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麼一句,卓倚天自己也忍不住有點好笑。
陳默在拳台表現出的堅忍與凶狠,完全不遜色於職業拳手。卓倚天不覺得單純的武力威脅會有多大效果,但如果再加上精神層面的打擊,那就完全不同。
卓倚天十七歲那年曾經收拾過幾個師兄,他們趴在女更衣室的氣窗邊正偷窺得起勁,被她一個個揪下來,打得鼻青臉腫,最後再叫來幫手將每個人扒成光豬。幾個傢伙挨打時還硬氣得很,扒光了卻立即變成鵪鶉,捂著胯下簌簌發抖,在女學員此起彼伏的口哨聲中幾乎快要哭出來。
現在卓倚天很想看到腳下的陳默也變成鵪鶉,她瞭解這個年紀的毛頭小子——他們將女性視為弱者,期待英雄救美式的艷遇,但卻絕不願意成為被凌辱的羔羊。
接下來是先點根煙,還是先扒他的褲子?卓倚天有點猶豫。做戲就要做到十足,她確信這個一看就是初哥的傢伙,絕對會被嚇到屁滾尿流。
「怎麼上,在這裡嗎?」陳默鎮定的回答卻讓她大吃一驚。
「就在這裡!不過老子在辦事前,喜歡多點情趣!」卓倚天惡狠狠地加大了力氣,靴底立即傳出摩擦聲響。
陳默覺得某個部位幾乎已快要斷掉,痛吼了一聲,伸手去抓對方腳踝。卓倚天微微冷笑,驟然抬腿踢向他探來的那隻手,反應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她有心要讓陳默嘗點苦頭,發力頗大,想要一下子踢折腕骨,省得之後再費事。
然而下一個瞬間,她卻感到踢出的那隻腳撞上了岩石。
陳默的手不但沒有如想像中般發出骨折聲響,甚至紋絲不動,碰撞之後直接越過她的腳面,捏上腳踝,然後在身體仍舊平躺的情況下,將卓倚天掀出兩米開外!
卓倚天在空中一個後翻,輕輕巧巧地落地,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美麗雌獸,瞇起了大得離譜的雙眼。
這股強悍膂力,就是他倚仗的資本?!
那天看過拳賽後,女伴一路上都在驚歎小保安的最後爆發,說單單就力量而言,他已經足以跟一流拳手比肩了。卓倚天聽了只是笑笑,並沒有回應什麼。
非洲像是陸地上最大的動物,但永遠成不了王者。
此刻卓倚天已被挑起了戰鬥**。
回家那兩天,陳默陪父親喝了幾回酒,每晚幫他洗腳,走時留下了兩萬塊錢。兩個人之間仍舊沒有太多話,陳老實甚至沒問錢是從哪裡來的,只在陳默離家時囑咐了幾句,讓他照顧好妹妹。
陳默知道,這是在提醒自己,肩膀上還有擔子。
眼下的遭遇讓陳默感到了不安,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拳賽,更在逼問自己如何贏了拳賽——這無疑是個足夠危險的訊號。但真正讓他寒毛倒豎的地方在於,這瘋娘們上來只踢了一腿,自己竟然連躲都沒能躲開。在被那只要命的小腳踏上褲襠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踩著自己的是頭史前暴龍!
阿瑞斯機器人的超限爆發向來被陳默視為唯一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出手,現在這個慣例卻被輕易顛覆。
他爬起身來,剛想要發問,卻看到野性十足的女騎手再次前衝,幾乎如出一轍的高速貼近。他看到她的一頭利落短髮在勁風中向後倒扯,看到她沉下左肩,看到她出腿之前踮起腳尖的動作,卻仍舊沒能躲過這次攻擊。經過虛擬世界鍛煉的反射神經完全跟不上對方的高速動作,阿瑞斯機器人雖在潛意識中給出了預判指令,但身體還是來不及達成同步。
「砰」的一聲,陳默被踢中頸部,如同木頭般倒下。
「娘娘腔,原來你就只是力氣大而已啊,這就不行了?」卓倚天見他再也無法站起,顯得意猶未盡,又重重一腳踢上他的下顎。
陳默躺在地上七葷八素險些暈去,想要問侯對方老母,最終卻只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你這樣的傢伙,連被老子上的資格都沒有。」卓倚天似乎突然之間失去了興趣,沒再問任何問題,跨上機車高速開走。
從這天開始,無論陳默下班後走哪條路,卓倚天都會在半途截住他,二話不說直接動手,打完就走人。這個陳默眼中的瘋婆娘活像是臉上塗著油彩的獵頭族女武士,不但力大無窮,而且蠻悍到了極點,有一次甚至是靠著頭槌將陳默硬生生撞暈!
