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和樓中,趙磊酒醉不醒,被權和樓的小廝送上了趙府的馬車,而那份《明道諫官家書》,很自然的被趙磊和柳永忘記在廂房之中。
趙府的車伕,本是河北綠林豪傑,跟隨朱大力一起被蕭容派到趙磊的身邊,保護蕭若若和趙磊的安全。
這位身材瘦弱,肌肉卻十分發達,有點李小龍味道的車伕,將趙磊送到車廂中,就準備趕車返回趙府。
「等等!去對面小巷!」馬車中,傳來趙磊清醒而低沉的聲音。
四十多歲的馬車伕老劉,聽到趙磊的話,心中沒有一點驚訝,他們這些跟在趙磊身邊的人,都是經歷過劫獄之戰的百戰悍匪,死亡都無所畏懼的他們,對任何事情都不會驚訝,所以老劉聽到剛剛還醉的一塌糊塗的趙磊清醒的話語,馬上將馬車趕到權和樓旁邊的一個偏僻小巷中。
這條小巷正對剛才趙磊定下的包廂,漆黑的小巷中,趙府馬車靜靜的停在這裡,趙磊坐在站在車廂之上,朝燈火通明的二樓包廂看去。
包廂之中,打掃殘羹的小廝還沒有出現,一個三旬男子就鬼鬼祟祟的推開廂房大門,走了進來。
三旬男子健步走到酒席旁邊,看著酒席上趙磊拉下的那份《明道諫官家書》,拿起來粗略看了幾眼,馬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將《明道諫官家書》折好小心的收了起來,然後偷偷的走出廂房。
趙磊在權和樓外的小巷中,冷笑看著那位中年男子拿走了《明道諫官家書》,一直等到中年男子離開權和樓,趙磊才鑽進馬車,返回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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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一路小心翼翼,很快來到太醫局局令趙懷古的府邸。
敲開後門,中年男子偷偷摸摸的四周看看,才鑽進趙懷古府邸的後門之中。
趙懷古書房之中,中年男子見到了這些天春風得意的太醫局提舉。
「怎麼樣?」趙懷古端著一杯清茶,看都沒有看恭敬站在他身邊的中年男子問道。
「大人!小的今天看到趙磊和柳永在權和樓吃酒,放浪形骸,不堪入目,事後還寫了很多的東西,一些發牢騷的廢話,最後還有一首譏諷朝廷的反詞!」中年男人從懷中將保存完好的《明道諫官家書》取出來,交給趙懷古。
趙懷古聽到中年男人的話,馬上興奮起來,興致勃勃的接過《明道諫官家書》,開打看了起來。
「草民愚不肖,蒙恩進士出身,賜龍鳳寶佩,賞三品豪宅,當以使事歸報陛下。草民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詳思而擇其中,幸甚。臣竊觀陛下有恭儉之德,有聰明睿智之才,夙興夜寐,無一日之懈,聲色狗馬、觀遊玩好之事,無纖介之蔽,而仁民愛物之意,孚於天下;而又公選天下之所願以為輔相者屬之以事,而不貳於讒邪傾巧之臣。此雖二帝三王之用心,不過如此而已,宜其家給人足,天下大治……」(摘自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書》,開頭有修改)
看到開頭表忠心的無聊一段,趙懷古撇撇嘴,直接略過下面的情節,翻到最後一頁,朝最後的反詞看去。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同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澶淵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了山河。朝天闕。」(不要罵,昨天打電話給湯陰的同學,讓他幫大漠給岳廟上注香,估計岳飛都不會怪罪了。^_^!)
