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圈套(中)
深夜,寂靜的加爾西亞被一片濃重的黑暗所籠罩著,只有克拉克高塔依舊散發著瑰麗神奇的魔法之光,傲然向世人展示著它的雄偉身姿。在它的周圍,一道又一道七彩的魔法光芒像是流螢一樣不斷從上而下滑落,然後在空中流出一道清晰可見的光線軌跡,似乎永不停歇。
要通往這座像征著帝都權力中心的克拉克高塔,首先要穿過一道高高的內牆,這道內牆由帝國最精銳的皇家騎士團所把守駐紮,是帝都權力中心的咽喉要塞,這裡只要一失守,就意味著克拉克高塔將直接面對敵人的攻擊!
因此,這道高約八米的內牆到處都是林立的環形塔樓,城牆上箭垛和射擊孔整齊有序的分佈著,只要有人來犯,遮擋著這些箭垛和射擊孔的木板一被推開,就會立刻出現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矢!
在城牆下,一道三米多寬,五米多深的人工環城河將克拉克高塔和內牆和克拉克高塔隔離開來,只要一拉吊橋,這就將變成一個人工天塹,不付出慘烈的代價,用驚人數量的屍體去填滿這座環城河,否則是無法邁過去的!
在環城河下面的吊橋處,守衛著最精銳的部隊,就算是劍聖安東尼親自前來攻打,他們也可以利用這裡的防禦武器和魔法陣抵擋好一陣子。
唐傑掀開頭上披著的斗篷,用銳利的目光只稍微掃了這個城牆一眼,便覺得一股逼人的寒氣和殺氣撲面而來!
這樣的雄城要塞,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攻陷?
更何況,即便是攻陷了這座內城牆,也還有號稱永不陷落的克拉克高塔在等待著進攻者!
住在這裡面的人,可謂是高枕無憂,但同樣,其他人很難進去,而他們也很難從裡面出來。
對於這樣的一座守衛森嚴的皇宮,想要硬闖,那純粹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所以,唐傑選擇了喬裝打扮,在拉德諾的指引下,來到了內城牆的牆角下。
唐傑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光明神教的教袍,衣服鬆垮寬大,尤其是教袍的帽子一戴,其他人根本無法瞧清楚唐傑的面孔和相貌。
拉德諾告訴唐傑,怎樣讓他具體混進皇宮的方法,他們都已經想好了,讓他喬裝打扮成一個光明神教的牧師,前往宮中為公主安吉爾賜福並聆聽她的懺悔。
在帝國皇宮當中,尤其是克拉克高塔之中的女眷住處,除了皇帝陛下,男人是不能入內的,但光明教會的人可以。
所以,喬裝打扮成一名光明神教上層的神職人員,是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而且,這一身藏頭蓋腳的教袍,不僅遮掩了唐傑的相貌和頭髮,還遮掩了他一身無法掩飾的彪悍之氣,其他人一眼看去,只見他渾身如同籠罩在一團黑霧當中,雙手抱著一本經書放在胸口,倒真像極了一名神職人員。
唐傑接著教袍的掩護,不時的用目光打量著周圍這些穿戴著精製鎧甲的精英士兵們,暗自揣測著他們的戰力。
這些士兵每一個人手持長矛,右側腰間都配備著一把單手闊劍,在他們的背後是一面獅子圖紋的菱形盾牌,在他們的左側大腿盔甲處則配備有一個武器槽,裡面清一色的配備著寬刃尖背的短柄斧,鋒利的斧刃在黑夜中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光芒。
這種短柄斧的配備讓這些士兵即便在戰鬥中被人擊落長矛和單手劍,也可以迅速拔出腿上的短斧或者投擲殺敵,或者配合著背上的菱形單手盾進行近戰搏殺!
這些士兵頭都戴著十字透氣孔的掩面頭盔,頭盔頂上是一根顏色鮮艷的羽毛,大多是紅色,為首的一個人卻是金翎,顯然是用羽毛的顏色來區分上下之別。
這樣一支裝備精良,等級分明,上令下行的部隊,其戰鬥力顯然是極其強悍的!
唐傑打量著這些士兵,一方面暗自拿他們和自己見過的莫三比克的魔法軍團、魔法衛隊相比較,另一方面又暗暗的想:他們和我的「暗夜」比起來,又會如何?
