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策劃
退朝後,段羿命瑞王一同往勤和宮議事。
進殿落坐段羿譴散左右,問段微:「老六近日可有什麼動靜?」
「他與督察院的林風遠,兵部的王學昌走的甚近,另外還有幾位大臣也與他交好,也是重臣,想來他還是不死心。對了,聽說前幾日他又買回一個姬妾,所費不貲,照老六的進項根本不夠,其中定有名堂。」
段羿沉吟片刻,緩緩言道:「朝裡已經有幾位老臣***老六,他的毛病不改,終究是個禍患。」
段微點頭:「得想個法子抓住他的把柄才好,不然遲早要出事。」
「目下只能再等等,雖說老六於朝臣暗中勾結,但不足以此為憑治老六的罪。
父皇當年雖然把皇位傳給朕,可也留下遺訓兄弟相親,便是為了給老六留後路,顧忌著這層,朕確實頭疼。」
「父皇最心愛的兒子還是六哥,若不是軍餉的案子牽連……恐怕父皇在臨終時都遺憾罷……」
段微此話勾起段羿心中的隱痛,同樣是兒子景遇卻天壤之別。他曾那樣期盼能得到父皇的認可,讀書,習字,兵法,騎射樣樣用心去學只為博父皇的眷愛。可是父皇眼裡從來沒有他,先是太子,後是老六,他們才是父皇的兒子……
還記得那一天,他得知父皇不行了,天未亮就趕到延福宮門外求見父皇一面。內侍擋在門口不讓他進去,說萬歲爺正和六皇子說話,他就一直等著,直到天黑也未被傳召。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天氣陰冷,風刮在臉上如刀子一般,他不吃不喝固執地跪在雪地裡,手腳凍得麻木,可是他不肯離開,不肯相信父親連最後一點的親情也吝嗇給予他。
周圍是朝中的大臣,臉上流露出的悲色底下隱藏著興奮,每個人都在暗自計算著在即將來臨的事態中能得到多少利益。段微偎在他跟前,鼻子通紅,巴巴地看著他問:「五哥,父皇是不是把我們忘了?」就在那一刻,他收起了絕望與悲憤,彷彿能聽見心裡結冰的聲音。
紅色紗燈映在雪地上照出大團的光暈,既紅且暖,可是伸手一觸卻是冰寒。段麟終於從裡面出來,微垂著頭,神色木訥呆板,一掃平日躊躇滿志的風采,經過他的身邊突然停下,眼光冷冷地射過來,像是毒蛇吐出芯子恨不能在他身上咬幾個窟窿一般。他有些茫然,卑微如他,怎麼會使高貴風雅的六皇子失去平和之態?還不等他回神,周圍的大臣們已經將段麟簇擁住獻媚巴結,門口又出來一個人,是父皇身邊的內侍喚他進殿。
殿內光線昏昏沉沉的,藥味與霉味隨氤氳的暖流撲面而來,一切都變了形狀,光怪陸離。許久之後他才適應,跪在父皇的床邊,他幾乎認不出躺在床上枯瘦如柴的老人就是他的父親。昔日高高在上英明決斷的父皇第一次正眼看他,渾濁的目光流露出無奈,他靜靜與父皇對視,那一刻,他不再害怕,只想著他終於解脫了,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縱然他拚力想在其中佔得一席之位,可這裡終究不屬於他,那麼,還是離開罷,離開這個沒有溫度的地方。
然而,沒有可能的事情卻發生了,父皇幾句話改變了他的命運:「立皇五子羿為太子……」後面的話他沒有聽見,做夢一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父皇攥住他的手:「你答應朕一件事……不許動麟兒。」
前太子段麒已死,六皇子段麟貪污軍餉,父皇萬般無奈才會選擇他罷?
剛剛湧上的溫熱又灰下去,父皇從沒這樣叫過他的名字,麒兒,麟兒是父皇的麒麟二子,而他,他什麼也不是,卻揀了個便宜,父皇是這樣的不甘心,至死也沒有瞑目。
先皇遺詔宣佈那天,崇政殿可謂風雲際會,劍拔弩張。可是沒有幾個人能料到素日裡謙和內斂的五皇子竟掌握了神銳營,搖手一揮,殿外殺聲震天,兩萬人馬將宮裡圍了個嚴嚴實實。段麟還算識趣,冷笑一聲拂袖而去。新皇崢嶸初露便輕易地扭轉局勢,從前六皇子的幕僚紛紛倒戈,跪地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著段麟背影漸漸消失在暮色氤氳中,他沒有覺得輕鬆,因為,他沒有比他得到過更多,皇帝的寶座就在身後,金碧輝煌散發出幽幽的冷光。可是,段麟並不會這樣想罷?
段羿久久不說話,段微不免奇怪,試探地叫了一聲:「皇兄?」
「你可記得當年曲和良的案子?」
段微現在因盯著端王對當年之事做了些調查,回道:「臣弟知道一些,皇兄莫非想從此處入手?」
段羿點頭道:「你悄悄派人調查此案,切不可走露風聲。」
段微道:「當年案子牽涉的人不少,其中還有林昭儀的父親林風遠在內,投鼠忌器,皇兄果真要重查此案麼?」
段羿閉目手捏眉頭,沉思片刻無奈言道:「這件事確實有些棘手,不過朕想來想去還得從軍餉的案子入手,你先派人去查罷,林昭儀那裡有朕安撫,你不必顧忌。」
段微聽皇兄如此說,心中有數便不再問。
兄弟倆不再討論此事,另將朝中事宜商議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