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以前就聽家裡老爺子說過,神針黃家傳的功夫雖然是源自少林,但走的卻是內家養生的路子,不以技擊見長,只傳下來的那一部古法五禽戲就是典型的醫家手法。
「被叫做『織女』,還能叫郭追這樣的人折服,單單是這一點,我想不見都不行了。」
毫無疑問,郭追是個典型的軍人,雖然出身顯貴,卻沒什麼紈褲氣,而且性情直率,能伸能縮,武藝高強,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是京城第一流的少壯人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叫這樣的一位幾乎是驕傲到了骨子裡的「太子黨」心甘情願拜倒在石榴裙下?這也是白澤在聽了裴炎一番介紹後,心裡自然而然生出的一點好奇。
至於這個叫黃鶯的來歷和背景,裴炎也和白澤說了一個底兒掉,這個女人雖然是在中南海做保健醫生,但事實上她真正的編制卻隸屬於「中央警衛局」,也就是老百姓早就耳熟能詳的「中南海保鏢」,在過去就是皇宮紫禁城裡的大內侍衛。不但身份敏感,而且級別很高,每天接觸的都是絕大多數人只能在電視裡看到的那些核心領導人。
當年國內動亂,江右黃家的子侄也有不少人投身革命,以醫術救人,結下善緣無數。
不過,黃鶯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供職「大內」,憑的卻也不都是這些關係,更重要的還是她自身的本事足夠過硬,年紀雖然不大,可針灸上的功夫,卻令人稱道,甚至超過了許多行醫一輩子的國手名醫。
尤其是身為女性,她在京城一些特殊的圈子裡名氣更大,和許多高官要員的妻女關係都十分密切。
雖然這些女人一般都有什麼公職在身,但幾乎人人都是出身世家,各自的關係盤根錯節。身後都有大把的勢力靠山,眼界和眼光也迥異常人,有著非常敏感的政治覺悟。而且這些人可不像他們的丈夫那樣,派系分明。各自站隊,還彼此的勾心鬥角,大部分都走的是「夫人外交」,很人為的把利益衝突淡化了。
也正因為有了這些男人背後的女人,京裡高層間發生的許多事情才不會徹底明朗激化,給了大家以緩衝的時間和機會,所以這些人所能發揮出來的能量都十分巨大。一般人是不會,也不敢輕易招惹的。
黃鶯能融入這個圈子,並結交下一大批的名媛貴婦,當然也不可能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裴炎在干城混的風生水起,又和郭追是朋友,共事過一段時間,當然對於黃鶯這個女人有一些瞭解。所以他在和白澤說這些的時候,也一再警告白澤。在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不要輕易招惹。
你把人家的男人打成了重傷,又差點被手下「兵變」挨了黑槍。丟臉丟大發了,受點氣那也是應該的。何況男子漢心胸寬廣,不和小女人一般見識,這才是男子漢所為!
說白了,這也是裴炎在告誡白澤,郭追的女朋友其實心眼很小。他不能制止黃鶯來找茬,那就只好去勸白澤忍讓了……。
一個既精通醫術,又武功頂尖,心眼還小的女人,這在裴炎看來簡直就是一個災難。
不過。不管黃鶯是個什麼人,白澤卻沒怎麼放在心上,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心存畏懼的人,辦事但憑真心,哪有那麼多的彎彎繞。人活著已經是很累了,再平白多了這樣。那樣的顧忌,前怕狼,後怕虎,他還能練什麼拳?
