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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萬相山 第八十七章 種族的份量 文 / 真相之下

    裡面也沒什麼稀奇的,就是一個大大的空洞而已。天火早已熄滅十幾年,但是洞內似乎還有餘溫一般,仍是熱乎乎的。天火鍛燒之後,石壁居然沒有留下火灰,被燒得鬆脆的石壁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天火氣息,讓火雲隱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火雲暗自思索,把骨灰埋在這裡會不會在下一次天火降臨之時被燒成虛無呢?想了想覺得不大可能,揮手在洞穴最深處刨出兩個深坑,將姐姐和火烈的骨灰分別放入其中。說來也怪,這不怕天火鍛燒的巖洞居然可以輕易地被火雲所挖掘。

    火雲看著靜靜躺在坑底的兩個包裹,緩緩埋上巖土。然後火雲拍了拍身上另外一個包裹,那是師父的骨灰,火雲喃喃的道:「師父,雖然你不說,但是我知道,你想把自己的骨灰埋在方丈山是不是?你放心吧,弟子一定完成你的這個心願。」

    火雲站起身來,看著自己出生的這個山洞。洞裡雖然黑,但是以火雲的修為來說卻絲毫不受阻礙。對別的妖獸來說極不舒服的天火氣息卻讓他有種親切的感覺,彷彿內心深處的一點說不清楚的東西受到了召喚一般,火雲心中一顫,瞳孔莫名其妙的繚繞上一層火紅。

    火雲心中一驚,待要仔細感受,那種感覺卻毫無預兆地消失了。火雲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但是靜下心來之後,這種感覺反而又淡淡的出現了。火雲心中一個激靈,難道時至今日自己跟這個地方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應?

    那個感覺終究太過飄渺,火雲現在也鬧不清楚,只好先放在一邊。火雲又拜了姐姐和火烈一下,轉身準備退出。剛要轉身,忽然腦子裡嗡的一聲,自己激活血脈之力的時候的那團火紅色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個低沉的聲音依舊低沉:「喂,少年!」

    火雲心中大駭,但是那個身影只出現一下就消失了,石壁還是那些石壁,山洞還是那個山洞。火雲焦躁無比,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出現這種幻覺?那個火紅色的身影究竟什麼來頭?

    火雲焦躁之下隨手一揮,一掌拍在石壁上,早已被天火燒灼的酥軟無比的石壁掉下一大塊來。上面有字?火雲納悶道:「這個山洞除了火勾狐再也沒人進來,並且因為被追殺的緣故,火勾狐下生之後就會永遠地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這上面怎麼會有刻字?

    火雲湊近仔細一看,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老夫如今三百高齡,在火勾狐實屬罕見,一路行來,艱辛無比。為幫助後輩——」

    火雲心中陡然火熱起來,難道說?火雲雙手連揮,酥軟的石壁簌簌落下一層外殼,現出裡面的堅硬岩石來,岩石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字,火雲一看之下,心中大震。

    一行寫著:「我火勾狐天生多災多難,無法傳承。老朽不才,冒死重回此地,將一生心得記下,但盼能幫後來人少走些彎路——」後面跟著密密麻麻的修煉心得。、

    又一行寫道:「本人自創一招,名為「天火三連擊」,特冒死回到故里,刻於石壁之上,但願能幫到後來族人——」後面跟著密密麻麻的修煉方式。

    再一行寫道:「本人百餘年一直遭到無盡追殺,共計遭到二十餘萬次追殺,平均一天五次,就算是在本族也是極為罕見。但是本人堅強的活到了現在,特留下逃命心得一份,幫助後來人。」後面也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整個石壁上都寫滿了類似的東西,火雲越看越是心潮澎湃。這上面全是火勾狐的先人前輩留下的最寶貴財富,那是他們終其一生所領悟出來的能力。

    火雲驀然想到一事,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顫。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火烈的墳前,顫聲道:「火烈前輩,您撐住最後一口氣留下遺言讓我回天星山,原來不是為了安葬自己,而是為了讓我看到這些字,前輩,您用心良苦,火雲今生今世也難以報答其萬一!」

    這些刻字有新有舊,有的古樸,有的靈動。但是從字裡行間,火雲能深深的讀出那種悲憤和愴然,讀出那種無奈和渴望。出生的火勾狐如果沒有橫死的話,無一例外的都會遠離這個地方,離得越遠越好。並且最好永遠不要回來,因為距離這裡越近,火勾狐的天敵越多。

    正如火烈所說,只要沒到了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地步,火勾狐就永遠不敢說安全二字。但是這些先輩,為了能接續上火勾狐層層斷代的傳承,為了讓素不相識的後人能少走一些彎路,甘冒奇險,回到這個夢魘般的地方。是什麼信念在支撐著他們?

    火雲想到了火烈的平日種種所為,為了幫助自己這個與他素未平生的廢物,甘願以降低修為為代價,耗費大力氣激活自己的血脈。以後的日子,為了保證自己和姐姐的安全,火烈一次次的幫助自己,為了自己這個與他毫無利益相關的人出生入死,赴湯蹈火。

    後來,他甚至提出要跟姐姐結婚生育後代這種荒唐事。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居然那麼有板有眼的構思著。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火勾狐的先輩能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麼火烈能做到這個地步?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種族」!以前火雲聽到火烈絮絮叨叨的說種族如何如何,他還不以為然。但是現在,他感受到了這兩個字的份量,這兩個字有千斤之重!

