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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吞噬者 文 / 十格

    十萬噸級的「龍王號在江中能算得上巨獸,但到了汪洋大海裡,卻跟塵埃毫無區別。

    風暴仍在肆虐,海天之間黑暗一片,混沌巨浪在洋面上豎起險峰,再砸出深谷,如同發怒的巨靈在盡情撕扯著玩具。整條貨船忽而被拋起,忽而沉陷,泛著白沫的浪頭一次次沖刷甲板,狂風驟雨掩蓋了所有聲息。

    「陳默哥,陳默哥!」白小然的聲音早已嘶啞,全身透濕,臉上流淌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

    她正蜷縮在貨船中部的露天集裝箱倉裡,被粗大的纜繩綁在纜樁上。陳默走前曾用力拉過多次繩索,將她綁得更緊,還大聲說了些什麼。

    白小然卻連一個字都沒能聽清。她現在又冷又怕,讓暴雨澆得不住發抖,想到練默帶著她硬闖出來時的情形,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同一時刻的橋樓門口,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槍手閃了出來,剛出艙門就被衝上甲板的浪頭拍了個趔趄。其中一人有點猶豫,通過無線電通話耳機叫道:「這樣的鬼天氣,還是回去吧!就算不上來搜,那小子也遲早會被捲到海裡餵魚的!」

    「你前面沒聽到他們幾個在底艙談判嗎?洛璃小姐暗示過了,東西在那小子手裡,就算他死了也得把屍體找到!」回話的西方大漢有著狗熊般強壯的體格,揮了揮手,帶著眾人排成扇形向前mo去。

    他是後期登船的行動組長,除了將大批單兵裝備帶上船以外,身邊更有兩個戰鬥小組隨行。這批人手是真正的精銳,跟洛璃帶去滲透的部下完全不在一個檔次。組長原本對公司的小題大做頗有微詞,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次休假機會,卻被緊急徵召調來這裡,不得不丟下那對剛搭上手的尤物姐妹huā。

    用東方人的話說,組長覺得這次接應任務是在用牛刀殺雞。幾分鐘前,他的傲慢卻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煙消雲散。

    那個從倒數第二層艙室闖上的小子,只用了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脫出了橋樓內部。之前響起的槍聲驚動了所有組員,組長正在下令往艙底逐層搜索,卻被他的驟然出現打亂部署。

    組長親眼看到那小子身受多處槍傷,交織的火舌與噴爆的赤紅組成了一幅死亡畫卷,但他卻硬生生地從硝煙中殺出一條血路,帶著那女孩直衝甲板。

    沒來得及布下火力攔截,以及己方人員未曾就位,是那小子突圍的最大前提。但與此同時,組長也被對方的恐怖力量所震駭,他從未見過這種人,即便是植入超級芽的洛璃也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那小子不惜拚命也要上甲板,顯然是明白再呆在艙內,只會成為甕中之鱉。組長卻並不認為這是個多高明的主意,當然,也說不定來自東方古國的鄉巴佬,從來就沒聽說過世上存在一種叫「夜視儀」的玩意兒。

    墨綠色的視界裡閃著細微紅點,漫長艱難的搜索過程到了貨船中部,終於有所發現。在部下低聲呼叫之後,組長先是看到了貨倉裡的女孩,隨即下令四散找尋,認定那小子就在附近。

    果然不出他所料,又一個人體輪廓很快出現在了大口徑鏡頭當中。

    組長調整了一下頭盔上的夜視儀支架,舉槍瞄準,一個深呼吸後扣下扳機。

    那人顫了顫,從貨倉滑軌邊滾碌碌滾下,泡在甲板積水當中動也不動。

    「把屍體跟那小妞都帶走!「組長獰笑著發話,想了想又補充道「別傷著小妞,留著她的力氣,像死人一樣可就不好玩了。」

    「頭兒,我們這麼多人,她能撐到最後嗎?」耳機裡傳來部下亢奮的問話。

    「我排第一個,至於她有沒有命輪到你們,就得聽上帝的安排了。」組長嘿嘿笑了幾聲,覺得某個部位有點漲得發痛,頂在濕漉漉的褲襠裡頗為難受。收尾活計自然有別人去幹,他吹起口哨,心情愉悅地轉身,想要先回橋樓等著小妞送ang來,卻幾乎撞到那個悄然無息站在身後的人。

