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激烈】
第五百二十七章【激烈】
鏘!
眼看魯爾橫刀於自己脖子之上,阿德裡克勃然變色,飛快的抽出配劍來,飛刺過去,劍鋒上寒光閃動,擊了魯爾的刀刃上,將刀鋒盪開。
只是這一下依然慢了一些,刀鋒依然將魯爾的脖子割破了一道口子。那刀口雖然不深,但是鮮血卻已經流出。
眼看魯爾手裡的刀子脫手而出落地上,鮮血已經順著魯爾的脖子流淌他的衣衫上。
兩個男人互相瞪著對方,終於,阿德裡克深深吸了口氣,長歎道:「對不起,我想,你心中一定對我很是失望吧。」
魯爾苦笑一聲,看著阿德裡克手裡的劍,低聲道:「失望?你這個倔強的蠢貨,若你只是倔強的話也就罷了,你這分明就是自尋死路。」
阿德裡克臉色難看:「那你覺得,我又能怎麼樣?」
魯爾望著阿德裡克的臉,就這麼沉默了良久,終於,眼神漸漸變得越發堅毅絕然,緩緩說出了一句話來。
「兵諫!」
※※※
「父親。」
羅迪走進書房,就看著自己的父親站掛牆上的地圖旁沉思,他先是喊了一聲,但是老公爵似乎並沒有聽見,依舊望著牆壁上那副巨大的地圖出神。
片刻之後,羅迪終於耐不住性子,又低聲呼喚了一句。
羅迪的臉上有些不滿,多的卻是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之情。
身為米納斯家的繼承人,雖然他對於自己的父親的做法有著諸多的不滿,多年以來,父子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但是畢竟身為人子,對於父親的一舉一動,他依然是瞭解的一個!
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位父親近的一系列舉動,其中品味出來的那些不尋常的味道……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很多次。」米納斯公爵緩緩轉過身來,面色平靜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進我的書房要敲門。」
「是,父親。」羅迪深深吸了口氣,眼神複雜,看著滿頭白髮的老公爵,欲言又止,卻終於選擇了壓下心中的那些念頭,緩緩道:「班克斯侯爵,還有畢力克伯爵他們來了,會客廳求見您……」
「讓他們等著。」米納斯公爵淡淡一笑:「多等一會兒,死不了人的。坐下,我正好有些話要和你說。」
羅迪猶豫了一下,緩緩房間裡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米納斯公爵望著自己兒子的臉龐——兒子的相貌非常酷似自己,那眉眼和鼻子的輪廓,幾乎是和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和他一樣,性子堅毅,認準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立場,倔強,執著,而且……熱血沸騰,也曾經充滿了那些不實際的理想……不,應該說是空想。
正因為米納斯知道,兒子很像自己,所以他也同樣很清楚,要說服自己的兒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近對我很不滿。」老頭子緩緩羅迪面前坐了下來。
羅迪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眼皮。
「你對於把黛芬尼送回皇宮的做法不滿。還有……我復出以來,對阿德裡克的態度也讓你不滿。我聯絡那些貴族的做法,你也不認同,還有……」
「兒子不敢。」
「你不是不敢。」米納斯公爵忽然笑了一笑,他的笑容有些嘲弄的味道:「你只不過覺得和我之間已經無法再溝通,所以你已經懶得和我繼續爭論了,是不是?」
望著不說話的兒子,米納斯公爵歎了口氣,低聲道:「我知道你看不起那些貴族,哼,班克斯侯爵只不過是一個腦滿腸肥只會誇誇其談的蠢貨,畢力克麼,一個趨炎附勢的東西,還有其他那些人,都是一些短視而且愚蠢,偏偏又自命不凡的傢伙……你看不起他們,你認為這些傢伙的存,對於帝國只會帶來壞的影響,他們的存正是這個帝國越來越腐朽的本原因,是麼?」
不等羅迪說話,米納斯公爵忽然又笑了笑,淡淡道:「其實從內心深處,我完全同意你的這種看法……那些傢伙,根本就是一群蠢貨,一群依附帝國身上吮吸帝國血液的吸血鬼,一群貪婪的米蟲,老鼠。」
羅迪愣住了,他抬起頭來,吃驚的望著老頭子:「父親,您,您也是這麼認為的,那……」
「你想問為什麼,是麼?」米納斯公爵瞇著眼睛望著兒子:「你看不起這些傢伙,你認為他們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貴族。可是你忘記了你自己的身份,羅迪!你自己也是一個貴族!」
米納斯公爵抬起手來,手指指著羅迪,指尖幾乎就戳了羅迪的胸口,冷冷道:「你自己,同樣也是一個貴族!」
羅迪不說話了。
