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險死還生()
唐傑和妮婭同時向上看去,卻見巴爾身子飛撲出來,鐵鉤義肢緊緊的釘進了船身之中,另外一隻手緊緊抓著妮婭的腳踝。
他哈哈大笑著,臉上粗獷的鬍子彷彿每一根都在得意的狂笑,似乎在嘲弄著這暴怒的大海,譏諷著黑暗的天空!
「別鬆手!」巴爾大吼了一聲,身子猛然間發力,手一甩,將唐傑和妮婭甩上了甲板!
唐傑和妮婭在空中齊齊的發出一聲驚呼,然後重重的摔成一團,滾了個滿地葫蘆。
妮婭和唐傑兩個人死裡逃生,互相緊抱著倒在甲板上,劇烈的喘著氣,驚魂未定。
她壓在唐傑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濃烈的男性氣息傳來,只熏得她渾身差點一軟,臉上極其罕見的一紅,一拳打在唐傑的胸口:「快起來!」
唐傑胸口吃痛,瞪了她一眼。
這女人怎麼轉眼間就翻臉不認人了?
由於已經降下了主帆,前帆也被威廉等人有驚無險的降了下來,海船雖然仍然顛簸晃蕩,卻已經是有驚無險。
唐傑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剛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現在想想只覺得一陣後怕。他打過無數的架,甚至參加過許多的武術大賽,可沒有一次像眼前這樣險死還生!
他剛才在危難關頭將生死置之度外,反而渾身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和敢鬥天地的豪勇之氣,可當他此時成功降下主帆,逃離鬼門關之後,他只覺得自己渾身肌肉哆嗦著發抖,身子站都站不起來。
唐傑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身子不自覺的哆嗦著,他跪倒在甲板上,劇烈喘息著,一口又一口的深吸著氣。
妮婭已經爬了起來,驚魂未定,可這個好強的女人吸了一口氣,強行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身體的恐懼反應。
她看見身前的唐傑跪倒在甲板上,肌肉發顫,忍不住出言諷刺道:「怎麼?剛才不是還很能逞強的麼?」
唐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渾身也在瑟瑟顫抖著,尤其是膝蓋在打著顫,控都控制不住。
他又好氣又好笑:「逞強的人,是你吧!」
說完,他用一根指頭在她的膝蓋下方的穴位上戳了一下。
妮婭只覺得膝蓋一軟,身子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正巧跪在唐傑跟前。
唐傑大笑:「免禮免禮,愛卿平升!」
妮婭又羞又怒,伸拳便打。
唐傑雙手一架,兩個人手臂架著手臂,恰好像舊習俗中新人互相拜堂時的動作,唐傑忍不住又是一聲哈哈大笑,拉著她一彎腰:「一拜天地……」
妮婭雖然不知道這個動作是啥意思,但是她看見面前這個男人臉上這笑容她便忍不住想一拳重重的轟在上面,打他一個萬紫千紅。
她努力想奪回自己的拳頭,可唐傑順著她手往後縮的力量一送,緊接著又是一拉,拉得她再次彎腰下去。
唐傑的可惡笑聲再次在她的耳中想起:「二拜高堂……」
妮婭接二連三的被唐傑戲弄,她心中好容易對這個男人建立起來的一絲好感又瞬間崩塌,她怒不可遏,正要發飆,卻見巴爾走了過來,目光炯炯,臉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唐傑順著她的目光回頭一看,略覺尷尬,鬆開了妮婭的手!
