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樂子衿的心砰砰跳不停……推著手推車走過沖調區、飲品區之後，才微微的停下腳步……她沒有回頭，怕一回頭，就會看見。
靜了靜心。
樂子衿告訴自己，沒事的。
即使，對方認出自己，又怎樣？
是的，沒事！
樂子衿復又拿出購物清單……可是，上面需要採購的物品跟她現在所在的衣帽區相差太遠了……想想……賣場這麼大，不會那麼巧，又遇上吧……
想著，她繼續推著手推車走著，在前面過道中拐彎，就可以到她要購的下一個物品區……二十分鐘之後，樂子衿繼續看著購物清單，一一比對著……清單上的物品大多已經購好，少量的，賣場沒有……之後，她推著手推車往收銀台走去。
樂子衿看著收銀員將她所挑選的物品一一過著條碼……突然，身後傳來之前在紙品區聽到的讓她心砰砰直跳的聲音。
「我真沒搞懂，我媽讓我去看我堂姐……天曉得，我和她有四年多沒見了……小時候，我跟她的感情就很一般，現在，她住進了精神病院……我們之間更不可能會有任何的交集與話題了。」溫婷對著手機那邊的好友一陣牢騷。
樂子衿微微低頭，粟色的長髮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她的半邊臉…
透過墨鏡，她微微打量著在她身後排隊等待收銀的溫婷：幾年沒見，她的五官沒有變化，不過是打扮更時尚漂亮了。她突然想起，曾經，她與溫婷在教室裡討論著崔泰哲，她當時義正詞嚴的說不會嫁給他……而當時溫婷還說她裝傻……
堂姐？溫婷口裡的堂姐，不正是溫媼嗎？
「小姐，一共438元。」收銀員將物品全部掃瞄之後對樂子衿說。
樂子衿將錢付了之後，匆匆離開。
翌日，上午。
a市精神病院。
樂子衿站在綠樹成蔭的休息區裡，目光在搜尋著。
剛剛她在住院部的咨詢台問過，護士說現在是溫媼的散步時間……她現在應該在休息區，護士還補充說：「你看誰雙手捧著胸口自我陶醉，那就是她了。」話中，嘲諷的意味特別的明顯。
可是，諾大的休息區裡，有許多護工推著病人散步……而病人們，都是著清一色的病號服。
如若昨天沒有意外的遇見溫婷，她是不曾想過到精神病院來看溫媼的。現在，她來看她，只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精神怎麼樣？……她想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一些罷了。
在休息區散步的護工和病人間，樂子衿的打扮實是惹人注目，一襲|com|ely黑色及膝的連衣裙，修身的剪裁，凸現了她纖細的身材……她的目光一直在諾大的休息區搜尋著。
「你好，請問看見溫媼了嗎？」一番漫步目視，卻沒有發現溫媼的身影，樂子衿詢問經過的一位護工。
「溫媼？誰叫溫媼？」護工一頭霧水。
「她在這兒住院。長得有這麼高，」樂子衿比劃著：「很漂亮…波浪型的大卷髮……眼晴大大、睫毛很長，舉手投足之間很優雅……」
護工聽了，目光遲疑的打量著樂子衿，好一會兒方說：「有這個人嗎？你確定是在我們院住院嗎？」
樂子衿：「我在住院部詢問過，說她到休息區散步來了……」
護工搖頭：「你說的這個病人，我從沒見過。」說完離開之後，還自言自語：「我們醫院，有這麼漂亮優雅的病人嗎？哼，都是些神經病而已。」
樂子衿低歎，繼續在休息區走著。一從高大的植物之後，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下個月的迎新晚會上，我要跳舞……天鵝公主非我莫屬……為了這個角色，我已經連續排練了一個星期了……」
溫媼？
樂子衿繞過植物，靜靜的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看著，只見一個白色的長椅上，坐著穿著豎條病人服的溫媼，她的長髮，不知何時已經剪至齊肩，蓬鬆著，晨風中，感覺很亂……她那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麗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神彩飛揚與優雅。
只見她雙手捧在胸口，閉著眼睛，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正在自言自語，聲情並茂的說：「王子……我是奧傑塔……我中了魔法師的妖術……」
一個天之驕女，現在卻成了精神病人……
聽著她自言自語的表演著，看著她舉手投足間仍舊殘留的一絲優雅……
樂子衿心一酸，轉身，捂著唇，濕了眼眶。待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之後，轉身過來時，卻發現，周俊熙不知何時坐在她身邊，手裡，捧著打開的食盒，而溫媼，伸手抓著裡面的糕點就往嘴裡送，兩頰被塞得鼓鼓的…邊吃邊傻笑……完全沒有了優雅與貴氣可言。
