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這是不管在什麼年代,都放之海而皆准的大道理。//
就像是白澤的鐵臂戳腳和鷹爪鐵布衫,歷經十幾年寒暑苦練才被他練到外門巔峰,卻最終被卡在瓶頸處,數年內始終不得寸進。要不是有了那一趟峨眉山之行,碰到木道人傳授他內家拳劍,從中領悟了動靜陰陽的道理,他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邁入別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境界。
內家功夫是先養己而後傷人,所以能讓人的體力始終保持在一個極高的狀態,哪怕是年紀大了,不以筋骨為能,但只要內養的功夫不落下,腹中一口氣不散,七八十歲也能健步如飛,這是很尋常的事。
可外門功夫卻是反其道而行,實實在在的「傷人先傷己」。功夫練得越高,殺傷力越大,對自身肌體的傷害也就越大,雖然有人明白醫理,懂得用特製的藥物調養身體,也艙在一段時間保持住體力,但是是藥三分毒,這些人不能練氣養生,功夫無法練到由外而內的地步,就不能擴張毛孔,把積澱在臟腑深處的藥毒排出來,久而久之體力一衰竭,人自然就完了,百病叢生,無法醫治。
這一點,白澤自己就體會的尤其深刻,特別是在木道人把道家練氣術傳授給他之後,特便知道自己的身體其實已經練得很「傷」了,不但在內臟間沉澱了許多毒素,就連渾身上下很多的關節肌肉和韌帶都有暗傷積累。之所以沒有感覺,全是仗著年輕體力強橫給壓了下來,如果再不著手調養,過不了二十年,白澤就會老的特別快,結局和那些歷史上那些赫赫有名,出奇能打的大師一樣,活不到七十歲·肯定就要散功而亡,飲恨黃泉。
所以,白澤在練習了內家功夫後,一直都十分注意調養自己的身體·甚至現在連晚上睡覺的時間都拿來打坐練氣,以道家練氣術的法門來保養五臟。
而這就是養生,日練夜養,在一動一靜之中感悟天地陰陽的變化。
尤其是今天,白澤上午的時候剛剛明瞭了劍術中人劍一體,如臂使指的真意,心情起伏暢快好像大日行空·下午便立刻靜坐養氣,平復心緒如一輪明月,動靜間陰陽始動,更是隱隱合了道家養生的秘奧。
當下坐了不久,一副心思就緩緩晉入了一個安靜祥和的狀態,體內氣血運轉平和,自心臟而出,放之則達於四肢末梢·無遠弗屆,待到這股氣血剛一湧入腦中,身體頓時又鬆又軟·沉靜自在,彷彿漂浮在雲端之上。但是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卻彷彿被一縷清泉從天而降剛剛濯洗了一遍,五感六識,瞬間放大,就像是在他的身體外面又多了一雙能夠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視物的眼睛,哪怕是有牆壁阻隔,他能看的清清楚楚。
這種感覺十分的奇特,和他之前凝聚精神,感應四周狀況的情形又不一樣,這一刻他的精神似乎變成了一道道流水纏綿在身體內外·彷彿腦海中多了一面可以照見周圍一切動靜的明鏡,高懸之下,可以看透一切迷障。
「咦,明鏡高懸,劍心通明!這是我的功夫進步,終於開始影響到我的精神了。不過·這也只是在入定的時候,靜中生慧產生的一點點異象而已,對我也沒什麼太大的幫助。要想真正達到劍心通明,返觀內照的地步,除非我能有朝一日可以把全副精神都依附在手中的劍器上,到那時人劍合一,縱橫來去,自然能像木道人一般馭劍於百步之外,殺人如同剪草······我現在還只是剛剛摸到一點劍術的皮毛啊!」
白澤心下一歎,剛想試著把這種感覺放大,再體會一番,突然氣血一轉,便發現宿舍門外由遠及近,有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來,隨即血液流動,心臟勃起跳動的聲音越來越響,一下就在他的腦海中映射出一個人的影子來。*.**/*
而且這個人也是他十分熟悉的。
下一刻,腳步聲恰好就在房門外停了下來,白澤再要繼續感悟顯然已是不能,當下只好長長吐了一口氣,從定中醒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進來吧,想想你也該出院回來了!」
隨手從旁邊拿了一條毛巾擦了一下臉,白澤伸手打開門,正看到衛天姿一臉錯愕的站在門口,不由笑了一下。前幾天的事情,實在是叫衛天姿受驚不小,以往只有在電視電影裡才能看到的激烈槍戰,一旦發生在現實裡,眼睜睜的看著面前血肉橫飛,屍橫遍地,別說是她這麼一個女人,就算是白澤自己偶爾想起來,還有點後怕呢!