    組長沒來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已倒下。

    當真正的黑暗襲來時,這條壯漢腦中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念頭「他是怎麼看見我的?」

    陳默沒有去取對方的頭盔,也完全看不見那具造型古怪的夜視儀。

    現在用來「看」的過程,與死有關。

    死。

    當這個只存在於想像之中,無比遙遠也無比虛幻的概念,一下子變得觸手可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了。極度的恐懼、不甘、

    憤怒、狂躁,最終混雜成了最原始最本質的獸性,身為萬物之靈的他已經跟任何被逼入絕境的動物毫無區別,唯獨只剩下那股從每個細胞中溢出來的嘶嗥。

    我不想死。

    陳默聽說過人類的胎兒在未完全成形時,身後會生著尾巴。他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人本來就是野獸。

    用狗急跳牆來形容之前的破困,並不過分。白小然的出現改變了現狀,逼得他不得不用每天只能打上一把的王牌,去賭許多東西。洛璃要是不出現,這把牌就算打出去了也毫無意義。

    現在卓倚天跟鐵牛手上有了臨時保命的籌碼,陳默衝出橋樓時唯一在考慮的,就是自己究竟怎麼才能帶著白小然一起活下去。

    他問過白小然巨鬧開關,也按了,卻毫無動靜。等到了外面,更沒想到會是這種天氣,甲板上的照明線路被風暴完全破壞,兩人唯有靠著記憶一點點摸向中部貨倉。這是個難以形容的過程,每一步都像走在鬼門關邊上,陳默原本以為白小然會崩潰,沒想到小丫頭只是死死地抱著他,即便巨浪襲來時整條船傾斜到可怖的程度,她也依舊一聲不吭。

    兩個人看不見任何東西,在暴雨和飛濺的浪花之中彼此依偎。陳默能清晰感受到小丫頭身上的體溫,她的存在感是如此鮮活而真實。

    因為擔心白小然會被浪頭捲走,陳默綁起了她,坐在旁邊喘了片刻。

    超限期早已耗盡,腦袋昏昏沉沉,阿瑞斯機器人將修復重點放在了止血上,陳默沒去數到底有幾處槍傷,只覺得整個身體都在往泥沼裡陷。

    自從他搶到那枚戒指,機器人就開始向宿主的潛意識中傳遞著某種訊號躁動不已。陳默摸了摸透濕的口袋,鐵指套倒是還在,於是便順著它們的意思,將戒面上的尖針扎向自己掌心。

    這個近乎莽撞的舉動,使得戒指內的芽體樣本順利回歸,重新拼接成完整的阿瑞斯序列。在感應到機器人近乎歡呼的潮湧沸騰之後,陳默發現一直隱約存在的那絲冰寒感,竟也活動起來,融入機器人的循環潛流當中,互相融合再不分彼此。

    「吞噬者」是基因病毒同時也是進化型納米機器人,被莫老頭粗陋卻霸道的殺毒器一番清剿,竟是產生變種,在陳默體內殘存了下來。阿瑞斯機器人在防禦方面的學習進化,令它們已經不再是敵手,現在重新達成完整序列,變種吞噬者更難逃被剿殺的命運,只得主動放棄抵抗,選擇被同化。

    也就是說,選擇陳默作為宿婁而並非入侵對象。

    陳默並不知道這場看不見的戰爭已有了定局,他離開白小然身邊後,走出不到百米,忽然在風雨中定住腳步。

    這是黃異的感覺,有點類似於小時候閉著眼睛,讓人用手指指著自己的眉心處,即便不用看,也會在逐漸接近的過程中產生麻癢。

    他全身的寒毛都在倒豎,猛地躥出槍聲隨即響起,甲板上多出一排彈孔。

    陳默躲到了集裝箱後面,不明白對方是怎麼發現自己的。巨大的危機感讓他開始喘息,如此被動的局面無疑將死亡拉近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在船艙中他可以去拼,但現在卻完全成了睜眼瞎。

    第二次槍擊在陳默肩頭炸起一蓬血huā他沒找到槍口熾焰從何方噴出,只得再逃。

    對練家子的有效感應,必須是在近距離前提下,而槍手的自身力量無法相提並論,他幾乎無計可施。

    就這麼死嗎?