想到這裡,唐傑不由得思緒一下飄得很遠,他一下想起了遠在萬里之外的惡魔島,想起了妮婭,想起了自己一手創建並培養出來的暗夜部隊。
在那個海上孤島上,有他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的心血,有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牽掛的人。
自己不顧一切的去營救安吉爾,而置妮婭等人的前途命運而不顧,如果自己死了,惡魔島上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等待著妮婭他們的將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結局!
自己這樣做,值得嗎?
這個念頭突然間在唐傑的腦海中浮現而起,他以前從來沒有在事到臨頭的時候腦子裡面出現過這種想法。
這是因為眼前克拉克高塔下面森嚴的守衛帶給唐傑前所未有的強大威壓所造成的,唐傑就算再自信,再狂妄,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踏入到這裡面去,就是九死一生!
一旦自己的行跡暴露,那麼等待著他的,必定是死亡!
為了這個女人,而去冒這種險,這究竟值得不值得?
唐傑不是不明白「事到臨頭需放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在他周圍的士兵殺氣騰騰,巍峨森嚴的城牆像一個冷眼逼視著他的高大巨人,給他帶來的壓力幾乎讓他透不過氣來。
他雖然一路征戰,無一次不是險死還生,但是他畢竟不是神仙,畢竟還是一個人,而不是神。
是人,就會有緊張、恐懼、壓迫以及猶豫等各種負面因素。
可人之所以會區分為凡人和英雄,就在於,在這種情況下,凡人往往會被這種負面因素所征服,而英雄,則往往能夠戰勝這種負面因素!
這個猶豫的想法在唐傑的腦海中剛剛出現,唐傑立刻便警醒了過來。
他意識到一個可怕而嚴重的問題。
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間事到臨頭變得開始思前想後?
是因為自己有了家業,開始瞻前顧後?是因為自己的身上不再僅僅只背負著自己一個人的命運,同時還背負著成千上萬人的命運,這讓他有些束手束腳?
還是因為,自己無法真正認清自己對安吉爾的感情?
可不管怎麼樣,唐傑知道,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唐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為什麼以前在一次又一次的絕境中,總能憑借自己頑強的精神和勇猛無畏的鬥志,接二連三的實現逆境中的大翻盤!
那是因為,他以前習武練拳的時候,他的師傅就曾經對他說過:習武者,練的不僅僅是四肢身體,練的更是一個人的精氣神,練的是一個人的膽!
一個武藝高強的人,哪有一個形容猥瑣,目光暗淡的?
練拳者,首先練心,心強,則意強,意志強,則精神旺,精神旺則心意足,心意足,則渾身血氣沸騰,力氣不止,有大無畏一往無前之氣概!
這句話簡單點說,就是只有一個人意志堅定,才能夠將全身的力氣用在一個地方,一往無前的將所有的力氣打出去!
如果這個人心中猶豫,那麼他的意志就會動搖,意志一動搖,他的精神就弱,氣勢也就跟著弱,這些東西一弱來,他就別想發揮自己全部的實力,更不用提超水平的大無畏發揮,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人心怯膽怯精神怯,又哪能不敗?
唐傑之所以一路勝多敗少,戰績幾近不敗,其根本原因就在於,他的意志極其堅定,無論什麼事情,他從來不猶豫,只要決定了,他就會毫無保留的去做,毫無保留的去拼!
哪怕前面的敵人再可怕,哪怕他所面臨的絕境再恐怖,唐傑都沒有絲毫瞻前顧後的想過任何的問題,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想,那他就完了!
在某些時候,有些事情只要一想,那自己就會陷入一個泥潭之中,自己體內所有的精氣神都會被這些問題所消磨。
老成謀國、謀定而後動、先死而後行等等話語有時候雖然說的是一個人深思熟慮的去做一件事,但是同樣,它也可以意味著一個人暮氣沉沉,做事顧慮太多,瞻前顧後。
這樣的行為和習慣,對於一個政客和商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優良的品質,這種品質會幫助他們擊敗一個又一個強敵。
可同樣,這樣的行為和習慣,對於一個武者來說,這絕對足以讓他們送命!
唐傑在沒有來到加爾西亞的時候,雖然一度在莫三比克扮演政客的形象,但是只有來到了帝國中心,唐傑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一個武者,是一個海盜!