衛天姿在醫院裡才養了這幾天就出院,心理素質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咦,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你的耳朵沒有這麼厲害吧?」衛天姿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的意外和驚愕。
她畢業之後就留校任教,當然知道這幢研究生宿舍樓裡因為住著不少國外來的留學生,所以學校裝修的也十分到位,所有的內部設施全部都向外面三星級的賓館看齊。
為了保護個人**,創造良好環境,不但在走廊的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而且就連四周的牆壁和房間的裡面也專門採用了吸音效果非常好的材料,如果不是震動太大,就算在宿舍裡把音響低音炮的音量開到最大,也絕不會影響到別人。
腳踩在地上,聲音大部分都被毛毯吸收了,甚至連衛天姿自己如果不注意都聽不到她的腳步聲,何況這還是她有意為之,故意放輕了腳步之後。
本來衛天姿是想給白澤一個「驚喜」,但走到門口卻又有些猶豫,正抬手之間,沒想到門裡就傳來了白澤的聲音,緊跟著門就開了。
房間裡的窗簾拉著,顯得有些陰暗,白澤在開門後轉身就進了廚房,把堆在裡面的椅子拿出來一張,放在廳讓衛天姿坐下來。他晚上只打坐不睡覺,所以連床都被他挪到了角落裡·空出中間好大一片地方用來站樁打拳。
「我知道你來了,可不是用耳朵來聽的。」白澤又笑了一下,一把拉開窗簾,午後三四點鐘的陽光頓時灑了一地。
「不是用耳朵聽的?」衛天姿兩眼忽然一亮:「我聽我爺爺說過·中國武術如果練到了一定的地步,感覺就會變得非常的靈敏,以前有些武術家甚至可以在睡覺的時候,感受到別人散發出來的敵意。你的功夫該不是也練到這種地步了吧?」
在共同經歷了那一場截殺之後,衛天姿當然知道白澤到底有多厲害,同時心態上也有了許多的轉變,對於白澤的功夫也越發好奇。
對她來說·白澤似乎在她面前打開了一扇以前從來沒有發現的門,雖然她的爺爺衛老爺子本身就是一位劍術大家,但衛天姿從小到大除了一些強身健體的動作姿勢外,對於自己家傳的劍術基本上就是一無所
衛老爺子心疼孫女,寧可一身劍術失傳,也不願意讓她吃這個苦,但事到臨頭卻發現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一場血淋淋的雨中殺戮,直接把一個真實殘酷的世界展現在衛天姿的面前·也叫衛老爺子真切的意識到這裡面隱藏的危險。
武術在現代雖然已經沒落了,很少有人肯花大力氣大苦心去練習,拿一輩子來揮霍·但如果只學上其中幾招實用的,自衛防身,危急關頭卻比什麼都管用。
所以這一次,衛老爺子拜託白澤教幾招散手給衛天姿,衛天姿也「欣然應允」,一回到學校就興致勃勃的來找白澤。
「你說的那是孫祿堂老爺子,那我可比不了,不過總算也有那麼點意思,我也一直在學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白澤也不多說·只衝著椅子上的衛天姿點了點頭:「時間不早了,要不咱們先出去吃個飯吧,有些話在宿舍裡關起門講,也不方便。你爺爺委託我在這幾天,教你幾招擒拿散手的技巧,用來自衛防身·咱們雖然很熟,但你不是和我真正的練拳,有些東西我也不能告訴你。我教你學,其他的不要多問。」
「好吧。」衛天姿環顧四周忽然笑了笑:「也不用出學校,離這裡不遠的南校區就有一家咖啡館,很安靜,咱們可以找個包間說話,就不會被人打擾和誤會了。」
十幾分鐘後,很快的,白澤和衛天姿便找到了這家咖啡廳,開了一間包廂坐了進去。
「我小的時候看見爺爺每天練劍,練得漂亮,也曾經跟著練了一段時間,但武術的基本功要抻筋拔骨,實在是太疼了,後來爺爺就不要我練了,只叫我在一旁站樁。可惜到現在也大多荒廢了。再要現在重新撿起來,你說會不會有些晚了?還有你要叫我擒拿的功夫,是不是就是你練得那一手鷹爪功?」
隨便要了一壺咖啡和幾個三明治後,衛天姿也沒什麼廢話,轉身關上了包間的房門,直截了當就問起了白澤。她好歹也算是**,為人處世十分得體,另外又長年受到衛老爺子熏陶,聽說過一些江湖上的規矩,知道像白澤這樣練功夫的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很多事情是不能依常理來考量的。
所以,哪怕和白澤關係不錯,不該問的她也絕不多問。
「鷹爪功?你手上沒有足夠的力量,學了也沒用。到時抓不住人,反被別人抓。」白澤搖了搖頭:「鷹爪功練得是一個鑽勁,想要練好,一上手就要插三年的鐵砂,抓一年的小口罈子,沒有鐵牛犁地和混元指的硬功底子,你想都別想。而且在這中間,還要每天用特製的藥水擦手洗手,有行家給你按摩活血,少一樣,十有**手就要變形。就像是煮熟的雞爪子,一輩子都別想治好。」
「沒有這麼可怕吧!我看你的手也沒怎麼樣嗎?皮膚看起來比我的還好……。」
衛天姿如瀑的黑髮在腦後紮了一個清爽乾淨的馬尾,說話間一甩頭髮,倒也沒被白澤嚇住。只是聽她語氣中應該多少還有些不太相信,眼睛一個勁兒的盯著白澤放在桌上的手看。
「我這是功夫練到家了,所以你看不出來。
