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暗潮(3)
到底,皇帝在西嶺戰事中受重傷一事還是在朝野傳開。隨著戰事進展,四國下降表求親議和,王之成陳述戰績,請旨犒勞三軍的折子遞至朝廷,皇帝不惜捨身犯險的傳聞愈來愈多人知道,此舉雖迅速扭轉局勢但亦犯了大忌,連太后亦有所風聞。
慈安宮大殿左右服侍的人退下,太后問段微:「你皇兄受傷的事可是真的?」
「兒子並不知情,皇兄亦從未提起過,想來是訛傳罷。」且不論段微不敢確定,即使確定也不敢說真話。
「現林昭儀成這樣,夠他鬧心的,我倒不敢去問他了。先前他一意孤行去西嶺親征已是妄為,若再有此事,未免太教人心寒,萬乘之尊竟為個女子連性命都不顧了,不說朝臣們非議,連我都不能容他再這麼胡鬧下去!」太后聲色漸厲。
「母后,皇兄向來進退有度,此事未必就是真……」段微話說半截說不下去,連自己都覺牽強。
「大臣們怎麼說?」
段微躊躇半刻:「朝臣們自然沒好話,說林昭儀妖媚禍主,君德有瑕……」
太后冷哼一聲,道:「聽說有大臣上折子催著選秀?」
「是。」段微陪笑道:「事因墨月四國而起,先是送來降表,但戰事豈是說停就停?四國惟恐不可收拾,又上表請求和親,被皇兄拒絕了。如此一來倒提醒了朝臣們,皇兄子嗣不盛,只得兩位皇子,後宮亦七零八落,實有違祖宗家法,朝臣們顧慮日後皇族凋零外臣當權也是難免,只是皇兄並未作答。」
「唔。」太后沉吟道:「先皇在世時尚有七子,可惜只剩你們三個,你三哥賢王且不論,單他那幾個兒子我就看不上,紈褲子弟成不了大器,倒是你,成親也幾年了,怎麼就沒個動靜?」
瑞王見話題落倒自己身上,不禁赫然:「這兩年政務繁忙,兒子趁年輕多做些事為皇兄分憂,旁的事以後再說罷。」
太后斜他一眼:「你們兄弟沒一個讓我少操心的……朝臣們顧慮的沒錯,還有一樣更教我擔心,林昭儀那孩子雖然懂事聰明,可她沉痾日重,終究不是長命的,看光景撐不了多久,你皇兄用情太甚,到了,怎麼收場亦是難事。這宮裡,皇后性子懦弱和他說不上話,王昭儀,趙寶林,張寶林又一味地愚蠢,到那一天,羿兒跟前連個寬心的人都沒有,可怎麼好?選秀的事你也提提,指不定就有稱心的,便是不如林昭儀,寬慰解懷總有個伴。」
「是。」段微雖知道照目前情形這差事吃力不討好,然太后說的有理只得應下。
瑞王走後,太后愣了半天,對李嬤嬤道:「咱們過去看看林昭儀,只怕她不鬆口,羿兒未必就能應了這事。」
李嬤嬤倒不忍心,陪笑道:「太后,我聽落霞說林昭儀現病的越發重了,您去提這個……」
「我何嘗不知道。」太后歎息一聲:「那孩子和我也是投緣的,我亦不忍心逼她。可事到如今,總得有人去當惡人,我不能眼看羿兒不顧聖譽越陷越深,他受傷的事只怕是真的,林昭儀一封書信尚且讓他如此,若是……情深不儔,先帝的例子就放在那裡,當年,先皇后仙逝只兩年,先帝便一病不起……先帝且有貴妃,羿兒比他更專情,我竟不敢想以後的事。」
自先帝駕崩,太后從不提及傷心舊事,現卻說起可見已是無奈到了極處,李嬤嬤不敢再勸,忙出殿吩咐人伺候懿駕。
乾明殿寢室宮女們肅容息聲,大氣不敢出一聲,原來,雪沫兒咳症反反覆覆,越發重了。見太后來,雪沫兒在床上欠身欲起,太后忙按住她:「快躺著,再這麼著我便不敢來了。」
「母后,媳婦不打緊。」雪沫兒半靠枕上,見太后身後只有李嬤嬤,不免失望:「康兒這幾日可好?」
說起孫子太后滿臉慈藹:「好,整日介和泓兒耍鬧,樂著呢,泓兒這孩子倒也奇了,小小年紀板著臉誰都不理,只與弟弟在一起還能笑幾聲。」
「那就好,康兒有哥哥做伴最好不過,只是勞累母后您了。」
「我身子骨還結實,倒是你的更病教人操心些,羿兒為你瘦多了,這孩子是個心重的,鬧了這許多事,將來還不知道會怎樣。」太后話裡有話。
雪沫兒略微一怔,使個眼色命宮女們退下,道:「母后,媳婦不孝,惹您煩惱了。」
太后歎息:「孩子,你是伶俐剔透的一個人,我也不與打馬虎眼……按規矩,宮裡三年一選秀,自羿兒登基只選過一回,現大臣們催著他,你怎麼說?」
雪沫兒卻不吃驚,似已料到:「自是照規矩來,媳婦怎敢說什麼。」
她雲淡風輕,太后不禁暗暗詫異,搖手命李嬤嬤退下,問:「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是,母后,媳婦自幼坎坷,自進宮蒙母后頗多照應,便當您是自己的娘一樣,並不敢應付虛話。」
她神情誠摯,太后亦動了真情:「孩子,這宮裡也只得你有真心,咱們娘倆合該投緣……不是母后逼你,實在是事出無奈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