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國安的處長,這次來找我,手裡應該有我一些很詳細的資料,我現在就想知道,都是些什麼人想要對我不利。另外,我也知道日本小澤家族的小澤英雄和韓國的南基太,現在就在干城……。」
看到郭追臉色不錯,坐在床邊精神振奮了許多,白澤也不客氣,直接就把自己心裡十分想知道的幾個問題,問了出來。
郭追是什麼人?白澤已經是很清楚了,他也知道自己的這些個問題,對方肯定是有答案的。
這時候,黃鶯也從旁邊拿來了茶具,用早就準備好的沸水,淋壺沖泡,不多一時,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水汽,裊裊而起。
白澤端起面前一盞碧綠的茶湯輕輕嘬了一口,只覺得入口圓潤,回喉婉轉,淡淡的清香徘徊在口齒之間,一口茶吞進腹內,簡直是道不盡的甘醇舒暢,一時間竟似是連他之前替郭追推宮過血產生的勞累,也被這小小一盞清茶給洗去了一般。
能被黃鶯拿來招待客人的東西,當然都是難得的好茶,一般人是想買也買不到的。猶有甚者,就連她端出來的那套茶具顯然也不是凡品,一把壺,四隻杯,不但件件的胎體華潤細膩,輕薄通透,而且釉面晶瑩,宛如象牙光色。再倒入七分茶水,白瓷綠湯,相映成趣,拿在手裡輕輕一晃,水氣蒸騰下就好像一大塊的凝脂凍玉。
看那光色流轉的樣子,分明就是「德化白瓷」中的極品。
郭追和白澤對面坐著,一邊拿起床上的襯衫穿在身上,一邊也是迅速的沉靜下來,吧嗒一聲,打著了打火機,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的煙瀰漫在兩人之間,就好像是一大片透不過光的迷霧。
「老實說。原本白澤你的事情和我無關,我也不想插手進來,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不過經歷了今天的事,我也深受震動。有些話就算你不來問我,我也會找個機會和你說說的。」
又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郭追這才接著說道:「其實你的事情,歸根到底都還是出在你自己的身上。練武的人,心性果敢,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只在成都一地,死在你手裡的人命就有百十條之多,更不用說這裡面還有兩個極其敏感的人物。除了那個紅衣老喇嘛多噶之外,你知不知道被你殺了的那個美國人的真實身份,其實就是cia情報機構設在亞洲地區的一位主管,而也正是這個人的死,給你引來了後來一系列的麻煩和關注。」
「我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我也知道上一次被我打死的那幾個國外僱傭兵。也是在暗地裡接受美國人的指使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會直接找上我?還有你的那些反水的手下?似乎在你們國安局裡也有人對我不懷好意?那個徐處是什麼人?」
白澤皺了皺眉頭,問道。
「這個。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郭家的勢力主要都集中在軍隊這塊兒,地方上一直都是『短板』,而我又是第三代的長孫,所以老爺子才會調動關係把我安排在國安,只是這麼一來自然就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了一些人的『神經』。至於那個徐處,叫徐明輝,家裡是老人曾經是公安部的領導,和孫家算是世交,今天白天的那個孫漓就是孫家的大小姐。至於其他的事情。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猜的到,無非就是官場傾軋,我被人當槍使了。」
郭追苦笑了一下,似乎不願意多談自己工作上的事,說到這裡。只是把話一點,便不再多說。
「孫家?孫漓?」白澤眼睛瞬間瞇了一下,「這麼說,他們應該和孫明光,孫明亮兩兄弟是一家人吧?」
「嗯,天府孫家的祖上原來是四川袍哥的大佬,後來隨著賀帥參加革命,雖然早早故去,沒有捱到解放,但到底軍中還有許多人脈關係,對孫家的後人也頗多關照。只是到了這一代,老人的餘蔭用盡,孫家子弟也大多回到老家發展,沒什麼大出息,只有老大孫正淳在總參裡做了一個正職參謀,頂少將軍銜,孫漓就是她的女兒。臨出京前,就是他托請徐明輝給我遞的話,要我難為你一下。」