妮婭見機不可失,一拳打在唐傑胸前。
唐傑吃痛,啊的叫了一聲,對妮婭瞪了一眼。
妮婭還要動手,卻見巴爾喊了她一聲,走了過來,她悻悻然放下拳頭,眼睛狠狠刮了唐傑一眼,一扭頭站到了一旁。
巴爾呵呵笑著,主帆和前帆一降,船隻雖然仍然搖晃得厲害,可是已經卻遠不像方纔那樣隨時有翻船的危險,他已將這暴風雨不放在了心上:「你們沒事麼?」
「沒事,現在不活蹦亂跳的麼?」唐傑笑著說著,可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那鐵鉤義肢上。
巴爾得意的對他晃了晃:「現在,你知道它有什麼用了麼?」
唐傑被巴爾的豪氣所感染,哈哈一笑:「現在知道了,長見識了!」
他臉上笑容微微一斂:「你剛剛為什麼來救我?」
巴爾正容道:「你剛剛救了我們所有人!我們海盜雖然殺人不眨眼,但是我們最重恩義!」
他一番話說的唐傑頓時動容,對這群海盜刮目相看,可緊接著巴爾的話便讓他哭笑不得。
巴爾對唐傑眨巴了下眼睛:「更何況,我剛剛救的可是我的女兒,如果不是她抓著你的腳,也許我會讓你掉進海裡的!也許,你可以扭頭去問問她,她為什麼救你?」
唐傑吃了一驚,妮婭是他的女兒?
他笑了一笑,扭頭學著巴爾眨巴眼睛的動作對妮婭笑道:「你為啥救我?」
妮婭一聲冷哼:「別臭美了!我只是不想欠你一個人情而已!」
巴爾哈哈大笑:「你們兩個人怎麼一見面就吵個沒完?像兩個打情罵俏的青梅竹馬!」
妮婭又羞又怒,一跺腳:「父親!!你說什麼呢!」
唐傑心中怦然一跳,眼神不自覺的瞅了一眼妮婭,卻見這個金髮碧眼的女人極其罕見的紅暈滿臉,英氣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嫵媚。
巴爾看著他們的模樣,得意的擺了擺自己的鐵鉤義肢,站在甲板上大吼道:「活著的兄弟們出來說句話!」
「威廉,我還活著!」啤酒桶緊緊扶著舵盤,蒼白著面孔大聲道。
「比爾,我也還活著!」比爾伸出了腦袋,他竟然仗著自己的身形瘦小,躲在了一個固定在甲板上面的鐵桶之中!
「讚美海神提拉,霍恩,我也還活著!」霍恩手舉著一瓶酒,咕咚灌了一口,仍然穿著一身整齊的牧師服,雖然身上已經濕得長長的衣擺滴答落水。
緊接著其他在海難中倖存的水手們也大聲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巴爾環顧了一周,船上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個水手,一場風暴讓他們損失了十三個兄弟!
若換了其他人,一定深陷這失去兄弟的痛苦與悲傷之中,可是巴爾卻叉著腰,哈哈大笑著:「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你們這幫禍害,要活多久才肯死啊?」
他一句話便驅散了船上所有的驚恐畏懼,悲傷難過的情緒,海盜們聽了他的話,哈哈大笑了起來。
「船長,你不死,我們怎麼捨得死啊!」
「是啊,巴爾船長,你都活得好好的,怎麼著也輪不到我們啊!」
在黑茫茫波濤洶湧的大海中,一陣大笑聲在這滿天的風雨中清晰的迴盪著。
他們剛剛彷彿經歷的不是一場可怕的風暴,而是一場狂歡盛宴!
唐傑置身其中,看著這條船上置生死而不顧,與天鬥,與海斗的勇猛海盜們,他忍不住心頭滾燙火熱!
這一剎那,他從來沒有這樣一個時候是這樣的羨慕他們,這樣的羨慕這群單純的人們!
你能夠在經歷了同伴生死之後,仍然如此豪邁的大笑麼?
你能在遭遇了這樣沉重的挫折之後,仍然毫不氣餒的前進麼?
唐傑捫心自問。
也許我不能,但是,他們能!
