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風雨(1)
歸雁驚呼一聲上前扶住她,慌的沒了主意,張嘴叫道:「來……」才說了一個字手腕就被雪沫兒死死攥住,便噤了聲。
雪沫兒似坐都坐不穩了,身子軟軟靠在扶手上,歸雁心慌意亂急得直掉淚,半晌才想起取帕子給她搽嘴角血跡。
雪沫兒苦撐這半日已到了極限,腦中混亂聽見嚶嚶哭泣不勝其煩,皺眉道:「你哭什麼?」臉微微一轉,恰好瞧見歸雁正欲將帕子藏在袖中,露出來的一半帕子上隱約可見血跡,她登時心冷如墜冰窖更撐不住,半天掙扎著又說了一句:「莫叫人知道……」
歸雁不敢拂意,費力將她扶至碧紗櫥內躺下。殿內燭火昏黃,又空又大的殿堂光色黯淡十分淒涼,雪沫兒昏昏沉沉地躺著,只覺著胸口似壓著巨石喘不上氣,一身一身地出虛汗,恍惚身邊有人問話卻無力分辨,便這麼著睡著了。
雪沫兒直睡到第二日午時才醒,被歸雁凝霜伺候著梳洗完畢仍呆楞楞地又躺在榻上,落霞叫人了布上粥飯,可她只喝了幾口粥又全吐出來。這一日,她一直躺在榻上發愣,也不許人傳太醫,眾人不知出了什麼事,幾欲開口去勸皆被她清冷神色嚇回去,無奈只得作罷,只有落霞猜測到了幾分原故,可又不敢問,愁得歎氣。
冊封大典突然取消,又加著皇帝再未去過煙霞宮,林昭儀未為被冊封,失寵已是顯而易見,宮裡議論紛紛謠言四起,牆倒眾人推,至此,煙霞宮冷冷清清猶如冷宮。
轉眼大半月過去,春華來煙霞宮看望雪沫兒,才進殿就被落霞拉至一旁,低聲問她:「你可知道萬歲爺與我家主子怎麼了?」
春華道「我正要問你,你在跟前伺候著也不知道麼?」
落霞蹙眉道:「那日殿內不教留人,自萬歲爺去後我家主子就似傻了,叫做什麼便是什麼,可是要了她的命了。」
「怎麼?」
落霞扭頭看四下無人,悄聲道:「我家主子吐了一回血,至現在還是病怏怏的。」
春華吃了一驚:「太醫怎麼說的?」
「主子不教傳太醫,你別看我家主子素日裡菩薩般的一個人,發起脾氣竟似個金剛,連我都不敢駁一句。」
「真真是何苦來著,你們這位是這樣,我們那位更教人害怕,連林公公都愁的沒了主意。」
「先前他們也鬧過,總歸是那位先低頭。指不定過幾日便好了,我只擔心拖下去對我家主子身子不利。」
「這回怕是難了。」見春華欲言又止,落霞急道:「你快說,怎麼就難了?別和我打啞謎。」
春華躊躇半晌:「我說與你聽,可千萬別告訴你家主子,她既吐了血,知道了沒好處。」見落霞點頭,這才接著道:「自那位搬回勤和宮,先開始只黑著臉倒沒什麼,那成想過了幾日便宣了吳昭儀侍寢,後又宣趙寶林,張寶林,連王昭儀都得了聖澤。別人倒還罷了,那吳寶林最善揣摩聖意曲意逢迎,連著幾日都被翻了牌子,現已經被封了昭儀了。」
落霞目瞪口呆,半晌冷笑道:「可是煙霞宮沒人理了,這等大事竟沒人來通報一聲,冊封昭儀原本是喜事,怎麼不見下旨教人觀禮,做什麼藏著掖著的?」
「說來奇了,林寶林晉封只在皇后那裡磕了個頭領諜子了事,並未有旨命人觀禮,依我看,那位還是牽掛你家主子,到底放不下。」
「什麼放下放不下的,這才幾天就變了,從前甜言蜜語的竟都不做數了?只可憐我家主子還蒙在鼓裡……我倒要恭喜你了,勤和宮裡人來人往的,少不了你的好處。」落霞與春華同年進宮相交甚好,情急之下說話便帶了刺。
她話音剛落,春華咬牙切齒啐她一口,伸指戳道:「死丫頭敢情是瘋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落霞話一出口也知自己莽撞,後悔不迭,見春華惱了,趕忙賠禮:「好姐姐,你饒我一遭罷,我不是為我家主子不值麼?要換別的主子,我斷不會沒了章
法。說起我家主子,人又明事理性子又溫和,待下人最好不過的,先前的事你也知道,為歸雁她連命都豁出去了,我們做奴才的豈有不忠心的道理?方纔我是急了,出言無狀,你大人大量就饒了我罷。」
聽她說的可憐,春華嘖道:「要不是看你家主子面上,我斷不饒你。」又歎口氣:「論起來,咱們進宮年頭不短了,什麼沒見過?也就你家主子把咱們當人看。先前我在林府做教引姑姑便看出你家主子是個知事懂禮的,倒不比那些眼長在頭上的人。你說的不錯,我在御前當差,巴結的人是不少,可又能怎樣?再怎麼也只是個奴才。就說吳昭儀罷,先前見著勤和宮當差的人沒少賠好話,可才一晉封就變了臉,哪比你家主子待人有真心。」
「即這麼著,你便幫我家主子一回罷,我也是急了,想不出個法子來,只得求你了。」落霞央求道。
「我倒是想幫,可沒那膽子,你哪曉得我們日子難過。」
「卻是為何?」
「我在御前還頭次見那位失了陣腳,這半月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動輒發怒,不宣人侍寢還好,宣一回發一回火。便是這樣,也沒人敢提煙霞宮半個字,不然就是一頓好打,橫豎不對,就連林公公都急得直撓頭,想不出半點法子。」
落霞呆了半天,苦笑一聲:「真是何苦,罷了,聽天由命罷,也不是我們能管的。」說完拉著春華去後面寢室看雪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