「這麼說,我之前猜的都沒有錯呀!原來成都那檔子事,也是被孫家有意透露出來的吧?」雖然心裡早就有了一些推測,但推測到底只是推測,畢竟沒什麼證據,如今聽郭追這麼一說,雖然礙於一些原因,沒有說的太直白,但白澤心思是何等敏銳,頓時聽絃歌而知雅意,一下就把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幾件事情串聯到了一起。
「怪不得今天那個孫漓對我這麼敵視,寧可要忤逆郭追這個頂頭上司,也要把我抓回京去,原來裡面還有這麼個緣故。」
「孫家對你只是單純的要出一口惡氣,誰叫你在成都,把人家孫氏兄弟兩個都打成重傷了呢?不管他們怎麼報復你,那都是小打小鬧,對你其實產生不了什麼威脅,除此之外,你更大的麻煩其實還是來自於國外。」
郭追忽然臉色一正,「美國人的脾氣大,向來不肯吃一點虧,你先殺了人家的亞洲區情報主管,又殺了他們派出來對你執行清理的傭兵小隊,這個仇可是結的大了。以我對他們的瞭解,就算你一輩子窩在國內,他們也會想方設法除掉你的,就像這一次,根據我得到的情報,那幾個僱傭兵就是搭乘著日本小澤家族的飛機來的,你殺的越多,以後的麻煩就越大。」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練功夫的人從來不怕麻煩。麻煩越大,也代表著以後我實戰的機會越多,這對我其實是件好事,就好像這一次小澤英雄和南基太親自來到干城這件事,如果不是衛老爺子再三叮囑,要我不要衝動,我早就找上門去了。但是有關於此,我也還有些疑問需要你來解答,畢竟我還年輕,對於武術界的許多東西都還不怎麼瞭解。不過我聽說你曾經去日本執行過任務,還和極真空手道的大山剛交過手,能不能和我說說日本和韓國的武術界,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日本和韓國的武術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們近幾十年來一直都在大力推行的武術商業化,就是如出一轍。把武術盡量的精簡,從繁雜變得簡單,進而形成一個統一的套路和模式,再用商業化的手段,進行推廣包裝和表演。在這一點上是咱們國內的武術沒法相比的。不過這些其實還是表面上的東西,說到底也都是他們用來斂財的一種手段,功夫不管放到哪,練功夫的人總也要吃飯不是,但有了這些錢之後,日韓武術界真正的高手也就有了長足發展的機會和可能。」
郭追顯然是對日韓兩國的武術界有著十分深入的瞭解,說話的時候,幾句話就把現代日韓武術發展的模式和本質。說了個底掉兒。也叫白澤聽了之後,深以為然。
「根據我的瞭解,近六十年來。日本和韓國的武術界各自都有一大批,重視實戰的高手,做為中堅力量的存在。但相比之下,日本的文化底蘊比韓國更加深厚,不管是劍道,空手道,合氣道,還是相撲,柔術,發展的都更加深入和全面。」
郭追歎了一口氣。「最簡單的一個例子,日本的空手道是從琉球的唐手,那霸手,首裡手,逐漸演變而成的,這裡面包涵了許多來自中國的文化和哲學思想。甫一形成之初,就已經是一個很完整的系統了。如果放在中國,那也等同於是一個很完整的拳法流派了。而韓國的跆拳道雖然說是源自他們本國的花郎道,但實際上還是受到了空手道的極大影響的,這裡面也有個類似於傳承的問題,無法迴避。」
「任何一門武術的形成,都是要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完善才能形成系統。空手道這門功夫,同樣講究內外,重視呼吸和吐納,從這一點上講,其實是和中國武術一脈相承的,我雖然對空手道瞭解的不夠透徹,但只看它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風行世界,就應該知道這門功夫的確是有其過人之處的。」白澤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喜歡日本人,但對於空手道這門功夫卻沒有什麼偏見,所以說起話來也不偏不倚。
「中國武術的拳種太多,傳承也多,每一門功夫要想練出點名堂,少說也要下十年的苦功,只從時間上就比不得空手道見效快,如今這年月,人心浮躁,同樣是武術,有見效快的,誰還會去花十年時間辛苦練拳呢?而且中國人性格保守,拳師,武師,都秉承傳統,墨守成規,收徒弟考察的也嚴格苛刻,教功夫更是玩的是水磨功夫,只一個站樁,少說也要站上三年才能入門,想要掙錢,最多的就是開一家武館,小富則安,很少有人有那魄力把武館開成連鎖超市一樣,遍地開花,這麼一來自然就傳播不開了。而且國內對我們這些練功夫的人,也一直保持著不限制,不支持的態度……。」
