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繼續說道:「那小姐流落街頭,飢寒交迫,女人到了這步田地,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只得徘徊在黃桷樹下,希望能夠遇上一位仗義疏財的嫖客,於是,她遇到了我的侄兒包大成。」錢多多的眼角,流下兩行熱淚,她想起了自己的生活,正是「到了這步田地」。
錢多多現身說法,語言極有感染力,包圍崗亭的眾女,被錢多多感染,紛紛落淚,崗亭內外一片淒楚。
三名城管隊員,有兩人跟著眾女流淚。
錢多多擦乾淚水,繼續說道:「那個小姐因為生活所迫,不擇手段,要求為包大成提供服務,以換取一碗方便麵,但是,她的請求,遭到了包大成的斷然拒絕。」
一位城管隊員淚流滿面,「啪」的一拍桌子,指著包大成厲聲喝斥:「包大成,你為什麼要拒絕她!你這個鐵石心腸的禽獸!那個小姐餓成那個樣子,你就不能滿足她的要求嗎?你就不能有點愛心嗎!」
包大成頓時陷入兩難境地,滿足小姐的要求,是嫖*娼,要接受法律制裁;不滿足小姐的要求,就是鐵石心腸的禽獸,要接受道德譴責!這是個悖論。
還是錢多多,替包大成解開了這個悖論:「包大成一不能觸犯法律,二不能眼看那位小姐被活活餓死,那就觸犯道德底線了。所以,善良聰明的包大成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送給小姐一筆錢,也就是那五百塊錢,同時謝絕了小姐的服務,並諄諄教誨那位小姐,困難是暫時的,前途是光明的,要鼓起生活的勇氣,直面慘淡的人生,大成,你是這樣做的吧?」
包大成激動得連連點頭,錢多多所說,句句是事實!當時,包大成正是懷著拯救勞苦大眾的崇高思想,給陳思思送錢送溫暖,這副悲天憐人的精神境界,陳思思不理解,而只有一面之緣的錢多多,卻能夠體諒包大成的一番苦心,這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包大成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是一位有責任感有良心的中國人!三位哥哥,你們說,是不是這樣?」錢多多正色說道。
兩位城管含淚點頭:「是,是,包大成是一位善良的中國人!」
只有中間那位老成點的城管,腦子還算清醒,沒被錢多多忽悠進去,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胡說八道!試問,如果那包大成誠心資助落難小姐,她怎麼會把包大成扭送治安崗亭?她有病啊!事實證明,包大成不是一位有良心的中國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嫖客,這五百塊錢,是嫖資!」城管隊員揮舞起陳思思留下的五張百元大鈔。
錢多多看見那五百塊錢,心頭惱怒,她在人民廣場的服務費,每次最多就一百,少的時候只有五十。那包大成一出手就是五百,如此仗義疏財的嫖客,卻被那不知好歹的惡女扭送到治安崗亭,簡直是沒了天理!
錢多多心頭惱怒,臉上不動聲色,輕聲說道:「這位哥哥果然睿智,一眼就看出那小姐有病,由於長期生活壓迫,孤苦伶仃,精神抑鬱無法排解,她精神不正常,見到男人就要錢,拿到錢就忘恩負義,就是……花癡!」
「花癡?」三位城管大吃一驚,那陳思思有沉魚落雁之貌,他們從來沒領教過如此美貌的花癡。
「對,她是花癡!」崗亭外眾女齊聲高呼,奮力作證。
「不對,她是記者,記者陳思思!花癡能當記者嗎?」到了這個時候,城管隊員腦子才轉過彎來,不管那錢多多把陳思思說得如何不堪,記者這個事實,足以推翻錢多多為包大成做的所有辯護詞。
那錢多多為了營救包大成,很做了一番功課,幾乎全部掌握了陳思思和包大成在黃桷樹下所有細節。但是,偏偏漏掉了「記者」這個極其重要的細節,這也難怪她,陳思思進了崗亭才吐露身份,這幫風塵女子膽子再大,也不敢到治安崗亭裡探聽虛實。
錢多多頓時語塞,原來,那個花枝招展的狐狸精,原來是一個吃飽了沒事幹的記者!一個記者冒充妓女,潛伏在黃桷樹下,其目的,絕不是搶她們的飯碗,而是要砸她們的飯碗!
錢多多馬上意識到,問題比想像中更加嚴峻!