「大人!請看這句『澶淵恥』,澶淵之盟可是先皇一生最自豪的一件事情,現在卻被趙磊稱為恥辱;還有這句『收拾了河山』,趙磊要收拾河山,這分明是要造反嗎!」中年男人看來讀過幾天書,不過肯定是師娘教的,居然將這首詞解釋成這樣,真是栽贓嫁禍的高手,他沒有出生在清朝文字獄時期,還真是屈才了。
不過趙懷古這廝的文采,估計也是師娘教的,他居然相信了中年男人的話,一臉陰狠的緊握手中趙磊的《明道諫官家書》,心中開始盤算這東西送到官家的面前,能給趙磊定下什麼罪名。
最好直接將趙磊腰斬,一了百了!趙懷古陰毒的想到。
「好!有了這個東西,趙磊就再沒有反身的餘地,本官馬上進宮覲見官家,將趙磊這份反文和反詞上呈官家,看趙磊他怎麼死!」趙懷古彷彿已經看到趙磊慘死的下場,一臉激動興奮的說道。
揮退中年男人,趙懷古匆忙而出,叫來馬車,一路朝皇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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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中,朝會剛剛散去,一天的糾纏,讓朝廷百官費盡心機,同時也心神疲憊,除了朝廷七大重臣,其餘文武百官,紛紛返回家中,休息的同時,也開始聯繫同僚,準備著如何應付馬上要出現的官場振蕩。
明月當空,夜深人靜,紫宸殿中,依然燈火通明,官家趙禎冷笑著走在龍椅之上,看著下面的朝廷七大重臣。
「看來百官覺得朕有些軟弱了,居然都不同意鈔引變現錢為朝廷斂財的辦法,他們只顧著商人和自身的利益,居然視朝廷為無度,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著那點錢財,眼睜睜看著戶部無銀而袖手旁觀,記得很多年朝廷都沒有殺過罪臣了,看來要殺雞敬猴一番,讓他們知道這個天下,還是趙家的天下。」趙禎不慍不火的淡然說道。
孟王趙元儼和宰相李迪、呂夷簡大臣,看到趙禎如今平靜無波的臉色,心中一陣恐懼,他們知道,趙禎雖然性格有些懦弱,但是一旦發起脾氣來,就天崩地裂,地動山搖。後果非常嚴重,他們都記得天聖五年,趙禎養了一隻靈鹿,劉太后怕官家趙禎玩物喪志,就命人暗中弄死那只靈鹿,結果官家龍顏大怒,派遣禁軍將整個鹿場的官員下人全部斬殺,就是劉太后派去的內侍也沒有放過。
這件事情文武百官誰都知道,但是從來沒有人提起,大宋皇家很少殺大臣,但是絕對不會軟弱到不殺大臣,當朝廷文武百官觸及到他們的底線時,就是一場大風暴的來臨,趙禎繼位之後,就曾經腰斬過十幾位大臣,這些人無一不是尋死之輩,不以言論入罪,並不是做什麼都沒有罪,趙禎的壓抑的憤怒,在趙元儼和李迪、呂夷簡等人的眼中,已經是非常明顯的訊號,看來有人要倒霉了,不過這些人,好像都是劉太后那時的政治班底,和現在汴京的朝廷班底,沒有多大的聯繫,倒霉就倒霉吧!最重要的是別人倒霉,他們能從中撈取多少政治資本。
「擬旨,命秘衛徹查鹽茶鈔引入中時中飽私囊的朝廷官員還有那些商人,特別是夏竦,還有那時的官員,給朕一個一個查,查完之後朕再收拾他們。」趙禎說到這裡,想到茶鹽上上億貫的損失,臉色黑青的沉聲說道。
「是!」掌控秘衛的孟王趙元儼出列恭敬說道。
大動盪啊!看來這次官場要出現大振蕩了,估計劉太后那時的朝廷要員,要倒大霉了,畢竟那個時候,所有的官員,都曾經受過鹽茶鈔引的好處,現在逼得官家算舊帳,他們一個都跑不掉。趙元儼答應之後,心中感歎的說道。
就在其他人也這樣感慨的時候,紫宸殿外,有內侍稟報說趙懷古前來求見。
「趙懷古,他這個時候來幹什麼?」官家趙禎疑惑說道,吩咐內侍讓趙懷古覲見。
「微臣扣見吾皇萬歲!」不是正事早朝,就免去繁縟禮節,趙懷古恭敬叩拜官家說道。
「趙愛卿怎麼來了啊?」趙禎收斂未消的怒氣,對趙懷古問道。
「啟稟官家,太醫局某官員在權和樓吃酒,偶然發現趙磊和柳永醉酒在權和樓,酒醉之後,放浪形骸,屢發罪言,還寫下反文和反詞,太醫局官員將趙磊的反文和反詞,送到微臣這裡,微臣見事態嚴重,不敢怠慢,所以馬上送來給官家過目。」趙懷古大義凜然的說道。
「反了他趙磊了,居然敢寫下反文和反詞,還有柳永在一起,難道這廝想學柳永嗎?」趙禎一聽之下,大為惱怒,咆哮罵道。
這時趙禎身邊伺候的閻文應,將趙懷古遞過來的一沓宣紙,遞給官家趙禎。
憤怒的趙禎,拿起宣紙,怒目看去,一看之下,卻深深入迷,不可自拔,一邊看,還一邊品味,口中唸唸有詞。
「今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財不足為公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爾。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閭巷草野之間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為常,而無一旦之憂乎?願監苟且因循之弊,明詔大臣,為之以漸,期合於當世之變。臣之所稱,流俗之所不講,而議者以為迂闊而熟爛者也。(摘自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書》)
好!寫的好啊!果然不愧最知朕的心意,這個趙磊,有這番才能,居然還藏著掖著,也不怕放壞!」官家趙禎口中念道說道。
龍椅旁邊,本來笑瞇瞇看著趙懷古落井下石的閻文應,聽到官家小聲的話,馬上心說壞了,官家正為糜爛朝政憂心呢!現在就來個要求改革的萬言書,這不是瞌睡送枕頭嗎!趙懷古啊!趙懷古,你可真是笨蛋啊!被趙磊利用還笑呵呵的將這東西呈上來,你傻啊!
作為呂夷簡陣營的閻文應,暗暗叫苦的怒視趙懷古,心中大罵這個愚蠢的太醫局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