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白澤到底還年輕,人生的閱歷十分匱乏,但這短短半年時間裡他所經歷的一切,這一段時間以來惹上身的麻煩和恩怨,對於他都是個不小的負擔。哪怕他時刻謹守本心,無驚無怖,全副心思都撲在了拳法和劍術上,並沒有因此而影響自己的修行,但每當細細思考回憶時,這些來自於外界的干擾仍舊是叫他「撓頭不已」。
他雖然不懼怕任何事,行事也有自己的主見,可身上的是非越多,人情就變成了債,時間長了這便成為他心靈和精神上的巨大負擔。明明不想沾染俗事,卻又身不由己陷入其中,如今靜下來仔細想想,這些負面的情緒似乎都已經交織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天羅地網,不知不覺就把他網在了中央。
令他經常有種,不自在,不自然,彷彿被無形的繩索緊緊束縛的感覺。似乎撲火的飛蛾,明知道前面就是粉身碎骨,卻又身不由己的撲上前去。
「紅塵如網,一步踏進來就好像蟲子掉進了蜘蛛網,再想回頭脫身都是難上加難。我本以為可以憑借自己的心智和毅力,不受這些世俗的影響,或者就受到了一些影響也能及時脫身開去,但直到此刻我才發現原來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就連拳意心念都被束縛了。再這麼下去,我的功夫肯定會倒退的,不過如果我能破網而出,解決了所有的麻煩。想來對我也是有極大好處的。」
古代的高僧大德,真人道人。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誰是能躲在深山裡有所成就的,雖有佛道之分,但走的路卻無一例外都是先出家,後入世,最後才能擺脫一切羈絆,求得正果。
這雖然是和尚道士的修行方式,但用在拳家身上卻也並無不可。簡簡單單一個出世。入世,改變的只是人的一種心境,這和拳法中直指本心的道理實無二致。
白澤對這些道理原本也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恰好符合他的現狀。對於這種心境,他也絕不會太過深究。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大把的麻煩糾葛在一起,就像是一團沒有頭緒的亂麻,想要脫身出來就要執慧劍。行快刀斬。什麼美國人,日本人,太子黨,說到底也都是身外之物,你越是重視他。就越是擺脫不了他,想的太多了反倒自亂心緒。我只是一個武人,既然有志於走到巔峰去看一看,那就拿我們武人的方法來解決事情好了……。」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只有你心裡糾結了,才會覺得有麻煩,想的再多做的再多,也不如堂堂正正一路碾壓過去來的簡單有效。
練武的人,秉持血氣,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心性就不能受到太多外物的干擾,這在道經裡就是心魔,心魔一起,人的心思自然就亂了。
像是郭追那樣內外兼修的拳法大師,不也就是因為家族所累,不得不出來為官,每日奔走,俗事纏身,才使得自身心意受到束縛,以至於七八年間拳法武功一直無法寸進麼。
白澤自己也是在從成都回來後,被一重重的麻煩招惹,心裡就留下了破綻。而就在今天,他被凱瑟琳狙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在暗中算計,也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怒火,從而才開始反省自身,於是才有了心態上這種巨大的轉變。
也幸虧是如此,否則時間一長,他心性受到束縛越大,總有一天會令他無法承受。
這就好比是溫水煮青蛙一樣,習慣了就很難再改變了。
白澤自己也是明白了這一點,剛剛回來靜坐,醒悟自身,於一團亂麻中劈荊斬棘,為的就是把心性整理出一個頭緒來,調養身心體力,然後開始今天晚上的行動。
而與此同時,就在白澤沉寂在黑暗中的時候,從日本東京直達京城的一架航班,也已經起飛了,飛機的商務頭等艙被人整個包下,但裡面卻只坐了三個年輕的日本人。
這三個人,兩男一女,年紀都在二十五六歲之上,雖然穿著便裝,但身上的氣質卻處處顯示出與眾不同的味道。