「娘娘腔!」每次她離開時,總會飽含不屑地丟下一句。
陳默簡直要瘋了,實在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瘟神,才招來這麼個女人。想跑跑不掉,要打打不過,她甚至連為什麼找自己麻煩都沒明說過,這不是霉星高照是什麼?陳默現在一到下班就右眼皮跳個不停,萬幸的一點在於,卓倚天似乎只對如何折磨他感興趣,出手尚有分寸。即便如此,陳默也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有一次連肋骨都斷了。
寢室幾個傢伙都在問他是不是又被混混找上了,陳默苦笑不答。
自稱老子而不是老娘的瘋娘們,哪裡是混混能夠比得了的,他覺得用野獸來形容還差不多。
如果說卓倚天是座擋在眼前的大山,那陳默無疑成了搬山者。幾番努力之後,他意識到根本無法跟對方口頭溝通,在被堵的過程中也開始一言不發竭力反擊,有時候也會主動進攻,直到爬不起來為止。阿瑞斯機器人如今還能做的就只有幫他修復各處挫傷,與此同時,這份強悍的恢復能力也引發了卓倚天更大的興趣。一個打得更重,一個捱得更苦,兩人見了面往往是不約而同撲向對方,單看那股狂熱勁頭倒比戀人更猛三分。
陳默從未覺得自己如此過窩火過,每天手裡都捏著那一分多鐘超限爆發期,卻無論如何也用不出去。在卓倚天堪稱恐怖的攻擊速度面前,他唯一還能做的就是學著適應節奏,讓自己不那麼快倒下。
隨著被擊倒的過程一點點變得不那麼迅速,陳默逐漸發現,踢技在卓倚天的攻擊中佔了很大比重。
「當然不行!」陳默要求跟腿法高手對練時,莫老頭如此回答。
陳默看著高達七層的虛擬人物檔案館,惱怒無比,「這麼多人,你隨便找個出來不就完了,不是說什麼樣的傢伙都有嗎?」
「我是程序,程序懂嗎?設定好的東西沒法變!你連姓方的那關到現在還沒過,爬都沒爬會就想學跑?」莫老頭很不屑,「靠腿吃飯的是有,最強的黑拳選手都在頂層!等你一關關闖上去,自然就能見到他們了。」
不知為何,陳默總覺得這一次老頭的言語中似乎隱藏著什麼,就連那張看慣了的臉龐,也像是戴著張無形的面具。
既然這條路沒法走,那就只有另想辦法。
又一個凌晨。
跟卓倚天的對抗已持續到破紀錄的兩分多鐘,陳默在面對一記避無可避的直踹時,首次嘗試著將爆發點轉移到了下肢。這次阿瑞斯機器人的超限運作,明顯不如雙手發力來得順暢,但卻仍舊讓他的蹬踏力量比以往強出了數倍,整個人向後驟然彈射,躲過了那記直踹。
「今天進步不錯啊!」卓倚天停了手,臉上帶著驚奇。
陳默瞪視著她,絲毫不敢放鬆。
卓倚天靠上機車,從口袋裡摸出包萬寶路,叼了支點著,線條迷人的唇瓣中吐出一道如箭青霧,「好久沒這麼爽了……喂,你抽煙嗎?」
「不會。」陳默沒好氣地回答。
「還真是娘娘腔啊!」卓倚天大笑,脫下外套搭在肩上,在路燈下用力甩了甩頭髮,汗水飛濺,「我在天宮看過你打拳,這些天練手練下來,感覺你還湊合。要不這樣吧,我做你的經紀人,以後幫你聯繫拳賽,怎麼樣?」
陳默懶得答話,見她沒有再動手的意思,推起山地車準備回學校。
「你現在沒有訓練場地,沒有教練,沒有出場費,什麼都沒有。另外,活莊定莊的區別你懂嗎?輸贏抽頭多少你有數嗎?知不知道什麼是打天場跑八方?你要是只想瞎貓撞死耗子,贏上次那麼一回錢,我就不多話了。可你要是想常吃這口飯,在老虎嘴裡奪食,就必須得有個引路人。」卓倚天輕彈煙灰,毫不客氣地說,「在這方面,我是最好的那種,要價也比一般經紀人高,懂了嗎?」
「你比我能打多了,怎麼自己不去打?」陳默停下了腳步。
「老子要是男人,還用得著你說?」卓倚天冷笑著回答,跟著看到街上兩名夜店女郎匆匆走過,貓一般的大眼睛頓時亮起,沖那邊吹了聲口哨。
陳默不禁瞠目結舌。
「幹不幹給個話,痛快點!看你那婆婆媽媽的勁,是不是有什麼要問的?」卓倚天轉頭見他愣在原地,傻乎乎沒半點動靜,不禁火大。
「是有個問題……」陳默斟酌著語氣,小心翼翼地問,「你來地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