白澤冷冷笑了一下,對於中國武術的現狀,顯然是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到底是建國的時間還不到一百年,社會要發展,首先就要安定,要是練武的人多了,俠以武犯禁的事情,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國家的態度雖然有些模稜兩可,但好歹沒有禁止,而且武術的沒落大部分原因還都是源於適應不了時代發展的大變化。好在咱們國家人口夠多,底數夠大,認真算一算,練功夫的人還是不少的,只是像你這樣的高手不多罷了。」
「話又再說回來,如果是你,願不願意拋頭露面,在人前表演?」
白澤搖了搖頭:「那怎麼可能,我平日裡練拳的時間都還覺得不夠,哪有時間去表演給別人看。何況拳法之道,最重心性,要誠於心才能形於外,像是現在電視上面那些所謂的少林武僧,每天四處進行商業表演,功夫還沒練得怎麼樣,心就被燈紅酒綠侵染的一塌糊塗了,這樣還練的什麼功?還不如去專業劇團,練舞蹈。」
「所以咱們國內的武術發展,就不如現在的日本和韓國。我們華人的武術,都不願表演宣傳。那麼沒落下去也是必然的事兒。」郭追用手掌輕輕的把玩著自己手心裡的白瓷茶杯,臉上的表情也說不出是悲哀還是感歎:「不過,好在國內的高手,還是層出不窮的。在高端力量上,日韓的武術界至少在一段時間內還無法和我們相比的。至於以後到底會是個什麼樣子,你要知道,那就只有拭目以待了。」
「這是個大環境問題,不是你我所能解決的,現代大潮衝擊,人心思變。而且槍械的威力巨大,任你功夫再高,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來。我輩武林眾人,所能做到的只能是緊緊守住自己手中的那一點傳承,盡力把他發揚廣大而已。畢竟武術演變了這麼多年,不管是什麼年代,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爭端。哪怕民間的傳承斷了,我也不相信國家會徹底放手不予理會,至少在軍隊裡面。還是會一直傳下去的。」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東西了,說起來心思都變得沉重了。還是談談日韓武術界究竟有哪些高手吧,我年紀小,見識不多,又一直耽於練拳,和同道之間沒什麼交流,不過這一次,既然人家已經千里迢迢找到了干城。那我也不能沒有表示。就是不知道現在的日本武術界和六七十年前比起來,又是個什麼形式?」
白澤的爺爺前半生一直都是戎馬生涯,抗戰八年裡,不知道踢死了多少日本人,其中自然就有一大批的浪人武士和軍中高手。白澤從小就聽這些故事長大,是以對日本的武術流派倒也不算陌生。只是如今時過境遷,六七十年過去了,想要瞭解清楚,還要郭追這個明白人給好好講講。
自從白澤用內家陰勁暗中傷了小澤真一郎,並在他身上刻出「東亞病夫」四個大字之後,就知道自己以後肯定會和日本武術界發生必不可免的衝突,是以這次他對小澤英雄的突然到來,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很奇怪,南基太這個韓國實戰流武術大師怎麼會和日本人混到了一起。
不過這些都還是次要的,白澤最想知道的還是當今日本國內到底有哪些可以威脅到自己的高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過去高手打擂台的時候,也不會貿然登台出手,而是要知道對方底細之後,有針對性的應對。
高手過招,如果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那知道根底和兩眼一抹黑,打起來的結果完全是兩個極端。很肯能就因為你比對手多知道一點信息,活到最後的人就是你。郭追身為國安局特別行動處的副處長,幾度去日本執行特殊任務,對於日本武術界的瞭解自然最是與時俱進,比誰都清楚的。
「那好,那我就先和你說說小澤英雄這個日本第三的劍豪。日本的劍道,原本就是傳自中國隋唐時候的官方劍術,只是傳到日本之後就漸漸和當地一脈相承的雙手刀法融合,並且經過了長年的戰爭不斷演變,才在江戶時代正式更名,形成了諸多流派和世家。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柳生家,伊賀家和小澤家,等等十幾個沒有中斷過傳承的家族。而小澤家族的劍道就是傳自江戶時代末期非常有名的一個流派,北辰一刀流,經過一代代發展,時至今日劍術的技巧早已經形成了獨屬於自己的一門宏大體系。而且我還知道,北辰一刀流的技法裡面,很多地方都吸收了中國的劍術。」