巴爾站在甲板上大笑著:「兔崽子們,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我們作惡太多,海神提拉不肯收留我們,讓我們為那些回歸提拉懷抱的兄弟們唱一首歌吧!」
水手們大笑,各自回到甲板上的各個崗位,有的忙著將甲板上的水掃出去,有的則忙著整理絞成一團的帆索。
他們一邊忙碌著,一邊高聲唱著海盜之歌,就連妮婭也在跟著放聲高歌。
「我們是海盜,兇猛的海盜!」
「左手拿著酒瓶,右手捧著財寶!」
「我們是海盜,自由自在的海盜!」
「在血旗的指引下,威風八面,震動雲霄!」
唐傑聽著這歌聲,雖然旋律不見得有多悠揚動聽,可是在這些粗豪的海盜們齊聲放歌下,唐傑只覺得這音律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豪邁與熱血,他聽著這個旋律,忍不住也跟著大聲唱了起來。
巴爾大笑,用力拍著唐傑的肩膀:「孩子,唱得不錯!你剛才的表現非常出色,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你這樣的年輕人了!勇敢果斷,泯不畏死,你是一個天生的海盜!!」
這一場患難下來,這條船上的水手已經把唐傑看成了自己人。
唐傑也笑著聳了聳肩膀:「既然是這樣,那是不是可以為我換一個特別船艙?要知道,我住的那個地方,實在是有那麼一點點狹窄!」
巴爾哈哈一笑:「怎麼?那群混小子為難你了?我真該踢他們的屁股!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的人了,誰敢不同意!!」
他最後一句話是放大了嗓門對著甲板上所有的水手們吼的,卻見這些彪悍的水手們齊聲「呼」的一聲大喝,用一種敬佩和感激的目光回看著唐傑。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唐傑方才衝上去降下主帆,他們這裡所有人都要葬身大海!
「嘿,我早說過他不簡單!」比爾用胳膊肘拱了拱威廉的肚子,得意洋洋,似乎唐傑是他發現並撈上來的。
威廉瞪了他一眼:「你用屁眼說的這句話麼?我怎麼沒聽到過?」
比爾白了他一眼,嘟嘟囔囔:「我早說過,我早說過的……」
他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鬼鬼祟祟又惴惴不安的對威廉道:「威廉,你說他會不會想起咱們對他的事情,來報復我們?」
威廉一腳踢了他一個踉蹌:「又說屁話!在海神提拉的懷抱裡,幾瓶朗姆酒下去,就算是天大的仇恨都能化解!實在不行,老子給他賠禮道歉,讓他把我也在那裡關上一天,總可以吧!」
比爾嬉皮笑臉的一笑:「那感情好,順便幫我把我那一份歉意也賠上吧!」
威廉一聲怪笑,頓時和比爾糾纏在了一起,兩個人笑鬧著,引起周圍的水手們紛紛取笑。
唐傑微笑著看著他們,身旁的巴爾臉上的笑容卻漸漸的凝固了起來。
他目光冰冷的看著狂風暴雨的黑暗蒼穹,像是在想著什麼。
妮婭在一旁輕聲道:「爸爸,你在想什麼?」
巴爾沉聲道:「我在這片大海航行了三十多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在這個季節這片海域中,是絕對不可能發生這樣的颶風與暴雨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妮婭心中也覺得奇怪,她總覺得這一切的事情是因為這個黑髮男人上了船以後便開始的,所以,她忍不住扭頭望了一眼唐傑。
唐傑一見她這目光,頓時惱道:「死女人,你又想說什麼?」
妮婭毫不示弱:「我只是看你一眼,你緊張什麼?難道是做賊心虛?」
唐傑氣得笑了出來:「我做的哪門子的賊?我怎麼知道這是為什麼發生的?我從生下來開始,這還是第一次坐船出海!」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妮婭和巴爾頓時張大了嘴看著他,像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置信的事情。
「你,你說的是真的?」巴爾吃吃的問。
「你不會是騙我們的吧?」妮婭結結巴巴。
唐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這有必要騙人麼?」
巴爾和妮婭同時對望了一眼,齊齊的倒抽一口冷氣!
一個普通人,如果是第一次登上海船出海,即便不碰到大風天氣,在海中航行的顛簸起伏便足以讓他暈船嘔吐,就算是強悍的劍鬥士與魔法師都無法避免,戰力與勇氣都會因為暈船而狂跌。
可他們回想起唐傑在暴風雨中,那像樹根一樣深紮在甲板上的雙腿,想起他那敏捷有力攀爬繩索時的身手,那在驚濤駭浪中談笑自若的豪勇,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像得到,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是第一次出海!!