    夾雜著雨點的狂風劈頭蓋臉捲來,割得皮膚生疼。他瞪大了眼,掃視填充在海天之間的濃烈之黑,嗅著鹹濕的海水味道跟身邊瀰漫的鐵you氣息,在這些可能是最後的感官體驗之中,顱腦深處有個什麼東西在越來越明顯地收縮膨脹,砰砰出聲。

    漸漸的,一個極淡的影子在黑暗中現出一左前方,三十米處,大約180公分左右,強壯的男性輪廓。

    這人正在遊目四顧,擺出持槍姿勢,但陳默卻看不到對方手裡有任何東西。

    他只能「看」得到血肉之軀。

    變種吞噬者對**基因的貪婪感應,再融合阿瑞斯機器人的戰鬥防禦機能,為陳默揭開了一層嶄新視界。隨著兩種機器人各司其責,逐漸調整到最佳契合度,陳默的視網膜開始接收到模擬定位信號,那個人影越來越清晰,並最終變成深紅色,就像週身跳躍著火光。

    這名孤身出艙的槍手是倒在甲板上的第一個,組長成了第二個。

    十多名戰鬥小組成員很快發現,之前組長射中的竟是自己人的屍體,於是抬起槍口嚴陣以待。

    最外圍一人連聲呼叫組長,卻不見回應,正悚然間只感覺到後頸上微微一麻,頓時軟倒。

    迸發的火舌很快映亮了這片甲板,有人在怒吼,有人在慘呼,也有人在驚恐哀嚎。夜視儀中能夠捕捉到的那頭野獸,在暴雨中帶起了白茫茫的水線,竟彷彿也同樣能看得他們。

    夜視儀看得透黑暗,卻看不透雨幕,獵殺者與獵物之間已相互轉換角色。

    清空甲板之後,陳默再次進了橋樓,發現駕駛艙裡空無一人。操舵面板和集中控制台濃煙滾滾,早就被彈雨打爆。

    「龍王號」的船長似乎並沒有與船共存亡的職業榮譽感,對洛璃也顯然談不上忠心。這些年跟境外勢力合作雖說帶來了巨額財富,但始終是他的心病,每每想起可能付出的代價,便會寢食難安。早在底層傳出槍聲時,他就有意識地偏離了航向,以為是國內探員上了船,之後見情勢繼續惡化,便索性帶著心腹放下救生艇逃了。

    貨船已離海岸線不遠,風浪漸小,跟十死無生的槍戰搏殺相比,船長寧願冒險駕艇上岸。此刻陳默看到他一不做二不休的手筆,就算再不懂船上設備,也能大致看出這下事情麻煩了。

    陳默走出駕駛艙,發現莫紅眉靜靜地站在門外。

    女孩看了看他身上的幾處槍傷,淡淡說:「底艙還有一隊守衛,想要為難洛璃,你得先過我這關。」

    「我跟你爺爺是朋友,那個藍眼睛小娘們可不是他朋友。」陳默皺了皺眉。

    莫紅眉凝視著他,像沒聽見這句話。

    「你爹是跟人動?你爺爺讓我去湛陽找你,不想讓你再學武。」陳默最後一次嘗試溝通,提及關鍵。

    回答他的是一記大開碑手,正中胸前。

    陳默在爆發期間也硬拚不過莫紅眉,這會兒早就成了強弩之末,更不是對手。然而莫紅眉這一掌卻拍得他毫無異樣,只不過各處傷口齊痛。等到連環數掌過後,他身上的彈頭居然全都被大開碑手的雄渾暗勁逼了出來,掉在地上叮噹作響。

    「還好骨頭沒事。」莫紅眉停手微微一笑。

    陳默的拳頭也頓在空中,看著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清麗容顏,有點恍惚。

    船體在這時猛烈震動了一下,然後又是一下,地動山搖,好些集裝箱都飛了起來,撞出甲板滾入海裡。

    陳默臉色大變,再也顧不上別的,摸到中部貨倉去找白小然。天色仍舊漆黑,他到了地方只摸到一地纜繩,頓時僵在了那裡。

    良久之後,他陡然有所感應,驚喜不已地望向遠處甲板。

    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那邊蹣跚而行,嗓音嘶啞,喊著他聽慣了的稱呼:「陳默哥!你在哪啊,你聽到我在叫你嗎?!」

    隨著尖銳刺耳的摩擦響動,飛濺的火花劃破黑暗,不遠處翻出貨倉的巨大集裝箱向著女孩兇猛壓下。

    「龍王號」開始傾斜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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