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沒有再多說什麼。
陳默停步看了他很長時間,發現不像挑釁的意思,於是匆匆離去。
就算阿毛不姓陳,我姓什麼自己不知道?
陳默覺得大概是撞上了瘋子,走出山林上了一輛早已等在路邊的越野吉普,經過外圍軍警封鎖線時,軍官看了看駕駛者的證件,敬禮放行。
越野吉普最終停在蕭家大宅外,陳默下車後,逕直走向院門。門口的護衛正是上次來時遇上的那個,見他腳步不停竟像要直接闖入,微微怔了怔,伸手來攔。
下一個瞬間護衛已倒下,場面安靜到如同無聲電影。
吉普車悄然開走,送陳默來那人拿出手機,按下撥號鍵。
蜀西省呈都,沙人屠在特護病房的床上翻身坐起,衝著面前一男一女露出獰笑「他進蕭家了。」
將近半數蕭家護衛被調去了千層湖,大宅裡只剩槍手。陳默剛走進天井,就有兩人從牆角轉出,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他,一語不發就要摟火。
沒有通報的情況下,格殺勿論是所有護衛的第一反應。然而就在這時,院門方向傳來「嗤嗤」兩聲,槍手當即軟倒。
孫四跟老九端著長槍,從外面走進,槍口前端綁有空可樂瓶改成的土製滅音器。
兩人都是江東衛制服打扮,神情漠然。陳默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們一路跟隨,天井前方陸續出現的槍手俱是在第一時間瞄準陳默然後無一例外地倒下。
兩名老兵在來魯海的當天就過來了這邊,上到不遠處的高層觀察此地地形。手裡的傢伙還是上次江東衛公司遇襲時對方丟下的,老九太長時間沒玩過滲透突擊,亢奮不已。孫四仍舊是無喜無憂的一張死人臉,但老九卻知道劉二這次幾乎丟了命對他刺激很大。
陳默走進內宅的同時,孫四上了左邊樓道劉二上了右邊。等到護衛的槍聲終於響起,書房中的蕭定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剛接到電話,千層湖那邊的己方力量已被湛陽人打垮。那些鄉巴佬沒有繼續扣留蕭石姬的意思,任憑她被受傷的護衛駕車帶走。
蕭定神不確定他們究竟是覺得可以罷手了,還是在試圖表現出某種高姿態。這種程度的勝負對於蕭家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沙人屠橫插的一手卻相當有份量。而眼下傳來的槍聲讓蕭定神終於開始明白,陳默搬來莫家人,並親自導演這場si斗的真正用意。
「把我身邊的人抽空,你再來演一出獨闖虎xue嗎?」書房門被從外面推開,蕭定神直視著出現在眼前的陳默,冷冷發問。
這小子就像個能嗅出生人氣味的幽魂,內宅面積極大,他卻簡簡單單直接找來了書房。不速之客很難討人喜歡,尤其是這一種,蕭定神很疑惑他的來意。
展示過自身能力之後好跟我談判?或者根本就是沙人屠他們養的一條狗,現在要替主人傳達意思?
向來不離左右的金板踏上了兩步,站到蕭定神身前。
直到此刻,蕭家家主的臉色才終於改變,先是震驚,隨即大笑「閻王好見,1小鬼難纏,你殺幾個護衛也就算了,居然連我也想殺?」
殺人立威無疑是一種很有效的談判方式畢竟八大家族中的四個已先後牽扯到事情中來,種種雷霆手段都不算稀奇。
但現在金板卻有了反應,這個黑角苗中的大盅師來自雲北省,一身盅術修為至今只是偶lu崢嶸,從未有過真正對敵的時候。他身上種著「本命盅」在危機感知方面遠超常人,蕭定神這才確定陳默的目標並不僅僅只有外面那些守衛。
他無法相信對方竟會瘋狂到如此程度。
現在的情形就好比森林的一隻螞蟻要去吃掉老虎,它並不知道,即便是能成功將會引發的食物鏈震盪有多巨大。而當虎軀倒下,要壓死的又何止是那只螞蟻?
「你就不考慮你家人嗎?」這是蕭定神問出的第三個問題,他笑到幾乎喘不上氣。
依然沒有回答。
陳默踏出第一步時,金板已出手。
從頭到腳的麻痺只維持了瞬間陳默臉上突然現出的斑斕花紋,以潮水般的速度湧起以潮水般的速度消褪。
金板用的是「腐屍盅」看起來不過是右手小指甲彈出的簡單過程,實際上卻足以讓十頭牛在面前爛成一堆碎肉。
變種吞噬者將所有侵入體內的盅毒清除乾淨,陳默掠起,回肘出拳。
金板微微動容,雙手連彈。陳默掠出的身形在空平變得僵硬,整個人如同石頭般墜落。
蕭定神眼中的嘲弄濃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他實在是沒辦法搞懂,這個螻蟻般的癟三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和動力,敢到自己面前揮出這軟弱無力的一拳。
是不甘於命運?還是想要逆反一切?