「我不奢望你現就能明白我的所有用意和苦心,事實上,我根本就不指望你現就能理解我所有的做法。」米納斯淡淡道:「我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我知道,任何言語都無法打動現的你,都無法扭轉你現腦子裡的那些執念。我也根本不想說服你。」
羅迪望著自己的父親,忽然心中一陣衝動,忍不住脫口道:「可是父親,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我做的一切,都是拯救這個國家。」米納斯公爵長長歎了口氣。
「拯救這個國家?」羅迪忽然就憤怒了,他大聲質問:「處處制肘阿德裡克的北伐計劃?軍部和他處處作對?挑撥皇帝和宰相的關係?暗中聯絡貴族們擴大私軍?難道你不明白,正是因為你煽動了貴族們擴大私軍,越來越多的軍費使得他們南方的領隊無休止的強征暴斂,終逼迫南方的平民活不下去,起來造反?父親,這就是你所謂的拯救這個國家?!!」
米納斯公爵望了兒子一眼,眼神裡有些失望:「所以我說了,我並不指望你現能理解這一切。」頓了頓,老公爵終於補充了一句:「南方的問題,不是一日造成的,長年累月的苛稅,沉重的負擔,一場接著一場的戰爭……這些總不是我做的吧?」
羅迪語塞了。
「我說了,你現不會明白,我也不指望你現能明白。」米納斯公爵已經站了起來,淡淡道:「我只想告訴你,你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米納斯家族的一員,而且,你同樣也是一名貴族。」
羅迪沉默。
「我很快就會領兵南下了,你做一下準備,你將隨軍和我一起南征。你做了接近一個月的城衛軍統兵將軍,但是你卻讓我失望了,一個月時間你沒有能收服什麼得力的手下,你看著阿德裡克的眼色行事,你沒有能夠城衛軍之中真正掌握哪怕一點實力。你真的讓我非常失望。出征之前,我會請陛下免去你城衛軍將軍的職位……嗯,這也是一種妥協和交換,用來安撫我們陛下的那顆多疑的心。」
說起南征,羅迪終於打破了沉默:「您……真的要領兵南征?」
不論如何,南方局勢糜爛,若是領兵南下平定亂局,總算是一件與國有利的事情。羅迪心中稍稍有些安慰,只是忍不住道:「陛下,他會同意麼?我是說,讓您領兵南下……」
「由不得他不同意。」米納斯公爵緩緩道:「他已經沒有其他的人選了。阿德裡克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而其他人麼……魯爾那個傢伙已經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皇帝不會選擇他,而且魯爾已經和阿德裡克站了一起。哼,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平定南方的亂局。不管皇帝願意也好,不甘也罷,他都只有這麼一個選擇。事情兩三天內就會做出決定,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好準備。你已經讓我失望了很多次,這一次,我希望你能不要再讓我失望。南下用兵,我準備以你為先鋒。哼……你不喜歡我帝都的一系列作為,那麼南下去平定匪患,你總願意賣力了吧。」
「我義不容辭。」羅迪騰的站了起來,年輕雄壯的身軀挺的筆直。
「很好,出兵的計劃我已經有了準備。我給你湊出兩千騎兵,南方的那些泥腿子不過是烏合之眾,兩千精騎南下,想來他們是沒法野戰之中阻擋你的。你的任務就是長驅直入,以快的速度開赴到叛亂眼中的埃芬維特郡。按照我的判斷,一旦我們大軍南下,叛軍就會收縮起來,叛軍之中雖然大部分都是些泥腿子,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聰明人。他們清楚帝國正規軍的戰力,而且他們沒有騎兵來對抗我們,只會選擇集結收縮兵力,據城而守。不過這並不是你需要去考慮的問題,我只需要你用兩千先鋒精騎橫掃埃芬維特軍,肅清那些敢於抵抗的小規模的散兵游勇,逼迫他們收縮兵力就可以了。」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羅迪眼睛裡頓時煥發出光彩來。
米納斯公爵望著兒子,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逼近還是單純的年輕人啊。
羅迪興奮的就要出去,忽然就轉身回來,看著自己的父親:「父親,那……班克斯侯爵他們還等著見您……」
「我說了,讓他們多等一會兒。」米納斯公爵緩緩的走回了自己的書桌旁,從下面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才冷笑一聲:「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碳者無。當初我米納斯蟄伏之時,這幫趨炎附勢的傢伙何曾這麼著急的跑來我這裡?眼下南方大亂,他們的領地都南方,這才急匆匆的跑來抱我的大腿,哼,豈有這麼容易的事情。我此行南下,就是要借助他們的實力,不讓好好的晾一晾他們,如何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出血?」