兩個男的,其中一個,身材修長,頸背寬厚,尤其是一雙手,十指圓潤,皮膚白皙,光潔的和玉石一樣,手心的掌紋清晰深刻,絲絲縷縷如同被刻刀雕琢,給人以一種飽滿完美的感覺。
而且這個男子,五官面貌也生的十分有個性,眉骨高聳,雙眉濃密,眼神似閉非閉,膚色中隱隱帶著幾分光華流轉的跡象,顯得生機盎然,氣息活潑潑一片。
此時他靠坐在航班特製的沙發上,略略有些微薄的嘴唇緊閉,線條如刀,整個人看上去,氣度森然中又帶著一股子深沉的壓迫感。
作為他的同伴,另外一個男子相比之下就顯得粗豪了許多,雖然也是五官端正,但這人身高超過一米九,四肢粗大,指節凸出,尤以腰身等部位肌肉隆起,一雙眼更是精光四射,有一種壓制不住的精悍之氣,撲面而來。
而剩下的那個女人,則是顯得溫婉柔和了許多,一身白色的休閒裝,合體大方,兩道細細的長眉下眼眸如水,氣質十分的陰柔。不過要是仔細觀察一下,這個女人顯然也不是一般人物,她手上的皮膚雖然十分白皙,但沒有第一個日本男子那麼溫潤,指關節處有淡淡的硬皮老繭,明顯是練過功夫的樣子。
「柳生君,這次去中國,我們雖然是受到了小澤家族和大山剛的聯名邀請,但是此行恐怕並不會太過順利,我覺得還是有些問題沒有弄明白。」
這三個人每人坐在一張沙發上,相對而坐,看著窗外的夜色逐漸深沉到再也看不到一點東京灣上的燈火流光,這個女人突然張口打破了機艙中的靜寂。
「你說的我都明白。」中間的男人微微睜開眼睛,聲音雖然不大,卻一絲一縷清晰無誤的傳入了兩個同伴的耳朵裡:「那邊給出的說法是,中國武術界出了一個年輕的高手,最近大出風頭,並且對我們日本很不友好。其實事實上,只是小澤家的真一郎被那個叫白澤的中國人打死了,小澤家想要報復而已,不過我也不管這裡面有些其他的什麼事情,只要是高手就好,我的武道之路需要更多的磨礪,其他的什麼,我並不在乎。」
原來這三人,也正是日本國內衝著白澤來的日本武術界的年輕高手。只是這三個人又和已經在國內沿海登陸的那些人不太一樣,他們的身份似乎更高了一些。
事實上,那為首的男子,正是號稱全日本第一的大劍豪柳生齋的侄子,柳生家唯一不習劍道,卻在拳法上有了令人矚目建樹的柳生靜雲。而其他兩個,男的叫宮城寺,女的叫山口晴子,都是日本武術界鼎鼎有名的世家子弟。
「柳生君,你的信念令人敬仰。這一次你從四國山地修行歸來,又去挑戰你的叔父柳生齋大人,算一算這已經是第七次了吧!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你們柳生家的劍道獨步日本,你有為什麼要棄劍不學,非要練拳呢?如果我有你的條件,能夠得到您的叔父親自指導,那麼我的劍術一定會突飛猛進的。」山口晴子看著面前的柳生靜雲,眼神中滿是關切之色。
「我已經把我的一切都奉獻給了武道的修行,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我前進的步伐。」柳生靜雲抬起頭來:「我之所以不去和叔父學劍,正是在以他為楷模,走出只屬於我自己的一條道路。武道上的修行,最忌諱墨守成規,因襲前人,我叔叔的劍道已經不完全屬於柳生家的劍道,那是只屬於他自己的東西,我要再去學他,便注定永遠都超不過他。」
「原來是這樣呀!受教了,柳生君。」山口晴子低下頭:「不過,我還是認為這一次的中國之行,對於我們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小澤家和大山剛的邀請擺明了包藏禍心,如果你想要以高手磨礪自己的武道,我們完全可以自己去挑戰中國的高手。以你現在的武道和精神應該是可以橫掃整個東亞武術界的。」
「中國是個偉大的國家,哪怕是曾經在歷史上有過不堪回首的低潮,但偉大就是偉網習和敬仰。」柳生靜雲的眼中有光芒突地閃過,「但這個民族已經開始腐朽了,他們的武術家,敝帚自珍,愛惜自己的名聲如同生命一樣,名氣越大的,就越不會輕易接受外人的挑戰,這樣的人再厲害也是老朽之輩,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他們一一戰敗。但是!晴子,修行和挑戰都要循序漸進,這一次我之所以要來中國,就是打算要磨練自身的,也許從中國武術界的年輕一代下手,就是個很好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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