「小媼！」周俊熙用紙巾細心的替她擦拭著落在她唇邊的細渣：「慢點吃，小心哽到。」他狹長好看的雙眸注視著溫媼，接著替她擦去落在胸口衣服上的食物細渣。
溫媼閉著嘴大聲嚼著，好不容易嚼完，將嘴裡的東西全部吞下去，看樣子，似被哽住了，有些難受。
周俊熙將水遞上去。
溫媼拿過杯子，大口大口的喝水，杯子裡的水，順著她的唇角，落在她的衣服上，瞬間，濕了一大片，當她放下杯子時，像是舒服許多一樣，呵呵呵傻笑。
周俊熙默默的替她擦拭著濕了的衣服…
太心酸了！
樂子衿側身……不去看這樣一幕……現在的溫媼，很可憐。
正如周倩雅所說，俊熙確實有擔當…她無法去想，當一向自信開朗的周俊熙得知，他必須娶樂欣妍，才能換來周氏企業的生機時，會是怎樣的心情……怕是，心裡也是天人交戰吧……
而對於溫媼，一個前任女友來說，他是沒有任何義務要照顧她看望她的，可是，他卻堅持每月來看她……來照顧她……
樂子衿感動。
相比之下，崔泰哲是不是太過於殘忍冷漠了？
樂子衿不想與周俊熙在這種時候相見……她想等周俊熙離開之後，才去看溫溫……於是，她走到另外一處白色長椅上坐著，不過，在她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看到周俊熙與溫媼……
她靜靜的看著……看著周俊熙照顧著溫媼吃東西，又看著他拿著梳子熟練的替她梳頭髮，更看著他不知道說了什麼，溫媼傻傻的笑著，拉著他的衣服，撒嬌著。
溫婷的突然出現，出乎樂子衿的意料之外，但是距離太遠，她聽不見他們說的什麼。但是，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溫媼對溫婷的陌生，以及，溫婷對周俊熙的熱絡。
只見溫婷站在溫媼坐著的白色長椅外，目光卻落在周俊熙身上……優雅的捧著手肘，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樂子衿見溫婷說了什麼，周俊熙拿出一張名片給她，而溫婷握著那小小的名片，低頭打量著，唇裡似乎又說著什麼……
沒過多久，周俊熙與溫婷一起離開，而溫媼，竟然安靜的坐在長椅上，像小孩一樣朝他們揮揮手，做著再見的手勢。
抬腕看表，周俊熙與溫婷已經離開十分鐘了……看樣子，他們應該不會回來了。樂子衿整理思緒，向溫媼走去。
站在離溫媼三米開外的地方，樂子衿將心酸壓在心底，露出淡淡的笑看著溫媼。
溫媼坐在那兒，雙腿故意晃啊晃的，一副天真的模樣，她看見有人注視她，突然收起天真，雙手捧著胸故做陶醉，「你也是來看我跳天鵝湖的嗎？」
樂子衿心酸的點頭。
溫媼毫無生氣的眼眸突然有些發亮：「你知道我要表演那一個角色嗎？」
「天鵝公主奧傑塔。」周俊熙的聲音在樂子衿身後響起，帶著一絲淡淡的澀。
「俊熙，」溫媼雙臂朝周俊熙伸著，帶著一股小女人的羞澀：「我好擔心……怕迎新晚會上的表演會出錯。」周俊熙一出現，她就馬上忘記了樂子衿的存在。
「小媼最棒了！」周俊熙走近她，握住她的手臂，順著她的話說：「之前的綵排，你不是跳得挺好的嗎？」
被他誇獎，溫媼的唇角勾起……暖暖的笑著：「哦，你好壞，竟然偷看我綵排？」她像是在對男友撒嬌一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來看，我會緊張的。」說著，她將頭放在他的肩上。
「不會的。」周俊熙沒有拒絕她的親近：「我要告訴所有朋友，我的小媼，是最棒的芭蕾舞者……」
……
樂子衿心酸，轉身，試圖不去看他們的親呢，更不想聽他們的交談……
溫媼被帶回房，服過藥之後，情緒很平靜，不多會兒，便睡著。周俊熙走出溫媼的病房，輕輕的將房門合上，然後跟護工說著溫媼之前的情緒變化，並請她多注意一下，如果有事，給他打電話。
「你很費心。」除了這句話，樂子衿實在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她很可憐，家人早就放棄她，不管她了。」周俊熙平靜的說著，對於溫氏的絕情，他早就知道了。
樂子衿突然想響，昨天在賣場無意中聽見溫婷跟好友的通話，記得溫婷曾說，是她媽媽讓她來看溫媼的：「剛剛溫婷不是來看她了嗎？」
「溫婷是第一次來。」周俊熙無奈的走著：「而且，只待了不到十分鐘。曾經的堂姐妹……現在卻也成了陌生人。」
樂子衿回頭，注視著窗內床上安靜睡著的溫媼，然後跟上他的步伐，「她的情緒怎麼樣？看樣子，似乎也很平靜。」今天她所見，溫媼的情緒波動並不大，只是，思緒稍稍混亂……更沒有平常精神病人的癲狂。
周俊熙駐足，側身看著樂子衿：「有我在……她會很平靜，平日，情緒浮動太大，幾乎每個月都要換護工。」
心酸，心澀。樂子衿眼眸濕潤。
「子衿，其實，她現在這樣子，挺好的。」周俊熙頗有些無奈的說：「至少，她的心，如從前一樣純潔，安靜。不會被世世非非所打擾。」