「你」蕭定神祇說了這一個字,就發現自己無力繼續。驟然升騰的虛弱感像是無形的大手,在攥著他的心臟往深淵裡沉。
左側視野徹底暗了下來,他疑惑地伸手,摸向面門,與此同時人已經倒下。
書房裡就此陷入沉寂,金板站著沒有動,陳默躺著不能動,而蕭定神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動彈上一下。巨大妖艷的血huā以他殘缺的頭部為軸心,將半個書房塗成了抽像派畫面。
金板在喘息,瞪向陳默的目光平充滿了難以置信。
蕭定神的屍體就倒在腳邊,剛才陳默出拳時距離他至少有三米。
金板眼睜睜地看著陳默再次站起,沒有放盅,連驚愕的力氣都快要失去。像這樣百毒不侵的怪物,只有黑角苗的傳說中才會存在。
孫四跟老九站到了門前,老九身上掛著彩,兩人同時舉槍。
「讓他走。」陳默抬手阻止。
這個腰間繫著金帶的異族男子,體內死灰色的狂流正膨脹到了極限。陳默毫不懷疑他身上如果被開出幾個槍眼,那裡面的古怪物事便會潮湧出來,將自己跟兩名老兵徹底吞噬。
剛才他出手就是如此,像用手指沾著灰色顏料甩出。陳默能清晰看見那些細小爬動的,如同微生物般的生命體,與他共存的詭異情形。
金板深深看了陳默一眼,悶聲不響地離去。
「老闆,這麼大的麻煩,咱們到底該惹不該惹?」老九踢了踢地上的蕭定神,眉頭鎖得很深。
「家都被他抄過一遍了,那還有什麼說的。」陳默笑笑「走吧,回延城。」
整個蕭家大宅中再無半點動靜。
出門時,陳默撥了個電話,接通後說了一句:「我答應了。」「做戲做足,你確定想好了嗎?」那邊問。
「再給我一點時間。」陳默遲疑了片刻,這才回答。
從蘭島機場飛回延城,已是半夜。方長風跟陳默道別時,見他神情有些異樣,好奇道:「1小娃娃,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老人家吧?」「老爺子,想跟你調點人,我手底下缺保安。」陳默說。
「除非先收我。」老頭當場開出條件,哈哈大笑「以後老子出去報名號,江東衛方長風!」莫紅眉跟著莫家人上了大巴,在車窗後靜靜投來目光。陳默向她揮揮手,另一邊小高則在大拋飛wěn,與莫凌珊依依不捨。
「莫大伯,能不能盡快調點人給我?做保安,我吃什麼,他們吃什麼。」陳默走過來,衝著莫青古微笑。
莫青古沉吟片刻,終於點頭。莫小山坐在他膝蓋上,手裡攥著根老大的棒棒糖,tiǎn一下抽一下鼻子,眼睛哭得通紅。
他不捨得財主叔叔。
「我也得回省城去啦,1小牛牛。」小高目送幾輛大巴開走,神色輕鬆。
鐵牛傻笑,弄不懂他挨打時總喊鐵牛哥,怎麼現在變成了小牛牛。
「你別走,我這幾天得出門,你留下來幫忙安排莫家調來的人手。」陳默拍了小高一下。
「啊?我可沒打算當保安!」1小高當即反對,但很快就閉嘴。
小牛牛正瞪著牛眼看他,很有點要動手的意思。
「你去哪兒?」孫四問。
「出去跑一趟,沒事的。」陳默回答。
半個小時後,陳默摁響了新家門鈴。陳老實剛要睡覺,見兒子回來,便問他肚子餓不餓,要不要下面吃。
陳默搖頭,端水服侍老父洗了腳,跟著去了妹妹房間。他原本打算看一眼就走,陳靜卻醒了,抱著他的脖子不撤手。
「睡吧,我看著你。」陳默擰了下她的臉蛋,語聲溫和。
陳靜很快睡著,陳默幫她掖好被子,轉身出門。
潘鼕鼕醒來時,發現床上多了個人。她的身子瞬間僵硬,但隨即慢慢放鬆。
因為她已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親密的方式跟她獨處,她在黑暗中睜著眼,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得雜亂無章。
「丫頭,讓我在這睡一會。」陳默側躺著,在身後環抱她。
潘鼕鼕找到他的一隻手,拿起來親了親。
曙光透入窗戶時,陳默起身下床,看了潘鼕鼕很久,還是從陽台老路出去。
女孩的睫毛顫了顫,猶豫了一會,掀開被子奔到陽台上。
陳默正在下面被反銷,十多輛無聲無息閃著紅藍燈的警車很快開走,不真實的彷彿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