※※※
「兵諫!」
這個聲音落入耳中,頓時如石破天驚一般,震的阿德裡克臉色狂變,勃然大怒,厲聲喝道:「胡說八道!!」
魯爾卻彷彿沒有聽見阿德裡克的怒斥,飛快道:「米納斯公爵雖然逼迫日甚,但是畢竟兵權還是直接掌握你手裡,城中守軍也大部分都是你的嫡系。只要你一聲令下,城中行戒嚴之事,關閉城門,斷絕城內城外的聯繫,然後召集軍中嫡系可信的部下死士,不用多,只要有兩三千人即可,立刻圍住皇宮,圍而不攻,行兵諫之事!隨即全城捕,立刻捉拿米納斯公爵,然後將公爵選一地軟禁,肅清城中不安分的那些宵小,震懾群臣,行軍管之事!逼陛下削去公爵大人全部官職爵位,並委你全權!如此一來,只要我們做的快,行事果斷,大事一日之內就可抵定!到時候……」
「閉嘴!閉嘴!!」阿德裡克怒目圓睜,瞪著魯爾憤怒的吼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渾話!還不快閉嘴!!」
魯爾卻神色平靜,望著阿德裡克,等阿德裡克的咆哮完了,才冷冷道:「你何必這麼激動?還是說……我的話正說到了你心中畏懼的念頭?所以你才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阿德裡克頓時語塞。
「你若是指望用言語來說服皇帝,恐怕就算是你阿德裡克哭號泣血,皇帝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哼……要想逼迫這位陛下讓步,唯一的辦法就是……」
「我是斷然不會行此悖逆之事,你不用再說了!」阿德裡克斬釘截鐵的怒斥道:「魯爾,剛才這話,我就當作沒聽見,我也不想再從你嘴巴裡聽到第二次了!」
「好吧,你不肯行這事,那麼我還有一策……」魯爾緩緩道:「南下平叛的事情是絕不能耽誤,但是絕不能讓米納斯公爵領兵!既然你不肯行兵諫,那麼就立刻去軍中整軍即克領兵出城南下平叛!皇帝得知你不得他的命令就起兵南行,必然震怒,但是你大軍之中,軍中上下又是你的嫡系,他也拿你沒辦法,總不可能派人來大軍之中捉拿你回去。到時候無非就是下令召你回去,咱們來一個置之不理,一旦大軍南下,造成既成事實,他也拿你無可奈何。」
「如此一來,豈不是將矛盾公然暴露出來,那就是決裂之勢!軍心必定不穩!」阿德裡克冷冷道:「我強行領兵南下,抗命而出,北方的叛軍難道都是傻瓜?我們這裡內亂一起,他們肯定是趁機而入,米納斯公爵又居心未測,我們大軍南下,豈不是就等同於將皇帝陛下拋棄了奧斯吉利亞城中?!魯爾,你這是什麼用心?!」
魯爾冷笑數聲:「這也不行,那也不可,阿德裡克,你行軍打仗果敢堅毅,怎麼現卻優柔寡斷起來?難道真的要坐以待斃不成?」
阿德裡克深深吸了口氣:「悖逆之事,我是斷然不會做的。」
「哼,那你就眼睜睜的看著米納斯公爵分兵南下,南下之後,以他老人家的手腕和數十年的威望資歷,南下之軍必然會被他牢牢掌握,他有一萬種辦法肅清內部所有不聽話的聲音,不出一個月,南下的軍隊就會被他上下肅清,牢牢掌握自己手裡!到時候,南方數郡,都是他米納斯公爵的天下,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你我都是公爵大人門下出來的,我們很清楚公爵大人的軍略,以他的本事,要擊潰南方那些匪患,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只怕他是藉著平定匪患的借口,肅清地方,然後一一吞併下來……到那個時候,他老人家開開心心的把南方數郡吃干抹淨,而你,阿德裡克,你這個一心為國的傻瓜,卻傻乎乎的為他死守著奧斯吉利亞,抵擋著北方的叛軍,有你坐鎮奧斯吉利亞,為他抵擋北方的休斯等人的叛軍,就等於為他遮擋了背後的威脅。哼……米納斯公爵一旦掌握了南下的兵權,手裡有了數萬聽話的軍隊,盤踞了南方的數郡土地,到時候,還有誰能制的住他?!」
阿德裡克不說話。
魯爾盯著他的眼睛,繼續道:「你可想仔細了!城中雖然看似還有十多萬軍隊,可除了咱們的中央軍之外,其他的十萬多人可都是南方調過來的!一旦讓米納斯公爵南下去掌握了南方數郡,到時候,他平定了南方的匪患,隨便找幾個借口,賴南方不回來了,誰能指揮的動他?而他掌握了南方,就等於是掌握了帝都的那些南方來軍隊的命門!只要他南方稍稍做些手段,帝都裡除了中央軍之外,其他的那些南方的軍隊,都會倒向他!到時候,一旦米納斯公爵羽翼已經成,還有誰能對抗他?阿德裡克,你現雖然還能和他分庭抗禮,甚至局面還略略佔優,可一旦讓他拿下南方,帝都的南方抽調來的軍隊,都要看他臉色行事了!那個時候,你如何再和他對抗?就憑借你手裡的那點中央軍麼?!這個後果,你可清楚?」
阿德裡克身子一震,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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