鷹爪功是典型的外門拳法,練得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要使皮膚粗糙,指關節粗大,毛孔發黑以一般人練的時候,一雙手都會發青變黑。就像這樣······。」
說話間,白澤仲出一隻手來,把袖子捋了上去突然一運勁兒,那本來顯得很勻稱看著也沒有多少肌肉的手臂,頓時汗毛根根炸起,一下子膨脹了好幾圈,小臂之下一條條粗大的青筋暴凸出來,縱橫交織好像盤根錯節的山中老籐。
尤其是他的那一隻手,剛才看上去還是十指修長色澤如玉,皮膚細膩的似乎連毛孔都看不見一個,可轉眼過後,這隻手上的皮膚立刻就變得青慘慘一片,迎著室內燈光一晃,滿眼都是重金屬冷厲的光澤。高高凸起的毛孔好像一粒粒的銅豌豆,一層層,一片片密密麻麻疊加在一起,沿著手心手背一路延伸到小臂大臂,活脫脫就是一層鱗片覆蓋在身上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渾身發涼。
這哪還有一點人類手掌的模樣,簡直恐怖至極。
「功夫這東西最忌諱的就是瞎練,有明白人在一邊跟著是一點,學功夫的更要能吃苦。所以老話才講『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要能吃苦,衛老又同意,我倒是可以教給你一些真東西。」
白澤手指頭用力的屈仲了幾下,錚錚彈動指甲,片刻後氣血平復,一隻手便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這是怎麼做到的?太神奇了!!」衛天姿兩眼圓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剛才她分明就看到白澤的指甲,一下彈出了指尖足足有一寸多長,就好像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大狸貓,渾身氣血一動,皮毛驚炸,爪子瞬間彈出肉墊的模樣。
那一剎那她幾乎馬上就要驚呼出口。
可她畢竟是出身「不同」,心裡雖然覺得很驚奇,但是這一段時間以來,她在白澤身上已經見識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心態也和往日不同了,而且她的教養也決定了他不可能是那種壓不住事,什麼都大驚小怪
白澤抬眼看看她,臉上是一種十分安寧靜謐的神態,眼睛異常明亮,卻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犀利,而是一種黑白分明如同嬰兒般純淨透明的明亮。彷彿可以看透人心。
內家功夫養生練氣,其中更融入了道家陰陽的道理,所以能在養氣的同時滋養身心,對人的精氣神有極大的好處,一旦進入到某種特定的境界,潛移默化之下,氣質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白澤現在是真正的拳法宗師,煉氣化神,人雖年輕,身上的氣度卻是越來越渾厚深沉,和他在峨眉山的時候有了顯著的差距。
「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你應該聽過這句話吧?」白澤伸手往下壓了壓,示意衛天姿坐好,然後這才用慢慢如流水一樣的聲音說道:「練武的人分內家,外家,其實本身是沒什麼特殊道理的,這只是一個大概的區分。功夫都要練氣練體,區別只在於最終是否能養得住那一口氣,養的住了就是內家,養不住就是外家。不過這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練氣講陰陽,功夫重剛柔,裡面的道理都是一樣的,鷹爪功練到我這個樣子,已經是由外而內,成了內家,氣息連通身體的各個部位,開始滋養筋骨血肉,輸送營養,時間一長,身上的硬皮和老繭就會脫落,變得光滑,骨骼的密度不斷增加,因此骨節也會縮小,變得正常。」
「那怎麼才能練得像你這樣?是不是我也要從外功入手?」衛天姿連忙來問。
「那倒不用,練外功你的年紀還是有些大了,筋骨長成,再要抻開,那種苦可不是你能受的了的。何況你的時間又不多,我也不能在你身邊看著你練,容易出差,反正你小時候也和你爺爺站過一段時間的樁,對這東西不陌生,那我們就從這裡著手好了,不但簡單,而且上手夠快,算是走的內家的路子。只要你堅持不懈,每天早晚站一個小時,幾個月後就應該見到成效了。」
「然後再學幾招小擒拿,對付一般人便不在話下了。」白澤心裡顯然已經對怎麼指導衛天姿練功早有了計較,幾句話出口就把大方向給定了下來。
「這麼簡單?」衛天姿聽的一愣,似乎覺得白澤剛才說的和自己想像中的武術不太一樣。
「道理簡單,可練起來就一點都不簡單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功夫,功夫都是要下苦功來練習的。」白澤忽然笑了一下,開始招呼衛天姿吃東西:「快點吃,然後趁著天沒黑,去小孤山上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先把站樁的方法教你一遍。不過,咱們有言在先,我的樁功不經我的允許你是不能教給其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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