巴爾和妮婭悚然動容!
「他一定是一個天生的海盜!」巴爾像是在打量著一塊無價瑰寶,喃喃自語。
妮婭目光中閃爍著難以言語的光芒,她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眼神又是敬佩又是嫉妒。
自打她有記憶開始,她便跟著父親在海上漂泊,她十幾年鍛煉出的力量與海上技能,這個男人竟然與生俱來!
唐傑被面前這兩個人的古怪目光看的渾身不自然,他自己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我怎麼了?第一次出海很丟臉麼?」
巴爾哈的一笑:「你要是都丟臉,我們都該跳海了!」
唐傑笑了笑,正要接話,可他的目光不經意間在船尾處一掃,卻見遠遠的天線中突然間一亮,似乎有人在那邊點了一把火,燒得烏黑的天際一剎那通紅。
緊接著兩團流星似乎從天邊發射而來,越來越高,劃過黑暗的蒼穹,留下兩道火紅的軌跡。
唐傑目瞪口呆,指著這兩個流星:「這是什麼?」
巴爾和妮婭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妮婭頓時一驚,寒毛倒豎,她一聲厲吼:「炮擊!!快轉舵!!!」
巴爾卻像是中了定身咒,渾身都都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聲音微微有些發抖:「不,這不是炮擊……」
妮婭看著這兩個流星飛快的向他們撲來,大聲反問:「這不是炮擊是什麼?」
巴爾聲音低沉:「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大炮能打這麼遠!從它們飛行的軌跡上來看,這最少是三、四海里以外打過來的!這是魔法師的傑作……」
唐傑在一旁仰著頭,張大了嘴巴看著這兩團越來越近的火球,他毫不懷疑這兩個火球打在船上,這條船會像破布一樣被撕扯成碎片。
他大吼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巴爾的震驚只是一剎,他回過了神來,冷冷一笑:「屁股後面的敵人追上來了!不用慌,他們只是在嚇唬我們!」
船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這兩個洶洶而來的火球。
唐傑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口水,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能清楚的看見這個直徑足有一米多的火球翻滾的烈焰和它拖拽的火光殘影!
甚至,唐傑能夠感到一陣撲面的熱浪滾滾而來,壓得他毛髮都捲了起來,呼吸也為之一窒!
唐傑陡然間瞪大了眼睛,他人生中第一次在這樣恐怖可怕的力量面前感到了無助與渺小!
就算在剛才的風暴海浪中,他仍然可以面無懼色的搏天斗地。
因為,他知道他的對手是天地,是大海!
他就算被天地埋葬,被大海吞噬,他也雖敗猶榮!
可是,當他看見這兩個可怕的火球狂撲而來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他在這個陌生的異世界是多麼的渺小!
同樣都是兩個胳膊兩條腿的人,可一個魔法師就可以在如此遙遠的地方輕而易舉的殺死他,而他卻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
唐傑之所以自幼習武,正是因為他體內流淌著天生好勝的血液,無論幹什麼事情他都不喜歡輸,只是因為他活在他那個時代的時候,無數現實生活的束縛壓抑了他這天生好鬥勇好弄險的性格,以至於他變成了一個外柔內剛的男人,只有在關鍵的時候他才會爆發出他體內壓抑著的野獸靈魂。
「說真的,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唐傑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著,因為恐懼和害怕,也因為屈辱和憤怒,他緊握著雙拳「我討厭束手無策的感覺,我討厭茫然無助的感覺,我更討厭還沒打就失敗的感覺!!」
熊熊燃燒的火球從天而降,像兩顆流星劃破了黑色的天空,也同樣照亮了唐傑的靈魂深處。
我來到異世界了,這裡,有會鬥氣的海盜,還有強大的魔法師。
而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冥冥中,唐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體內像有一種不知名的火焰在燃燒著,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他的經脈血管中奔騰遊走。
似乎,他的體內一個被一直束縛壓抑的靈魂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