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再琴!」
稚nen的叫聲劃…破了小村的寧靜,海倫從吊腳樓走出,抱起奔來的男孩。
「怎麼了?」她剛洗完頭髮,濕漉漉的棕色長髮披在身後,像株雨露未干的美人蕉。
男孩早已氣喘吁吁,用力吸了吸鼻涕,指向村口「有人生病了……………」跟著他和其他孩子,海倫很快看見了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
這兩人的年齡都不大,少女已經失去意識,被同伴背在身上,手腳都軟軟地耷拉著。海倫奔到跟前,探了探少女的額頭,大聲呼喊起村裡的其他義工。
幾名金髮碧眼的男性義工很快奔來,七手八腳接過少女。海倫注意到少女的同伴似乎很戒備,仔細看了看那人,不由大吃一驚。
在巴扎村,海倫被每個原住民稱呼為「阿琴」土語中仙女的意思。
海倫從大洋彼岸來到y國已有口個月了,她今年二十二歲,虔誠的天主教徒,同時也是教會義工小隊裡唯一一名醫生。當初為了偷偷跑來這片戰火紛飛之地,她費了很大的力氣騙過家人,離開凵國的整個過程像是一場逃亡,所幸在教會的幫助下才得以順利登機。
這種跟『自殺』沒多大區別的救助行動,在旁人看來無疑透著瘋狂,但她卻堅信,一切都是天主在指引自己行事。
u國的戰亂拷續數月之久,在那段時間裡她經歷了許多骯髒醜惡,救過無數難民。如今大局平定,只有少數荒僻地區存在動盪吧扎村所在的四番區,屬於新興武裝勢力領地,日子並不算太平,這正是義工小隊至今沒有返程的原因之一。
在y國170公分高的男性都可以算得上彪形大漢,海倫看得出面前的年輕人,多半不是這個國家的子民。
他身上至少有超過五處槍傷,衣衫破爛不堪,袒露出背部的恐怖傷口。那裡有一整片皮肉被撕去,留下的巨大抓痕深達骨髏,看上去就像他剛剛掙脫屠宰場的鐵鉤。海倫救治過各式各樣的傷員,但現在這個,卻令她感到了極度震驚。
沒有人能在受了這麼重的傷之後,還站得像桿標槍。
但他卻是個活生生的例外,而且看樣子,還經過了長途跋涉。衣褲上那些數不清的破口,應該是山裡白茅荊棘留下的痕跡,海倫無法想像在背著那少女的情況下,他是怎麼堅持到了現在。
年輕人背部傷口沒有出血,這是海倫注意到的第二處古怪地方。
她來不及考慮太多,分別用y國語和英語說了遍「跟我來」便匆匆向村內行去。
完成清創手術後,海倫開始為少女靜脈輸液,吊了瓶甲硝鏗,再加兩支青黴素。少女微微痙攣了一次,呼吸急促,症狀相當明顯。海倫很清楚消炎藥物只能起到片面作用,但手頭卻拿不出半支破傷風抗毒素。
藥物緊缺向來是最大的問題,海倫默默地看了少女很久。那年輕人站在充當手術室的房間裡,注意到她的神情,目光隱約變了變。
「會沒事的。」海倫向他露出一個微笑。
年輕人還了個笑容,像是huā崗巖在扯動,漆黑的眸子裡融化了些許冷漠。
「我幫你看看傷口,不再緊張。」海倫之前已經問過不少問題,卻無一得到回答,這會兒索性用回了英語,只當自說自話。
細細檢查了一遍,她發現那些貨真價實的槍傷竟然全無炎症跡象,包括背部的撕裂傷口,也可以用好到不能再好來形容。
這樣的定論似乎很不恰當,一如用青春貌美來形容老嫗,但海倫確實從未見過任何病患身上存在如此乾淨的傷口。那些新生的粉嫩肌體與薄膜下清晰可見的血液流動,都彷彿生命力由內而外的漫溢,海倫甚至發現其中一處槍傷已長好了大半,只剩半指長的窟窿還未被肌肉組織填充。
彈頭被取出了?這種復原力和免疫力,還能算是人類嗎?!