「的確,有這麼個如狼似虎的鄰居在,我們國家從隋唐以來失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近代的那一場戰爭,日本的武士不知道從國內搶走了多少武術典籍,到了現在,甚至許多功夫已經在國內斷了傳承的,反倒在日本還有流傳。這實在是令人氣憤和心痛不已。」
「經過這麼多的動盪,中國的武術世家,已經很少了。」郭追點點頭,又細細的述說著:「北辰一刀流,歷代以來的高手很多,大多數能夠執掌家族家主都是當時日本武術界名噪一時的劍豪人物。相比之下,小澤英雄也絲毫不比他的那些前輩們差上半點,按照我手頭上的資料,只是我知道的,他除了劍術之外,還兼修了空手道,合氣道,柔術等多門功夫,而且無一例外都練到了十分精深的地步。而且,江湖傳言,當年改頭換面拜在形意大家郝恩光門下,並最終偷學了形意劍術的那個日本人,就是小澤家族的人,小澤英雄能在盛年之後,被稱為日本第三的劍豪,應該就是受到這門劍術的很大啟發。不過這些東西都是道聽途說,真真假假,我也弄不清楚,你姑且聽之吧。」
「形意劍術?我倒是聽說過有這麼個說法,不過形意拳是從內家大槍術中演化出來的功夫,素有以槍化拳的說法,到現在還有秘傳的形意大槍,這個形意劍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卻不太瞭解了。」
白澤現在的劍術已經登堂入室,明瞭了袁公劍術的幾分奧妙,每日裡就算是坐著的時候也都要在腦袋裡推演招法,演練劍術身法,對於劍術已是迷到了骨子裡。如今一聽到形意劍術之說,立刻心裡一動,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心意**拳,心意把,心意拳,大成拳,這些東西都是一脈相承的,就算招數里面有些不同,卻也是大同小異,拳理相通。郭追本身又是形意大家,從他嘴裡說出來「形意劍術」,應當是做不得假的。
而且當年中華武士會的郝恩光東渡日本,傳授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形意拳法,但是後來劍術被日本人偷學,反過來又擊敗了他,這也是言之鑿鑿,確有其事,並非什麼秘密。但白澤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那偷學劍術的居然就是北辰一刀流小澤家族的人。
「這個,其實所謂的形意劍術,到底是什麼功夫,我也沒有練過,只不過聽我的師傅張三元偶然間談起過一次,說這門劍術其實就是內家的純陽劍。但此純陽劍卻又不是武當純陽劍,只是前人根據形意拳理所創,後來天津的形意八卦拳大師張占奎也由此改編過一套劍法,名字就叫做形意純陽劍。而郝恩光原本就精通劍術,他練得形意劍到底是什麼,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有這麼回事兒。」
「嗯,原來是這樣。看來還是得和小澤英雄交過手之後才能知道。」白澤聽後,見郭追也不清楚,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劍術和拳法本來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東西,精通內家拳的高手,一般大多也通曉劍術,就算以前沒有練過,剛開始學習,上手也會極快,但精通劍術的人,卻未必能精通拳法。蓋都因為,拳以交手為用,劍則以三寸鋒為用。
所以說拳有拳法,劍有劍法,用劍以神為主,而眼、手、身、步各法則與拳理相通。這是不可逆的。
就好比衛老爺子一樣,練了一輩子的劍,劍術自然是爐火純青,一劍在手,即便年過八旬,白澤單憑劍術也很難勝過他。但要比起拳法來,白澤卻能在三招之內,要了這位劍術大師的命。
「不知道這個小澤英雄的劍術和衛老爺子比起來,怎麼樣?」白澤很想在自己和小澤英雄間,找出一個可以參照的人來,好確定自己和對手之間的水準。
「我雖然沒和小澤英雄交過手,不過我和一些日本武術界的高手切磋過,也從側面打聽過一些情況。這個人畢生致力於劍道,恪守古禮,為人堅忍不拔,五十幾歲的時候,為了練劍,甚至還孤身進入富士山絕頂,在大雪中整整待了三年時間,和他交過手的人對他的評價也出奇的一致,快,准,穩,狠。他的刀快的像富士山頂的北風吹襲,只要你接不下他的第一刀,那後面就基本沒法再打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