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太后(2)
太后慈眉善目衣著樸素,竟像是個平常富貴人家的老夫人，說話聲音也很溫和並不盛氣凌人，雪沫兒不由鬆了一口氣，點頭稱「是」。
太后又道：「在哀家這裡也不必有許多規矩，咱娘倆個嘮嘮家常，平時除了皇上皇后再沒人來，他們在這裡隨意的很，咱們也別拘著那些子虛禮才是。」
一時宮女上了茶，雪沫兒便順著太后的話陪著她說了些佛法經禪。
雪沫兒幼時家中曾為她請過幾個師傅悉心教導，後家中遇難，雪沫兒從錦衣玉食的雲端突然墜入滾滾紅塵仰人鼻息討生活，其中甘苦非常人可比，自是有許多感慨領悟在心頭。因而陪著太后說起這些人生無常積德行善的話來有許多共通之處。
雪沫兒言語恭順，說話不急不徐從容不迫，太后與她相談一番甚是歡喜，轉頭對李嬤嬤道：「難得有這般玲瓏剔透的孩子，說得哀家竟捨不得讓她回去。」
李嬤嬤笑道：「林昭儀既投太后的緣法，太后該賞些什麼才好，但千萬別真的不叫走，不然可有人來這裡鬧著要人了。」
雪沫兒臉頰一紅垂下頭。
太后笑道：「你這個婆子，專會打哀家的主意，竟替那些個物件找起下家來了，也罷，你將那柄紫玉如意取來。」
李嬤嬤回笑道：「奴才就知道您不是那吝惜物件的主子。」說畢轉身出去取如意過來。
雪沫兒忙跪地謝賞。
太后心情頗好，又說些段羿小時候的事情，言語中不免有些哀傷，最後拉住雪沫兒的手道：「那些日子，羿兒不知受過多少委屈，只是從不與哀家說起過，可憐這孩子那般倔強，硬生生地忍著。」
雪沫兒還是初次聽段翌年幼時候的事情，心中微疼：「沒想到他原來竟有這般經歷，也是個可憐人。」一抬頭見太后神色傷感，忙收了心思與李嬤嬤勸了一番，太后才漸漸又露了笑容。
太后剛回轉情緒，殿外便傳報「皇上駕到。」
太后「撲哧」笑道：「可不是來要人了？」
段羿清減許多，穿著明黃長袍越發顯著玉樹臨風，進來先給太后請安，一起身便往雪沫兒這邊看，她穿著淡綠衣裙亭亭玉立，即便站在那裡也有一種心飄逸靈動的氣韻，當下目不轉睛地看著，竟癡傻了一般。
雪沫兒雖沒抬頭也能覺出他正看著自己，不禁臉頰燒紅，勉強走過去行禮，欲嘖不敢嘖，欲惱不敢惱，十分尷尬。
太后見此形狀與李麼麼對視一笑，輕咳一聲道「今日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去罷。」
待他們走後，李嬤嬤對太后道：「林昭儀懂事知禮，人又聰明，您這回總該放心了。」
太后歎氣道：「林昭儀是聰明，可就怕她太聰明，只盼著她別辜負了羿兒才好。」
「您為什麼這麼說？」
「李嬤嬤，羿兒是你抱大的，你不知道他的性子麼？宮裡這麼多女人，你見哪個讓他上心過？這些年下來，也只見過林昭儀教他亂了陣腳，他越是這樣，哀家越是害怕，羿兒表面上冷漠，其實心思最重。宮裡是是非之地，林昭儀是個玲瓏剔透的人，並不適合在宮裡，將來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羿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未必就是好事。」太后言畢長歎一口氣拿起佛珠默默唸經，李嬤嬤不敢打擾，退在一旁伺候。
段羿與雪沫兒並肩緩緩走在宮道上，林安使個眼色，帶著內侍與冰脂遠遠地跟落在後面。段羿憋了一肚子話不知從何說起，直走到御花園裡面，宮道分開幾路，一路通往東面勤和宮，一路通往西邊渙月閣，再不說便遲了，終於開口：「你……」剛說了一個字就聽見雪沫兒也道：「你……」
兩人站在婆娑的柳樹下相對一笑，凝眸顧視，默默無言卻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