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總得來說,包大成的隔離生活恢復了平靜,沒有陳圓圓的騷擾,包大成情緒穩定,積極配合治療,專家們兢兢業業,治療效果進展神速。
又過了五天,包大成潛伏傳染病醫院整整二十天,根據市領導的指示,實驗室檢驗結果終於轉陰。按照事先確定的治療方案,包大成接受了全面體檢,結果和他入院時一樣,一切正常。
包大成出院那天,汪市長、衛生局孔局長,以及社會各界群眾三百多人,光臨傳染病醫院,向包大成表示衷心祝福。陳思思也混跡其中,這一次,陳思思是以記者的身份藏在一大群記者當中,她的一篇重量級稿件已經發到了秦主編手上審稿,這一次,陳思思多了個心眼,這篇稿子,她是讓熊勝利遞交的,而熊勝利憑著他雄厚的背景,已經榮升主編助理了,進入了報社領導層,這篇稿子經過了熊勝利之手,秦主編再想以權謀私扣壓,就說不過去了,況且,陳思思自信,秦主編也沒膽量扣壓這篇重量級的稿件。從熊勝利那裡得到的內部消息,報社幾位領導對這篇稿件都極為欣賞,已經有人質詢秦主編,以前為什麼要扣壓陳思思的稿件。
陳思思心頭竊喜,遠遠看著鮮花叢中包大成,心裡一陣陣冷笑。陳思思這次出現十分低調,穿著刻意樸素,頭上還蓋了頂鴨舌帽,帽簷遮住了大半個花容月貌,藏在人群中。而包大成正被無數的鮮花和閃光燈包圍,腦子暈乎乎的,哪裡想得到陳圓圓就在他的身邊。
汪市長發表了簡短的講話,高度讚揚了廣大醫務工作者忘我的犧牲精神,並再次鄭重宣告,這次「抗非」鬥爭的勝利,再次證明,「白衣天使」這個光榮的稱號當之無愧,有關「看病貴看病難」的說法是以偏概全的,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汪市長的講話,讓不少重新披上「白衣天使」外衣的醫生們淚流滿面。
出院儀式結束後,包大成被葫蘆街居委會主任黃小菊和小姨牛麗麗接出了傳染病醫院。媽媽郝玉秀沒來,這些天,因為包大成患病,報刊亭一直停業,郝玉秀覺得對不起客戶們,尤其是對不起整天在報刊亭外排隊買報紙的帥哥們!反正包大成康復了,應驗了「吉人自有天相」那句話,郝玉秀就忙著賣報紙去了。
報刊亭停業期間,不少帥哥因為買不到郝玉秀的報紙而嚴重憔悴,甚至萌生了輕生念頭。現在報刊亭重新開業,立即門庭若市,郝玉秀忙得不可開交。
在這次抗非鬥爭中,黃小菊表現十分突出,親自率領老太太們圍堵包大成,有效地控制了疫情進一步擴散,受到各級領導一致讚揚。所以,經上級研究決定,恢復黃小菊居委會主任一職,並繼續享受副處級待遇。
專車到達葫蘆街口的時候,一大群老太太、葫蘆街群眾代表,以及疾控中心方主任帶領全體職工,早已簇擁在街口,熱烈歡迎包大成痊癒歸來,包大成一下車,掌聲一片。
疾控中心主任方大明,現年五十五歲,圓臉禿頂,中年發福,慈眉善目,一副彌勒佛形象,兩隻眼睛一笑就成了兩道縫,緊緊握住包大成的雙手,感歎道:「包大成同志以頑強的毅力和堅定的革命信仰戰勝了病魔,勝利康復。實踐證明,包大成同志是一個經受得住考驗的優秀同志,我代表中心全體職工,向包大成同志表示熱烈祝賀!」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包大成一眼。
方主任親自前來歡迎包大成,原因很簡單,就是怕包大成得意忘形言多有失。
方大明是國家事業單位領導,在這之前,包大成的雙手,還從來沒有落入到一位領導溫暖的雙手中,包大成被方主任握的心頭熱情洋溢,聯想到在隔離病房中,柳青青語焉不詳但又意味深長的有關加盟疾控中心的說法,頓時情緒激動,高聲說道:「謝謝領導的信任,在二十天漫長的日子裡,我什麼都沒說,尤其是關於**……」