樂子衿一怔，看著他俊美的面容，猜不透他真實的想法。
「她清醒的時候，思想是停在我們談戀愛的那段時間……當時她的芭蕾舞得到了老師的關注，讓她在學樣迎新晚會的芭蕾舞天鵝湖中出演女主角天鵝公主。」周俊熙的思緒有些飄浮。說著，訕笑：「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記得後來發生的那些讓她情緒驟變的事情。」
情緒驟變？樂子衿悄悄捏一把汗，為崔泰哲汗顏……「不管是誰，經歷了那件事，都很難再樂觀起來。」她指的，是崔泰哲利用溫媼，來達到不想馬上結婚的目的。
「其實，我跟她的愛情，除了父母的反對外，我是最先一個妥協放手的……如若當時我不放手……或許，她不會情緒突變，或許，更不會自甘墮落…」周俊熙狹長的雙眸注視著樂子衿：「我當時很自私……而且很快走出了初戀分手的陰影…只是，她卻永遠走不出來了。」
他的話，讓樂子衿有些霧水……「她，不是跟崔氏解除婚約之後，情緒才大變的嗎？」
周俊熙苦笑著搖頭：「我和她，自小相識……對於她的性子與情緒變化，知道得太清楚了……她想不想嫁崔泰哲？只有我最清楚？」
樂子衿陷入迷霧，那件事情，在每個人的口裡，她似乎聽到的都是不一樣的結論。
「她回國之後，試圖想要挽回我們的關係，可是，我對她，早已經沒有了感情。……在那個時候，我已經發現了她精神方面似乎有問題……」周俊熙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樂子衿：「所以，拒絕了。我知道，她之所以想嫁給崔泰哲，不過是想讓我看看，不過是想讓我妒忌……更想讓我的家人看看，沒有我，她可以嫁得更好……子衿，你知道嗎？在她與崔泰哲解除婚約之後，怕她消沉，我曾陪她出國散心……當時她以為，我想挽回彼此的感情，其實，我只是將她當作一個好朋友……因為我的再一次拒絕，她的情緒變得更為極端。」
樂子衿輕顫，從前，她以為，是她無意之中的舉動讓溫媼變得極端；後來，聽了崔泰哲所說，她更是以為，是崔泰哲的利用，讓溫媼變得精神失常……卻沒想到，讓溫媼精神有異的，竟然是周俊熙。
她震心：感情，竟然是那樣震憾人心的事情？
感情，竟然真的可以左右一個人的思想？
感情，真的是如此讓人割捨不了嗎？
「子衿，你說，我能不管她嗎？」周俊熙閉眸，「即使所有的人不要她，不管她，我都不可以放棄她……至少，會經常看看她，讓她幸福的活在她自己的意想世界裡……」
樂子衿輕歎……歎息。
「子衿，你一定要幸福！」周俊熙看著她，目光中的痛苦愈發的深沉了起來。
幸福？
幸福？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
樂子衿不知道。
可是，她卻知道，周俊熙肯定不幸福，而他的婚姻，卻是由她而起的……但是，事已至此，她只是希望，他與欣妍能夠好好相片：「與欣妍好好溝通……兩個人之間，溝通理解最重要。幸福，是要自己去把握的。」
幸福？於他來說，似乎太遙遠了。周俊熙唇泛著一抹苦笑：「我聽我姐說，你去過我家了？」一想到樂欣妍，他就頭疼……他實在不知道，該去如何面對她了。
「好好照顧欣妍，就像，照顧溫媼一樣。」想到他和頎妍不幸福，樂子衿心底到底澀澀的。
「溫媼愛我……卻從不會耍小心眼……」周俊熙輕歎：「子衿，你相信，我會扼殺自己的孩子嗎？」
樂子衿沒有說話……她相信能怎樣？不相信又怎樣？那個孩子，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啊。
「我一直想跟她好好生活……畢竟，我們結婚，是夫妻。」周俊熙說：「可是，她每天千方百計的，從每一件小事上，都要想得到『我愛你』三個字……我很累，也很疲憊……我不想在疲憊的工作之後再跟她玩一些小心眼……她懷孕之後，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懷孕初期，胎兒不太穩，讓她一定要注意不要劇烈運動，可是，她不顧我的勸阻，仍舊要跳舞。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使勁踩我的腳，腳疼，我本能的一抬腿，卻沒想到，剛好抵上她下沉的小腹……」回想起那一幕，他的心，有些微微的生疼：「她是故意的，她要讓我難堪，她要讓我思緒難安，你知道嗎？回家之後，她竟然搬去了保姆房……躲著家裡每一個人……
當我試圖與她說話話，她不理我……可是，她的舉動，卻每天折磨著我，折磨得我不想回家，更不想見到她。」
樂子衿黯然……「俊熙……你應該像對溫媼一樣用心，挽回你和她的感情。而不是躲著她。」
「你就真的想看見我和她在一起？」周俊熙痛苦的看著她，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