身為武者,應該有一個堅定不移的心,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是刀山火海,只要自己堅信自己能活下去,一旦拿定了主意,那便要毅然決然的往下跳!
政客依賴的是邏輯推理,依賴的是觀察和思考,而身為武者,所謂的邏輯推理,所謂的勾心鬥角對他們而言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們是不是還保持著一顆對自己能活下去的堅定不移的心?
想到這裡,唐傑眼中的目光突然間閃電一般猛的一亮,剛才突然間閃過的猶豫念頭,立刻被他驅走,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下定了主意,就算前面是龍潭虎穴,就算前面是圈套陷阱,他也要闖上一闖!
因為,藝高人膽大,他堅信自己一定能活下來!
但是,唐傑剛才驅走心中最有猶豫而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銳利目光卻讓金翎軍官所察覺到了。
能在這裡身任軍官的自然不是弱者,對於如此銳利的目光自然有著下意識的反應,所以唐傑目光一閃,他立刻便猛的抬起了頭,一道銳利逼人的目光透過十字透氣孔,狠狠的向唐傑扎去!
「你,掀開你的帽子,上前來!」金翎軍官不顧身旁拉德諾滿臉賠笑的拉著他,立刻對唐傑厲聲喝道。
唐傑心中一緊,藏在教袍中的手緩緩的向腰間藏著的一把短刀摸去,他眼簾低垂,遮擋著自己殺氣瀰漫的目光,渾身肌肉緊繃,隨時都會像炸彈一樣爆發開來。
唐傑雖然身子從外型上絲毫未動,但是他的身影停滯在黑暗中所透露出來的壓迫感讓金翎軍官立刻感覺到一種可怕的危險。
「包圍他!」金翎軍官渾身寒毛倒豎,他有一種面對恐怖猛獸的感覺,猛的一下將腰間的長劍拔出,大聲喝道。
「刷刷刷……」吊橋上兩排士兵立刻邁著整齊的步伐,將唐傑團團圍住,手中尖銳鋒利的長矛唰的一聲平指了下來,將唐傑圍成一個刺蝟。
「哎呀呀……約克閣下,他真的是馬歇爾主教!」拉德諾滿臉驚恐,臉上的汗都流下來了,但是他依然強裝著笑容,在約克軍官的跟前大聲說道。
「他是馬歇爾主教?」約克目光中像藏了刀子,在唐傑身上來回刮著「那就讓他掀開斗篷,讓我看看他的相貌!」
「這……」拉德諾汗流浹背,身子微微發抖。
唐傑則手已經握緊了短刀,隨時準備暴起殺人,闖進皇宮之中。
約克敏銳的發現唐傑身上開始流淌出濃烈的殺氣,他越發的堅定自己的懷疑,他冷冷一笑,身子往後一退,手一揮,牙齒裡面蹦出一個字:「殺!」
唐傑心中猛的一緊!
眼看一場血戰即將爆發,突然間城牆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下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軍官站在城牆上,手持火把的大聲喝問道。
約克手一抬,止住了身旁士兵殺氣騰騰的進擊,他小跑到城牆下,用手捶著胸口,施了一禮,大聲道:「回報將軍閣下,城外安吉爾公主的隨行軍官拉德諾閣下帶了一位光明神教的馬歇爾主教請求入宮覲見公主殿下。」
軍官一聽,立刻大聲喝道:「那還不趕緊放行?公主殿下的人你也敢攔,不想活了嗎?」
約克大聲道:「可是……」
軍官打斷他的話,厲聲喝道:「沒什麼可是,立刻放行!」
「……是!」約克咬了咬腮幫子,回頭惡狠狠的盯了一眼唐傑,然後怒氣沖沖的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可別在裡面搞什麼花樣,否則,我把你的蛋黃都擠出來!」
唐傑此時心中一鬆,握著短刀刀柄的手緩緩鬆開,手心裡面一片細汗,他像是沒有聽見約克軍官的話一樣,他依舊低著頭,緩緩的從約克軍官和他身旁目光不善盯著他的衛兵們身邊經過。
一旁的拉德諾如同大赦,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緊緊的跟在了唐傑的身邊。
唐傑腳步緩慢而堅定的在吊橋上一步一步的向克拉克高塔走去,內城牆巨大的圓拱門洞在黑夜中像一個可怕惡魔的血盆大口,緩緩的將唐傑的身影吞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