方主任嚇得一哆嗦,這包大成智商偏低,言多必有失,急忙打斷包大成的話:「包大成來到葫蘆街大半年了,半年來,包大成同志為了黨和人民的事業,為了千千萬萬群眾的身體健康,出生入死,兢兢業業,披星戴月任勞任怨,為廣大人民群眾樹立了光輝的榜樣,二十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奪走了包大成同志的生命……」葫蘆街群眾代表們表情肅穆,老太太們開始落淚,紛紛面向包大成呈低頭默哀狀。
倒是黃主任腦子略微清醒,急忙插言:「包大成同志的離去,是葫蘆街廣大人民群眾的重大損失,但是,他的精神永駐人間,如今,包大成同志又回到了我們身邊,讓我們懷著崇敬的心情,歡迎包大成同志的歸來!」
包大成的腦子有些暈。方主任把讚揚搞成追悼會的格調,包大成的情緒受到影響,有些低落,正在難過,美女柳青青抱著一大把白色的鮮花,送到包大成面前。
柳青青顯然也受到了追悼會的感染,面露悲色,手捧白花,語言懇切:「我代表疾控中心廣大職工,祝包大成同志一路走好!」
柳青青的話說偏了,但是,對於包大成而言,柳青青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女柳青青近在咫尺,呼吸之間,蘭麝之氣直撲包大成面門。包大成暈頭轉向,雙手抱住鮮花,慌亂之中,竟然握住了柳青青的雙手,柳青青的皮膚光潔細嫩,冰清玉潔,包大成手指發麻,電擊感極強。
那柳青青對於包大成猥瑣的雙手倒也並不在意,在柳青青心目中,包大成就是個中性人,手摸不摸的,都沒啥感覺,就像左手摸右手。
包大成抱著鮮花,正在用心體會迸發出的電流,居委會黃小菊主任挺著高聳的胸脯,笑盈盈走到包大成面前,朗聲說道:「所以說,群眾的力量的強大的,我們在任何時候,都要走群眾路線,依靠群眾,發動群眾,有群眾做後盾,不要一個小小的**,就是帝國主義,也要讓他們徹底滅亡……」
黃小菊又開始街頭即興報告,黃小菊一旦開講,沒有一個小時收不了尾,方主任急忙插言:「這個,黃主任,你看,還有這麼多群眾代表,是不是請大家也說幾句。」
黃小菊醒悟過來,急忙說道:「好好,請大家講,大家講。」
幾十位葫蘆街群眾代表表情依舊肅穆,似乎還沉浸在方主任營造的追悼會氣氛中。
「大家。」方主任鼓勵道,群眾代表要是不說話,黃小菊就要即興發揮,場面很難收拾:「這位大爺,您先說說。」方主任看著一位白鬍子老頭說道。
那白鬍子老頭瞧瞧黃主任:「黃主任,那我就說了。」
「說,說,」黃主任笑呵呵。
「黃主任,我的菜攤打翻了,那天進了一百斤番茄,全給踩的稀巴爛,這個賠償的事……」老頭說道。
老頭一開口,群眾代表們膽子大了,七嘴八舌開始講話。
「那天這位兄弟就站在我的鴨籠邊,結果鴨子遭踩死了十二隻。」
「我的一桶魚,被打翻了,一百多斤魚全死了。」
「我的胡籮卜和大白菜,讓人踩的稀爛……」
原來,人民群眾圍堵包大成的那一天,葫蘆街菜市場損失慘重,小商販沿街的攤位被踢得亂七八糟,雖說防非抗非人人有責,可這些商販本小利薄,一天的進貨血本無歸,讓人心痛不已。如今「抗非」勝利,群眾也盼著摘一點勝利果實,填補損失,故此才有許多群眾代表自發來到葫蘆街口歡迎包大成勝利歸來。
群眾代表的發言讓黃小菊的臉上青白不定。黃小菊雖說喜歡即興做報告,可心地善良,群眾為了抗擊**做出了犧牲,黃小菊也是看在眼裡,包大成被捕後,她自己也作為密切接觸者被隔離了十五天,出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商販們的損失,居委會沒這筆經費,向上面打報告,請求補助。上面也答應研究,研究了五天,也沒有結果。黃小菊正在煩惱,沒想到,群眾竟然在包大成同志出院這個大好日子裡,討要起補償。葫蘆街是黃小菊的治下,群眾的政治覺悟如此低下,黃小菊大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