「你究竟是誰?」海倫不由自主地問,聲音有點發顫,覺得眼前這一切就只能用天主的庇估來形容。
年輕人居然真的回答了她,答得費力無比:「我是2國人,我叫陳默。」憋出這兩句洋鬼子話幾乎要了陳默的老命,向來最拿手的「好肚油肚」居然沒在此時派上用場,讓他很有點措手不及。
「啊,你是z國人!我很想去你們國家,有那麼偉大的城牆。」海倫對東方古國的歷史文化向來著mi,在大學選修的就是z文課,這會兒顯得驚喜不已。
陳默見這洋妞的普通話比自己的英語至少強過百倍,愕然之餘倒是鬆了口氣「這裡是哪兒?、「倫眨了眨對於東方人而言長到過分的睫毛,很奇怪他怎麼會連身在何地都不知道。
「日!」陳默臉色微變。
海倫看了看窗外夕陽,對z文的深奧程度,有了更直觀的體會。
「我朋友的傷要緊嗎?」陳默又問。
這次海倫遲疑了一會,才緩緩告訴他實情。
陳默沒想到小丫頭會真的感染上破傷風,最後一絲僥倖也蕩然無存「哪裡有藥賣?」
「買不到,但是我可以想辦法。」海倫堅定地說。
「你要去金牙上校那裡?我絕不同意!他是頭時時刻刻都在發情的豬玀,你現在自己送上門,哪會有什麼好下場!」片刻後,等在吊腳樓外的史蒂文氣急敗壞吼出了聲,白皙臉龐漲得通紅。
其他十多名義工都知道斯蒂文對海倫有意很久了,一時無人說話。
金牙上校是四番區武裝勢力首領,有十七個老婆除原配以外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而當他第一次看到海倫,卻愣在當場足足有五分鐘沒說話,喉結抖得像是癲癇的老鼠。這個凶名卓著的暴徒原本帶著部下來征土地稅,走時卻成了十足的紳士笑容可掬依依不捨,向村民宣佈晚點交也沒關係。
要不是這批義工的國籍讓他有些忌憚或許現在第十八個老婆已經被扛回家了。
斯蒂文畢業於麻省理工大學,家族在整個州的富豪榜都能排得上名次。早在教會時他就已經注意到有著四分之一中東血統的海倫,後者那雙淺灰色的冷艷眼眸讓他神魂顛倒不能自已,這次不遠萬里來到這個亞洲小國,除了為她以外再無別的原因。
「只是一點抗毒素的話上校應該會給的。」海倫看了眼史蒂文,平靜地回答。
「那得看你竹出什麼代價!」史蒂文有點後悔這次貿貿然跑出來,結果被動到如此地步。在國內的話,就算買下一個醫藥公司也絕不會比現在更費力,從物質天堂跌落到人間地獄的感覺根本沒法用糟糕來形容。
海倫是個美麗單純的姑娘,只可惜在斯蒂文眼中,有時候太過單純也未必是件好事。戰亂後的y國就像個發臭的泥沼,人們滋生其中如同蛆蟲,吞噬著所有能吞噬的一切。在金牙上校的領地裡,為了幾片阿司匹林陪人睡覺的女孩比比皆是他完全能猜得出海倫一旦去找對方,將會遭遇的每個細節。
「為了這麼兩個來歷不明的人,值得嗎?」他冷冷地問。
「願主的榮光照耀我們,讓世人認識他的道路。」海倫劃了個十字,虔誠地雙手交握,望向對方「斯蒂文,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別人,別的都不重要。我已經決定了會面對自己的選擇。」「該死的,現在太晚了,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斯蒂文對她的固執深惡痛絕,卻無可奈何。
金牙上校住在數十公里以外的赤沙鎮,部下士兵一到晚上就駕著吉普在鎮中橫衝直撞,見到女人就扔上車後座,敢反抗的當場開槍。
義工小隊想要跟外界聯繫,唯有去赤沙鎮才能找到長途電話,斯蒂文每次提起那個鬼地方都心有餘悸,但還是不願意海倫獨自冒險。
「去跟那個年輕人說一聲吧我怕他著急。」海倫柔聲道。
兩人進了吊腳樓,見陳默趴在少女床邊,似乎已睡著。史蒂文對他充滿厭惡,但同時也被那身恐怖的傷勢所震駭見海倫徑直走去,頓時大為緊張只怕一不小心意中人就被這野獸般的傢伙咬到。
「有事嗎?」陳默沒等海倫到身邊就回過頭。
「破傷風抗毒素得等到明天去拿,請放心吧,你的朋友不會有事的。」海倫略帶歉意地說。
「能不能麻煩現在就跑一趟?」陳默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要等。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但那邊晚上很亂,現在過去的話,恐怕我們連人都回不來。」海倫的回答透著無奈,也很誠懇「希望你可以體諒。」陳默想了想,點點頭「我明天也一起去。」
「如果你堅持的話。」海倫看得出這年輕人的緊張發自內心,對少女跟他的關係頗感好奇。
普通明友的話,一般人不可能像他這樣做到不離不棄。這是個信仰缺失的年代,人性中的那點光芒也一樣。
斯蒂文沒聽懂兩人的對話,臨走前惡狠狠地瞪了陳默一眼,想警告他別耍花樣,終究還是因為語言不通而放棄。
海倫留在了這間吊腳樓裡,用雙氧水溶液替仍在昏睡的白小然反覆沖洗傷口。陳默靠在壁角,看著她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動作,忽然覺得能在這種地方碰上她這樣的人,運氣實在算是好到了極點。
大山方向遠遠傳來幾聲槍響,似乎是有人在狩獵,引得村裡的狗一陣低吠。陳默將視線轉到白小然臉上,想起她在船上吃的苦,想起這些天走過的路途,慢慢握緊了拳。
就算天塌下來,老子也要把藥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