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東郊煤礦去的路越到後面越不好走,麵包車顛簌不已,輪胎濺起的沙石不斷打在車身上,發出密集的劈啪聲。
天很黑,車裡出奇的沉寂,幾個人都在悶頭抽煙,忽明忽暗的幽火將臉龐映得陰森無比。
陶軍正坐在後排,擦著手裡的傢伙。他已經擦了一路,呼吸粗重,像剛宰完八百頭豬的屠夫。作為車內所有人當中最小的一個,他身上的緊張不安也最明顯。坐在旁邊的小刀已經不止一次用手肘搗他,陶軍卻沒在意暗示,依舊機械地重複動作。前排一人慢慢轉過頭來,不耐煩地瞪向他,語氣粗暴「你他媽是不是快尿了?要滾下去透透風嗎?」「楊哥,軍子第一次出來辦這麼大的事,我教教他就好了,你別生氣。」小刀笑著開口,重重拍了陶軍後腦勺一下。
「這算個屁的大事!」楊瘋子冷笑一聲,按了按腰間,冰涼的利器早已被皮肉焐得發熱。
楊瘋子為了從看守所出來吃了不少苦,連釘子都吞了,動完手術在醫院養了幾天,靠著那位大人物的安排才算順利脫逃。今天跑這一趟是大人物的意思,對於楊瘋子而言,做狗得有狗的覺悟,指哪兒咬哪兒是最起碼的一點,但這次得知要收拾的對象是誰後,他覺得就算沒有好處也該來玩玩。
恩仇終有報,楊瘋子在亢奮之餘,著實下了一番功夫挑人手。年紀太大的不行,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轉個身就出賣人的比比皆是。年紀小的太毛躁也不行,得挑心細手黑的,口風夠緊才能做事。
現在陶軍的表現讓他很惱火,同時也有點奇怪,不知道這個向來敢打敢殺的毛頭小子怎麼會突然變得縮了。
「想什麼呢?別傻乎乎的惹楊哥不高興。」1小刀悄聲說。
「沒事。」陶軍的嗓子有點發乾略帶畏懼地看了眼楊瘋子的背影。
陶軍是在無意中聽到楊瘋子那個電話的,他沒料到要對付的竟是姓陳的一家。直到今天陳靜依舊是他的夢中情人是每晚都會反覆想起的唯一異性。
楊瘋子喜歡怎麼對行女人,陶軍再清楚不過。跟這條瘋狗作對無疑是死路一條,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阻止或者改變什麼,英雄救美不是人人都能救得了的,像陳默那樣的傢伙畢竟是少數。
他救美我是被打的丑角∼
每次回憶起在學校門口的鬥毆場景,陶軍就無法遏制那股復仇慾念,對陳默越是恨,就越是想要得到陳靜,與此同時也被沮喪和痛苦折磨著,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機會,但今天,這個「得到」的可能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大,近到觸手可及。
楊瘋子沒少提及那些銷魂往事,儘管總是跟霸王硬上弓牽扯在一起但仍舊讓陶軍聽得心神蕩漾。現在他有點無法控制湧向下身的血液,怔怔出神了很久,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少女清麗絕倫的臉蛋,意志突然崩潰。
「楊哥,一會你上完,我能不能上?」陶軍仍舊處在變聲期的喉音微微發顫。
「都是自己兄弟,大夥兒輪著上」…楊瘋子哈哈大笑「原來你小子在想這個啊,我說怎麼看著不對勁呢,他媽的人小鬼大!」陶軍也咧嘴笑了牟中仍舊不捨,但卻有著躍躍欲試的亢奮。
到了離煤礦不遠的三岔路口,小刀叫停了車,說是要下去撤泡尿。
車門拉開後其他幾人也都坐不住了,點煙的點煙,放水的放水,享受著辦事前的最後一點輕鬆時刻。
眾人再上車時卻不見了小刀,楊瘋子瞪著眼喊了兩聲,沃沃看到一人從黑暗中走出……當即大罵「你這泡尿倒是撤得挺遠啊,跑去江邊了?」
「叭」的一響,似乎是有人砸了個摔炮楊瘋子面前的擋風玻璃上多出一個huā生米大小的孔洞,他全身倏地抽了一抽像條擱淺的蛉魚,喉中發出短促低嗝,歪倒在座椅上就此不動。
當那幽靈般的身影終於站到車門前,陶軍看了看手裡的砍刀,又看了看車裡再無動鼻的其他人,褲襠裡的炙熱已經變得冰冷,完全濕透。
「劉哥,我還有奶奶要照顧,你可別害我啊!」1小刀在百米開外的油菜田邊蹲著,說話有點不大利索。
「怎麼會呢,咱們可是兄弟。」劉二似乎是笑了笑,看不清表情。
夜晚很快過去。
每個週末陳靜都會q早起來,給父親做好米粥。今天隔壁很熱鬧,在東郊【派】出所看大門的老馬正口沫橫飛地說著什麼,旁邊圍了一圈fu女閒漢。
陳靜向來不喜歡湊熱鬧,但仍舊聽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內容一三岔口死了人、兇手好像是常年玩槍的慣犯、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兄弟被關在延城看守所。
陳靜有點害怕,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竟會在家門口發生。她怔怔站了一會,看到昨天那個醉漢又在路上蹌蹌踉踉,攏著雙手像是很冷的模樣,不禁起了憐憫之心。
她很快從家裡拿出兩個熱騰騰的白面餿頭塞給那人,對方也不道謝,笑嘻嘻地看了她一會,踢踏著解放鞋走遠了。
同一時刻,天宮會所。
拳場觀眾席仍舊坐得滿滿當當,沒有人離場,也沒有人說話。經過半個晚上的直觀刺激,即便平時再瘋狂的賭客也都變得面無人色。
潘驚城找來的拳手都已經倒下,也包括負責貼身護衛潘人鳳的幾名練家子。小半邊拳台早就被重擊轟撞弄垮,斷木碎片滿地都是,完好的那半邊拳台上站著一個人。
在幾乎所有觀眾的眼中,他實在是不怎麼像人。
陳默精赤著上身,胸前背後橫七豎八的巨大刀疤簡直如同獵頭族的狂野巖畫,西ku在膝蓋位置撕去半截ku管,遍體沾滿了血跡,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他的左臂臂骨完全扭曲,拳手無一不是嗅覺敏銳的野獸,在混戰中大多選擇了攻擊這個巨大的弱點,但他仍然站到了現在。
「上次打籃球,你是憑著自己本身的力量,對嗎?」全場就只有洛璃還能以毫無異樣的目光看著他。
籃球是三對三,拳賽卻沒有夥伴。陳默提出的一對十最後以一對五達成妥協,一賠五的賠率讓海州人贏到快要互掐大腿以證明沒在做夢。陳默打完混戰再打車輪戰,此刻體能頻臨枯竭,卻沒什麼表情變化。
「剛才你明明好多次都很危險了,為什麼不用超限時間?」洛璃輕聲追問。
「婁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默冷笑。
「你知道的。」洛璃咬了咬嘴唇,微微挺胸,像在鼓足勇氣「我想看你全力爆發一次,請不要再假裝下去了,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幾名外地客在此時走進拳場,向洛璃低頭致意,解開的西裝下毫不掩飾地綁著槍套。他們帶來了一個女孩,陳默在看到她的瞬間,全身陡然僵硬。
除了髮型著裝不同以外,這女孩赫然就是他的妹妹——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