再者,白澤之所以要答應給郭追治傷,一來也是看出了郭追的來意並非全都是惡意,裡面很多東西都是外力所致,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且一個人能把功夫練到郭追這種地步也真的十分不容易,白澤心裡多少還有些愛才之意。
武術界青黃不接已經很多年來,郭追要是這麼就廢了,自然是十分可惜的。
而另一個原因,就也是因為這個黃鶯的緣故,畢竟兩家在祖上還是有些交情的,雖然談不上誰欠誰的,但白老爺子到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多活了這麼多年。
對此白澤心裡難免還是有些感激的。
「見一見也好,省的以後麻煩。正好,最近幾天地下拳賽一直都很火爆,好像今天晚上周子同那裡還有些特別的節目,我雖然幫不上忙,卻可以去看看熱鬧。」裴炎想了一下,就準備晚上去山水雅園湊湊熱鬧。
「還有拳賽?」
白澤眼睛一閃,上次他在山水雅園一把抓死了項鷹,雖然只參加了一次,但對這種地下黑拳賽的形式卻還是有些興趣的。這年月,練拳的人平時很少得到實戰的機會,黑拳雖然殘酷,要涉及生死,可裡面的高手也多,聽裴炎這麼一說,白澤心裡也不由動了一下。
他功夫練到現在,拳法已是練氣還神的武術宗師,可劍術到底還是初學乍練,沒有經過幾次真正的實戰,據說地下黑拳也是有器械兵刃的,其激烈程度更甚於拳腳。
黃昏時分。
深秋的干城,馬路上已經是燈火輝煌,這座緊鄰京城的城市,和白澤所知道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在過去這裡是兵家必爭之要地,最開始的時候也是用來屯兵的,後來商業慢慢發展,到了現在城市的文化中仍然帶有極其濃郁的「兵」味。
不管是清末時候因為洋務運動建立起來的干城軍官學校,還是後來戍衛京城,始終駐有重兵的干城軍區,就只在干城這地界走出去的將軍就足有一千多人。簡直不比起後來將星雲集的黃埔軍校遜色分毫。
等到裴炎的車慢慢開出了城區,喧鬧的感覺才被漸漸拋在腦後,透過車窗看到遠處山林掩映間的那一片點點燈火,白澤很直覺的就感到了一種很靜謐的味道。路上來往的車越來越少,撲面而來的夜色伴著空氣中淡淡的水氣,整個天地似乎一下子就擴大了開來。
人是群居性的動物,需要相互間的合作,但這對練功夫的人其實並不算適合,尤其是像白澤這種人,功夫練得越高,感悟到的東西就越多,越精細,以前很多忽略的東西就會變得越來越重要。
而這本身無關於物質需要,只是出於精神層面上的本能。就好像是過去在名山大川建廟,結廬的和尚,道士,修行不夠的時候要入世,感悟夠了就要出世。
所謂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說白了就是「出家」,離群索居,親近自然,進而才能感悟天地,最終達到「天人合一」的目的。
「城市裡的人到底還是太多了,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糾紛和麻煩,紅塵千丈,跳進去容易要出來可就難了。可是入世容易,出世不易,心性不到,就算披髮入山也只能是個形式,如何才能在鬧中取靜,出污泥而不染,這才是日後我需要努力的方向。」
莫名其妙的,白澤心裡便湧出這麼一股念頭,不過他這念頭來的快,去的也容易,再抬頭時就已經看到了山水雅園的大門了。
「白澤,還是那句話,待會見了黃鶯,有什麼看不慣的,你還是多擔待一些。剛才我得到的消息,她這次來似乎也不是一個人來的。「裴炎把車慢慢開到停車場,在下車前又特意扭過頭來囑咐了白澤一下,顯然是心裡對白澤沒什麼底。
「你放心吧,我是從來不主動惹事的,能過得去的,就過去了。「白澤呵呵笑了兩聲:「看情況再說吧。想來神針黃的後人,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看著白澤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裴炎的心裡不由歎了口氣,白澤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太清楚了,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以對人忍讓,卻不會受辱。任他把話說得再明白,事到臨頭,要是一個不如他意,肯定也是翻臉不認人。
這樣一個人,在和那個黃鶯碰在一起,裴炎只要想一想,腦袋就開始隱隱作痛了。
「裴炎,你終於來了?我們大姐大可是等了你們好半天了呢!」
車子剛一停穩,裴炎和白澤走下車來,就看到不遠處的一個入口站著一個三十三四歲,身材挺拔,穿著打扮和郭追都很相像的中年男子,不過這個人的腿腳明顯有些僵硬,走起路似乎有些「墊腳」。這種情形落在白澤眼裡,也馬上就看出來,這個中年人應該是年輕時練功不得法,傷了右腳的筋腱,又沒有及時用藥,時間一長,就使得兩條腿一個粗一個細,腳上功夫練得越高,差異就越大。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一個瘸子。
不過,這個中年人走起路來卻是飛快,腳下點地,只一轉眼就到了兩個人的跟前,也從中顯示出他腿上功夫的深厚,就算練得不得法,白澤估計著等閒三四十條大漢也肯定進不了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