    火雲的眼睛濕潤起來,他曾經發誓以後永遠也不會哭。但是這次,他的淚水又流出來了。與懦弱無關,與自己的遭遇無關,火雲的淚水為這個悲哀蒼涼了無數年的種族而流,為這個不知道是受上天眷顧還是被上天拋棄的種族而流!

    每一篇文字都是一位先輩的心血,火勾狐飄渺的行蹤讓這些先輩們拿捏不準他們的後人會出現在哪裡。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後人一定會從這個地方出現!抱著那萬分之一的希望,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信仰,他們留下了這一篇又一篇的心血。

    火雲用顫抖的手小心的清理著石壁,上面的字有的淺些,外面就是一層薄薄的灰塵。還有一些深深地埋在石壁之內,火雲必須一絲一毫的輕輕清理掉石壁才能見到,還有些刻字壓在另外一層刻字下面,火雲必須先複寫下上面的字才能看下面的字。

    不知不覺,數天的時間過去。火雲一直機械地重複著這個勞動,最後終於完成,總共二十三篇。火雲看著斑駁不堪的石壁,讀著那一個個的刻字,心中又是悲愴又是激動。

    火雲悲愴的是自遠古就存在的火勾狐,卻只有區區二十三位先人能來到此地留書,可見火勾狐一族是如何的多災多難了。激動的是這些先人所刻,拳拳之心,無不包含著對後人的殷殷期盼和火熱感情。

    原來火勾狐一族並不是孤零零地獨存的,有這麼多先輩的教導火雲還能苛求什麼呢?他平生第一次心中有了種族二字,他並沒有被拋棄!

    火雲暗暗咬牙發誓,自己一定完成先輩們未竟的事業,自己一定要站在世界的最頂尖,自己要成為巔峰的強者!自己決不讓先輩們的努力化為流水,自己一定要對先輩,對本族有一個最好的交代!

    自己肩頭的擔子又重了,火雲絲毫不覺得沉重,他澎湃的心已經燃燒起來,越燒越旺,熊熊烈焰不可阻擋。終於,那個火紅色的身影又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或者說,又出現在自己心中?

    「少年啊,你終於懂得了自己的種族麼?」火雲暗暗點頭:「我懂了,我終於知道種族的份量了。」那個低沉的聲音長歎一聲:「你受盡世間苦楚,現在可算得上是頓悟了?」火雲又點一點頭:「是的,我頓悟了。我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道!」

    那個聲音一聲冷笑:「你說這話還為時尚早,你頓悟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道。」火雲皺眉道:「此話怎講?」

    那個聲音不答他的話,反問道:「以前你總是問我我是誰,這次為什麼不問了?」火雲深吸一口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管我怎麼問,你的答案永遠都是雲遮霧罩,那我還問什麼?」

    那個聲音哈哈一笑,開口道:「你明白了種族的份量,你就有資格認識我。」說著那團火紅色的虛影越來越凝實,最後凝聚成一隻火勾狐。那火勾狐繼續變幻,站立起來,最後成了似人非人,似狐非狐的形象。

    它保持著火勾狐的外形,但是神態舉止,無一不是人樣。尤其是那雙眼睛,更是一種閱盡滄桑之後昇華出的眼睛。那不是妖獸該有的眼睛,更像是人間的大智者才擁有的眼睛!

    火雲絲毫也不覺得奇怪,他早猜到了這團火紅的虛影是火勾狐的外貌。火雲只聽對方繼續道:「少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火勾狐,火勾狐就是我!你明白麼?」

    火雲雙眼一亮,接著變為暗淡:「不明白。」那人道:「明白但是不敢相信,對麼?為什麼不敢相信?」火雲道:「原因很簡單,我承受不起,沒資格承受!」

    「嘿嘿嘿嘿」那個人一陣低笑:「這可不像年輕人該有的心態,這是你的光榮,也是你的負擔,更是你的命運。落在了你的肩頭,你就必須扛起它!沒錯,你就是承載著無數火勾狐族人的信仰而生的幸運兒!我就是這些信仰實體化之後產生的靈智!你以為五年的天火鍛燒是毫無根據的麼?」

    火雲剛要說話,那人淡淡的道:「你理解了種族的份量,我才能對你說榮幸這兩個字。也正是因為你理解了種族的份量,我才能對你說負擔這兩個字。你要記住,你不僅僅是為自己而活,你也是為千千萬萬蒼涼一生的火勾狐族人而活!」

    火雲點一點頭:「我明白。」那個人道:「明白二字談何容易?當你激活自身的血脈之力的時候,我就出現在你的心中,算是初步接觸。現在你明白了種族的份量,你就有資格知道我的來歷。等有一天,你大徹大悟的時候,你就能支配我,你將站在世界的巔峰,重現我火勾狐一族的榮譽!」

    火雲問道:「怎麼才算大徹大悟?」那人道:「問得好,大徹大悟不是頓悟,那是一種比頓悟更深刻的體會。正如我上面所說,你現在頓悟的是你的心。而你以後要大徹大悟的,是你的道。當有一天,你明白了自己的道,你就真的不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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