嗦,三步並成兩步,衝進房間讓妻子閉嘴
他的選擇顯然很明智,光頭青年點點頭抬手阻止了隨從的下一步動作,「高市長,我是陳默,江東衛是我開的」
高景存的臉龐瞬間扭曲,顫聲說:「陳老闆,久仰大名了,不知道這麼晚來我家是為了什麼事?」
「你覺得呢?」陳默坐到了沙發上
「貴公司在稅務方面有些紕漏,是孫書記吩咐稽查局在查不關我的事啊!」高景存額前濕漉漉的儘是汗水
「就只是稅務方面?」陳默笑了笑,「警務消防方面好像也出了不少力,對我們公司照顧得很厲害我沒走的時候,那幫傢伙人人都收過我的好處,跟我稱兄道弟,如今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很懷疑他們以前是不是學過川劇」
「都是孫書記的意思,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大可以想一想,我不過是區區一個副市長,怎麼敢來找你的麻煩?」高景存似乎是有點口不擇言
「找也找了,不認就沒意思了江東衛領過的人情,今天晚上全部會還清,你只不過是其中一個」陳默向持槍漢子丟了個眼色
「別,別殺我!你身為摩利亞高官在z國境內殺人也一樣會受到法律制裁!兩國不是在談什麼合作嗎?你這麼幹,難道就不怕壞了大事?!」高景存嘶聲吼道
「對我好像瞭解得挺多啊,你也是袍幫的?」陳默顯得很好奇
高景存看到了一線希望,精神大振,「是只要你不殺我……」
「嗤」的一聲,他已倒下,額前中彈,黑血汩汩而出
「你也配跟我討價還價!」陳默冷笑,身後一人走向臥室,跟著便是火器擊發傳出的輕響
潘鼕鼕醒來時,屋子裡的燈已經熄了
他正坐在桌邊吃著那碗冷掉的面,動靜很小,似是怕吵醒了她片刻之後,他鑽進了被窩,還是跟以前一樣,從後面摟住了她的腰
她聞到了極其濃烈的血腥味
他身上很冷,有一點點發抖,喘氣聲很粗,像剛從搏殺中脫身而出的狼,暫時還沒能平靜下來
她發現,一切都沒有變他還是他,自閉木訥,只會在沒人看見的時候舔傷口
那碗麵是長壽麵,但他恐怕未必知道生日已過
青濛濛的月色正從陽台透入,她慢慢起身,除去所有衣服,飽含憐愛地凝視著他那青春美好的**,已在他眼前完全袒露,如同綻放的蓓蕾,破繭的蝶兒一樣毫無保留
他沉默地伸手,將她摟入懷中,吻下
劇痛之後,無法言喻的酸澀漸漸襲來,隨著他強有力的動作而湧成浪潮,將她吞噬
「就算是去死,也別丟下我了……」她悄聲呢喃
時間就此凝固
月涼如水,幾多溫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