這更加堅定了錢多多營救包大成的信念,邏輯非常清楚,如果包大成嫖*娼之事屬實,那麼,這位記者大筆一揮,寫出一篇報道,接著政府就要對人民廣場進行徹底整治,錢多多和廣大風塵女子就要徹底下崗!
必須洗脫包大成嫖x娼的罪名!只有這樣,錢多多才能實現自救!
錢多多一聲大叫:「她不是記者,她是花癡!」
「對,她是花癡!」全體妓女同聲高呼,氣勢逼人。
城管隊員一聲冷笑:「她是不是記者,你們說了不算,我們說了也不算,報社說了算!」說著,得意洋洋地看著桌上的電話。
事已至此,錢多多退無可退,只得硬著頭皮叫道:「行,報社說了算。」
「那我就給報社打個電話。」
「行,你打!」
「我警告你,一旦證實陳思思的記者身份,不僅包大成跑不掉,你為犯罪嫌疑人作偽證,也要接受法律制裁!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城管隊員冷笑。
「不後悔!」錢多多嘴硬,心裡卻是一陣絕望。
城管隊員抓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喂,《上江日報》嗎?我是人民廣場城管,請問,你們報社是否有一位名叫陳思思的記者……嗯,陳思思,對,耳東陳,思念的思,兩個思……嗯,啊……嗯……」
城管隊員「嗯」「啊」不停,錢多多絕望到了極點,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問題比想像的更加嚴重,至少,她的飯碗是徹底砸爛了。
「什麼?沒有?」城管隊員一聲大叫。
錢多多張大了嘴巴。包大成也是一聲驚呼。
報社否認有陳思思其人!
包大成突然產生一個想法——記者陳思思是假,妓女陳圓圓才是真!不是陳思思冒充妓女,而是陳圓圓冒充記者!
這個想法把包大成嚇出一身冷汗。
錢多多已經死了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三位哥哥,事實證明,陳思思是個花癡,她冒充記者陷害包大成,包大成是一位有良知的中國人,他見義勇為營救花癡,反遭不白之冤,請三位哥哥為我侄兒包大成做主!」
城管隊員怏怏放下電話,記者陳思思是包大成嫖x娼的唯一證人,而這個證人,被證明是子虛烏有,一切證據表明,包大成不是嫖客,他是一位扶危濟困的好青年,他不應該受到不公正待遇,他應該受到的是表彰!
就這樣,錢多多大獲全勝,把包大成營救出了治安崗亭。
鑒於包大成是見義勇為者,那五百塊錢不是嫖資,而是資助,城管退還了沒收的兩萬五百塊錢。
各位看官,我們稍事總結。這一個通宵,衰哥包大成拯救妓女陳圓圓的行動,遭到了慘敗,被母夜叉陳思思斗的丟盔卸甲,身陷囹圄,還損失了兩萬零五百塊錢。與其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妓女錢多多拯救包大成獲得了全勝,不僅將包大成營救出了鐵窗,而且,將那兩萬零五百塊錢,原封不動地追了回來。
這件事深刻地說明了,包大成的智商和膽識,連妓女都不如,更不要說魔女了!
經過這件事,包大成痛定思痛,終於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和母夜叉陳思思相比,不管是人品還是智商,差距都十分顯著,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要和陳思思鬥,無異於以卵擊石!
於是,包大成決定,放棄復仇計劃,採取躲避戰術,從此遠離母夜叉。
包大成的這一決斷,是非常英明的,以他的智商,除了躲,別無他法。
但是,包大成企圖避禍的想法,卻是不現實的,因為,魔女陳思思不打算輕易放過他!過不了多久,陳思思就要殺上門去,讓包大成寢食不安。
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且說包大成一出治安崗亭,撇下錢多多,撒腿就跑,連感謝一聲都沒有,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包大成如此作派,把個錢多多氣得臉青面黑,原以為包大成是個仗義疏財的嫖客,原來是條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和那花癡陳思思是一路的。錢多多大為後悔,不該冒著砸飯碗的危險,救這條白眼狼。
後悔歸後悔,生活還要繼續,錢多多的女兒還在學校裡,等著她的錢為貧困山區兒童捐款,如果不捐款,老師和同學都會批評她缺乏愛心。
為了女兒,必須努力工作,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這個道理,錢多多有著刻骨銘心的認識。
所以,錢多多很快忘記了包大成,遊走到黃桷樹下,脖子扭扭屁股扭扭,這不是晨練,這是她招徠顧客的基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